如對望無數個世紀。
方志遠從他的夢中醒來︰
「蘭兒。」
明月公主猛然站起。喜不自禁,流下眼淚。老者更為驚異。但此刻所有疑問被喜悅按捺。
樂菱從她的夢境中醒來︰
「天意。」
是的,天意。難道這不是天意嗎?
明月公主這樣認為。果然沒來錯。看到酷肖鮑蘭珠的女兒,駙馬終于真正醒來了。沒想到當年那些……,竟敢欺騙本公主!不過也幸好沒能斬盡殺絕,居然一出現就喚醒了駙馬。剛開始駙馬見到他父親不是依舊沒什麼反應嗎?不是天意是什麼?
盡管看到那個人的女兒還是很不舒服的感覺,也值得。不枉自己千辛萬苦長途跋涉,來到駙馬的家鄉。
只要人清醒了,一切從長計議,不信不能獲取駙馬的心。現在這位不是他親生女兒嗎?只要不是她,有什麼好嫉妒的。或許以後還應該對他們好點,這樣駙馬就更容易接受自己了。當年確實沖動了一些,差點逼死了駙馬。不能再那樣做了。
明月公主打定主意,決定在方府做一個賢妻良人,先贏得方府的認同。
方擎南也如此認為。當他驚訝地看到叩門而入的人族一男一女,其中一人竟然是自己滿以為已經死去多年的愛子。在中天帝國明月公主的陪伴下回到家園。喪妻而得子,悲喜莫名,感覺是命運在作弄。還沒理順心情,卻見愛子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又跌入谷底。
偏巧樂菱鬼使神差的也在府中,不管是想核實樂菱的身份還是希望愛子見到自己的兒女會有轉機。方擎南有意無意地站到堂門口等待。
等到樂菱橫穿內院,正索然離去,不禁開口挽留。見他父女相認的場景,哪里象是府中盛傳的聖虎吃掉了嫡親孫女故而不知前情呢?這聖虎不僅顯然認識方志遠,還流露出難以偽裝的真情。
兒子也是一眼就將她認出,並因此清醒,還喊出了他妻子的愛稱。若非模樣極為酷似她母親,這個為情所困的痴兒如何能輕易被喚醒?
如果說聖虎一早就打上了方家的主意,方擎南自己都不相信。方氏一族對一個獸族聖皇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避開獸潮和人族大義不談。憑心而論,直至目前為止,聖虎對方家的付出反而遠遠超過了她在方家寄養時的那點點吃穿用度。先是救文皓,後是祖母,然後派兵保護方家。
雖說也有作出有損方家顏面的逃婚事件,但卻正好免去了南炎聯盟人族指責方家與獸族通婚的尷尬,應該也是為方家著想才對。
至于聖虎為何竟真的是方家孫女,此事又該如何善後,還來不及細究。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就算自己年富力強時,也沒這麼多精力應對。方擎南對此打算靜觀其變。動而後謀。何況眼前還有這個來意不明的中天帝國明月公主,更不是善茬。方家跟她皇室一家更有數不清的恩怨未了。
方擎南喚了一聲來人,令跑近大堂門口的僕從馬上傳令最近閑在家中的方志寧、方志行二子前來侍駕。如何對待明月公主,且讓他們先模清狀況再說。
方志遠則默默專注在樂菱身上。一場大夢醒來,原來蘭兒沒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為何明月公主也在這里?父親何時也來中天帝國了?
方志遠拉起樂菱的手,四顧尋找返回自己和蘭兒住所的方向。他有好多好多心情要向蘭兒述說,好多好多疑問要問蘭兒。
明月公主卻攔在他們面前︰
「哥哥。你要去哪里?這里不是中天帝國,是你在南炎聯盟的家啊。」
方志遠疑惑地看了看明月公主,再看向父親。方擎南點點頭。方志遠低頭看樂菱。樂菱仍神思恍惚地看著他。
方志遠繞開明月公主,拉著樂菱穿過內院向後院走去。
方擎南攔住了正要追趕他們的明月公主,恭敬地請公主上座。作為來自中天帝國的人族的後裔,方擎南保持了應有的禮節。但未稱臣。
明月公主初來乍到,一時也束手無策,只得順從名義上的公公安排。
方志遠牽著樂菱,經過一個個熟悉的院落,一幢幢熟悉的房屋,一路到來至听雨軒。聆听著魂牽夢縈的雨打芭蕉聲,方志遠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確實是回到祖居了!但卻不是更加清醒,而是錯亂。一個天旋地轉,搖搖欲倒。
樂菱連忙撐住他,將他扶進他以前的臥房,也就是之前樂菱的閨房。這里仍保持著她走之前的原狀。
樂菱將方志遠扶到繡床上躺下,默默看著這張陷入深度昏迷,儒雅白皙了許多的,與天意一般無二的熟悉面龐。拉過他放在外面一側的手握著,努力收斂精神,嘗試進入方志遠的魂窠。
突進別人的魂窠是件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的事。既要看突入者魂力的大小,運用魂力的能力,還要看對方的狀態。如果強行突破,對方極易受到損傷。只有魂力強大或專事魂術者,才能駕輕就熟,拿捏好分寸。
樂菱也只用過吸納迷惑攝取等操縱魂力的一類法術,還沒有進入或攻擊他人魂窠的經驗。上次借天珠之力聚合祖母的靈魂就差點因蠻干丟了性命,並且祖母當時處于失魂狀態,完全不抵制。因此樂菱才誤打誤撞地救醒了祖母。
但是方志遠的情況則不一樣,半夢半醒之間,很可能反擊樂菱。這就需要樂菱每一毫厘的進入都需要付出更大的心神,發現異狀及時退出,以免造成對方志遠的傷害。如果方志遠的魂力大于樂菱,則有可能兩敗俱傷。當然,這不太可能。
把明月公主扔給二個兒子後的方擎南,還是不放心地來到了听雨軒。在窗外見到樂菱和方志遠的狀態,已經有兩次經驗的方擎南馬上明白正在發生什麼事。立刻調回在外跟人族抗盟共同巡邏的方志靜,和部分家族精銳護衛,將听雨軒嚴密保護起來。無論怎樣,都不能發生什麼意外,干擾到里面的樂菱和方志遠。
看到樂菱額頭流下的如泉汗水,方擎南終于覺得有了些慚愧的感覺。還是老妻說得對啊,她不過是個孩子,就算有什麼不是,並不是不能教誨的。而且,玉兒的品性一向不錯,就算自己那些嫡嫡親親的身份明確的子女或族人,也未見得能比得上她。
自己怎麼就一听獸族二字就把所有的罪名加諸她身上去了呢?甚至對那些顯然是潑污水的話都听之任之。欲棄之而後快。現在兒子又證實了她確有的人族血脈,難道,是兒媳?唉,兒子現在這個狀態,還是暫時別問這個問題的好。是不是又如何?玉兒如果真的是混血聖獸,自己還能不認她身上的血脈嗎?唉,傷腦筋啊。
外面方老頭兒如何折磨自己先不管,樂菱這邊已經有了進展。
灰色的外質里是無數白色的縴細網絡,內里隱約有些粉紅的薄霧。正中間有一紅一白兩個小人兒,紅的不到一寸,白的有一寸多高。卻無地魂。天魂雪白而不染一絲雜質,紅色命魂有一只腿是黑色,似乎地魂跟命魂融在一起了。是否這就是天意暈倒的原因?師父不是說地魂也可以不要的嗎,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少字
「你是誰?怎麼會進到這里來了?」天意的命魂開口問道。
樂菱壓根沒把方志遠當父親看待,只當是天意的靈魂。她正想從對方那里得到答案,于是微笑而親切地回答到︰
「我是樂菱啊,我知道你們是天意的靈魂,你們的本體現在暈迷了,所以我特意來拜訪拜訪你們。呵呵,和我聊聊好嗎?」不少字樂菱想到。
天意命魂看了看天魂。天意的天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轉身走到一邊。
「呵呵,你別介意,他就是這樣的。沒情緒,只認自己。若是他有情緒的話,就不是天魂而是地魂了。」天意命魂指指自己黑色的那條腿,象天意本人一樣很耐心對樂菱地說道。
「只認自己?那他自己是什麼?」樂菱好奇。
「現在他是愛。呵呵,不明白對吧?不少字你是不是想,愛怎麼可能沒有情緒呢?就好象我們這本體對鮑蘭珠的感情。」樂菱狂點頭,對啊。
「天魂對鮑蘭珠的愛,其實是一種狀態,一股執念,並不是感情。感情是地魂特有的。」
「哦?那地魂也很有執念啊?怎麼就不是天魂了?」樂菱想到了問題所在,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地魂了吧?不少字
「那不一樣。天魂是無我,或唯他。是至高無上的,執著的,不變通的。」地魂侃侃而言。樂菱卻一頭霧水,沒明究里。
「無我?唯他?那這天魂對本體來說豈不是多余?」她想到自己不是也沒天魂嗎?而且貌似十分的沒用啊?修來做什麼?
天意命魂微微一笑︰
「也可以這麼說。對本體而言,我們誰也不是缺一不可的。就好象現在地魂幾乎沒有,本體一樣活的好好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呃。不清楚就不為難你了。還是來說說天意的事吧?不少字我看你們很清醒啊,為何天意卻昏迷?」樂菱來的目的可不是跟他探討天魂是什麼,地魂是什麼,命魂又是什麼的。她自己就沒有天魂命魂,不也一樣活蹦亂跳的麼?可也不知為何。
「他意識才剛全部恢復,不那麼穩定,對身體的控制也還沒達到自如。慢慢就會好轉。不過他還有很多問題糾葛,說不定受什麼刺激又會出問題。」天意命魂說道。
「你看起來不是很明白嗎?為何他會糾葛?」樂菱奇道。
「呵呵,並不是每個意識都能隨意跟靈魂溝通的。我們能跟你說話,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你最好盡快離開。你的存在還沒得到意識的認可,可能會起沖突。當然,這對你應該是沒有傷害的。你很強大。」天意命魂說道。有問必答,有話就說,十分實在。
「哦。那我馬上走。呃,不好意思,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樂菱說道。
「請講。」
「呃。這個,你剛才說,天意天魂的愛是鮑蘭珠,那麼我……你們……以前認識我嗎?」不跳字。樂菱滿懷希翼地問道。
天意命魂仔細地想了半天,搖了搖頭。而天魂根本就不理睬她。樂菱深感失望,天意怎麼會不認識我呢?抱著一線希望指了指命魂黑色的那只腿︰
「那他呢?」
「他現在只有一些本能吧。我時常會產生一些反復,可能就跟他有關。但他從未傳遞清晰的意圖。我甚至不知道他如何會跟我合為一體的。」
「哦……對不起還有還有。我稱呼你們為天意的靈魂,你們怎麼沒反對?」
「呵呵,對我們而言,任何稱呼都可以。只有意識能跟外界接觸,才需要一個特定的稱謂。不過,他不叫天意,而是叫方志遠。」
……
樂菱黯然退出。許久。……不管怎麼說,還是有希望。如果天意的地魂能復蘇的話,說不定就能認得我了。反正今生今世,我不會再離開他。哪怕他永遠都不認得我。
一切隨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