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惡。明月公主是一個縱酒才會殺人的人。若她無權無勢,殺的很可能是自己。
假設就是假設,事實上她可以根本不用了解殺戮是什麼,就砍掉億萬人的頭顱,哪怕是孩子。
生來不識血腥,她的善良分了親疏遠近。
在她而言,不殺或殺,只是存在和消失,如花園里剪裁多余枝葉。
僥幸的是,方志遠的長女遇害之日,他的兒子存活了下來。無論真相如何,表面看來,都活下來了。
當初明月公主與軒轅聖皇的爭執核心,也在這里。但事已成定局,軒轅聖皇就算心存一念之仁,想要放過殺臣後人,畢竟已無可挽回。
明月公主來到南炎聯盟後,本已放棄殺心,還打算示好,做一個賢妻良母。
可是不知何故又縱酒了。現在反悔又為時已晚,只能繼續下去。她還必須將事態盡可能往完美的方向引導,因她所有的瘋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正在廳前來回踱步的男人。
我不富貴嗎,富貴。我不美嗎?美。我不溫柔嗎?溫柔。我不善良麼?……鏡子無法回答她。明月公主只好自問自答。
是的,如果你不妨礙我,我何故欺你?!帝王之女,休說親取你命,自裁方獲人嘉許。如果不是身在南炎聯盟,至于這麼麻煩嗎?帝王之女,天生聰穎過人,殺伐果決,略施小計而已。
眼前這魂牽夢縈的人啊……可知明月為你付出的一切?
明月公主上前款款一福︰
「駙馬……未知夫君駕臨,為妻有失遠迎。自夫君醒來,從未主動踏足牡丹園半步,為妻……」
方志遠打斷公主,蹙眉說道︰
「明月公主請勿如此,方志遠既無父母之命,亦無媒妁之言,何來駙馬一說?方志遠愧不敢當,還請明月公主見諒。」說完躬身一禮。
這呆子,早知你醒來會有此言!明月公主卻不懊惱,微笑言道︰
「駙馬迷失心竅日久,想是忘卻。你若不信,盡可問過公公,再來與明月理論,卻也不遲。」
方志遠冷冷一笑,側身望向星起處︰
「無須。方某如今神清氣爽,往事歷歷在目,莫敢相忘。」
明月公主挑眉輕哦一聲,說道︰
「既如此,明月尚有一言,不知駙馬可願听來?若駙馬肯听,明月甘願從此離開此地,再不糾纏于你!」
方志遠十分意外回目,見公主一臉的懇切。心道是嗎?如此太好!令人難以置信,少了諸多麻煩。于是溫言道︰
「公主但請直言,只要公主願離此地,方志遠無不從命。」
明月公主瞬間高昂鳳首,須臾,又緩緩垂下︰
「如此,請駙馬移步內室,明月之言,不足與外人道。」
方志遠略一躊躇,終抵不住即將遂願的吸引,于是向公主伸手示意︰
「請公主先行。」所顧所慮尚能一言解決,因何不往?
「駙馬請。」明月公主微笑款步行往內室,駙馬啊,明月論才輸于你,論智……
一切因我深知你,而你毫不知我。誰怨?
听雨軒,蕉葉輕舞,燭光疏影。
酒菜上齊,白寒梅言稱羞澀,讓樂菱屏退自己的丫鬟。樂菱本就不喜人多,依言照辦。唯一留下的白寒梅貼身丫鬟這才取出酒杯,一人一只放在二女面前,斟滿酒退至一旁。
樂菱看著眼前的拇指大酒杯,再看向白寒梅面前的白玉玲瓏杯,一般模樣,十分汗顏。千杯不醉就是指這杯子吧?不少字
「呃,這酒……」
「妹妹請。」白寒梅玉指拈杯,輕舒袖慢掩面,略一停頓,一飲而盡。
「哦哦,姐姐請。」樂菱依樣畫葫蘆,紫袖掩面,一飲而盡。金黃梅子酒,酸香甜柔。
瞟了眼站在一邊侍候的高大丫鬟手里的玉壺春瓶,比拳頭大不了多少。
樂菱有些哭笑不得。
「斟酒。」白寒梅聲音有些微顫。
幸好非海盞鯨飲,樂菱暗笑。
高大丫鬟應聲執瓶就杯,半掩半遮,卻比小姐們還羞怯,甚為滑稽。見樂菱目光投來,迅速續酒退身,隱入暗影。
樂菱微微一笑。白寒梅又舉杯示意,再飲而盡。樂菱亦陪。
如是三杯入月復,暖意融融,卻也無礙。白寒梅方才啟唇輕嘆,如釋重負。旋即又失魂落魄,怔怔地看著面前空杯。
「姐姐沒事吧?不少字」樂菱關切地問道。自己第一次飲酒,亦是一沾即暈。
「沒,沒事。你……可有事?」白寒梅神情愈發慌亂,不敢看樂菱。
「我沒事。」樂菱欲起身,忽覺體內有異,微一凝神,月復內一股抽痛,很快消失。心念電轉,有毒?穩住身形,看向白寒梅的異狀,微微點頭,面上不動聲色︰
「為何?」
白寒梅一驚,仍不看樂菱,咬著下唇,少頃,臉上露出決絕之色,說道︰
「此事乃我一人所為,你要怪,……就怪我吧。你殺了我吧,反正我活著也無意義。」
樂菱靜靜問道︰
「你活著無意義,為何來害我?」
白寒梅忽然怒而起身,直視樂菱,面上、聲音激動得發顫︰
「你可還記得吳氏大藥房?」
樂菱微皺雙眉想了想,點頭︰
「記得。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是鬼,恨我焚了你的尸身吧?不少字」
「什麼鬼,什麼……尸身?你別打岔!我來問你,吳維與你何怨何仇,你對他如此殘忍?」
「吳維?是誰?……吳維是你未婚夫的名字?」樂菱猛然想起躺在吳氏大藥房內的那個臉膛紅紅,奄奄一息的人,身下一灘血跡。
可他不是自己殺的啊?當時是有想幫他終結痛苦的想法,但不是又因誤會門口的尸身是白寒梅,沖出去了嗎?此後再沒回返。
「我沒殺他!而且你不是馬上就要跟他成親了嗎?」不跳字。樂菱狂暈。
「你……休要狡辯!有人親眼見到是你!你,你那樣做……還不如殺了他!」
白寒梅嘴唇哆嗦,見樂菱一臉無辜疑惑的模樣,更氣得遍體冰涼︰
「你別裝了!就是你這清純無辜的假面,騙了所有人,騙了寒俊,不不,跟寒俊沒絲毫關系,你要報仇就只沖我一人來好了,與任何人都無關!」
「我報不報仇,找誰報仇,不須你來安排。你只告訴我,何謂不如殺了他?你說得對,我與你未婚夫無怨無仇,我殺他做什麼?」樂菱亦是怒火升起,不明不白的,就黑鍋上身了。不過,還是想把話說清楚。
但這一動怒,五髒六腑也一陣痙攣,抽痛比上一次嚴重。
忽然傳來地魂的惶恐,你中了什麼毒?五行環停轉,聖蓮空間自動封閉!幸好我及時把彈弓彈囊放你背後了,你趕快離開這里,邊上那人也不是好東西!你可千萬保護好自己,不然我們可就全完了!
樂菱一驚,未及追問,那高大丫鬟突然走出暗影,一臉邪笑。
梅花陣主?樂菱見過他那輕佻的眼神,妝畫得很好,卻有敗筆。
此人正是米青山。米青山不無惡意地低笑道︰
「你讓他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
「你……誰讓你多嘴的?」白寒梅對米青山怒目相向。
「怕什麼,她服下陰陽異位散,化經融脈,還想活命?放心,她沒機會傳出去的了。聖虎大人,你還是趁早把普庵符交還在下吧,以免等會在下搜你尸身,唐突佳人。不過你放心,在下對死人可沒興趣。」米青山輕浮下流地說道,看著盤坐榻上面色如常的樂菱,卻也不敢靠近。
樂菱灑然一笑︰
「這麼有把握?」手指上已經夾了一粒彈丸,疾射入米青山的身體。樂菱運力即痛,已達四肢百骸,準頭一低,本是襲胸卻射中米青山下月復。
只听得悶聲內爆,米青山當即捂住下月復栽倒在地,沒了聲息,身下迅速涌出一灘鮮血。狀如那日吳維。
見白寒梅明悟的神色,樂菱哀嘆一聲,心知再無法辯解,黯然說道︰
「你走吧,你們的毒對我無用。就算是一報還一報了。兩清如何?」
親見米青山倒下,白寒梅自忖不是樂菱對手,咬了咬牙,恨怨地看了一眼樂菱︰
「你最好離開南炎聯盟,我才會原諒你。否則,你這輩子也休想!」說完頭也不回奪門而去。
廳門洞開,冷風襲入,庭院外廊處守候的玉鶴見白寒梅匆匆離開,忙穿過庭院上階進入紫色三角梅掩映的花廳,關上房門,回身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米青山,驚得正要尖叫,樂菱及時喝止︰
「玉鶴別叫!這人不是好人,欲行刺我和梅表姐,已被我擊斃。你等我走後再去告知四老爺和老太爺。」屋子里動靜不大,外面僕從不經傳喚不會靠近,所以也就無人知曉花廳內發生的事情。
「是……,小姐,你要去哪里?」玉鶴松開捂住嘴的手,驚魂未定地回道,一听小姐要離開,慌忙追問。
樂菱微笑道︰
「我去追別的刺客,很快回來,你無須擔心。」想了想沒再多叮囑什麼,被玉鶴听出什麼反而不好。方府如今應該不會拿她撒氣了。
玉鶴點了點頭。樂菱穿窗飛上听雨軒上空,在黑暗中回頭看了一眼玉鶴,才往牡丹園方向掠去。那人是明月公主的屬下,公主如此狠毒,決不能輕易放過。焉知她下一次又會害誰?方府引狼入室啊。
雖然,靈力珠內的靈力只減不增,用一點少一點,體內還伴隨隨時可能出現的痙攣。但手里還有彈弓,殺掉公主應該不難。
樂菱不知這陰陽易位散到底有多歹毒,發作時越來越難捱,必須盡快了結公主。
如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就去楓林居找……父親。死前見他一面也好,……也算是將他女兒還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