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鳥啼聲驚醒了半夢半醒之間的樂菱,許是好多天都沒留意到的緣故,此刻听在耳里竟格外親切,淡淡的喜悅浮上心頭,將昨夜不眠的未知煩憂深藏進了心底。
樂菱將掖在腰帶間的那顆紅豆取了出來,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轉到豆蒂側面的時候,還象顆心的形狀,引人遐思。這就是非斯天神的心麼?非斯天神的故事,為這顆紅豆染上了一層浪漫淒美的色彩,但九提籃監獄底層曾見過的那些血腥場景隨即閃現眼前,不由頓生寒涼,只剩下驚悚畏懼。
不管非斯天神的故事是不是真的,這顆紅艷得令人心醉的小小豆子,卻擁有比要人性命更可怕的神秘力量,顯然比自己中過的陰陽異位散更為惡毒,陰陽異位散至少沒到使人泯滅人性甚至撕吃自己的程度,可見控制靈魂的毒物,才是世間最恐怖的東西。
種種跡象表明,露西芬對自己所言應無虛,作為一個吃了非斯神果的人,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不會背叛他。僅憑服用過的人對此物的依耐性,任其擴散下去,即使說威脅到此界人族獸族的存亡也不為過。
當然,還有別的因素制約,首當其沖的便是此事的隱蔽性。露西芬所謂的驕傲和不削一顧也許都是一種掩飾的手段,包括隱藏在見不得光的地方。
露西芬可能做夢也想不到他以為最隱秘的地方,卻頻頻遭遇曝光,更引來了一堆神王,听他之言也並沒打算用非斯神果來害自己,此事應是米青山自作主張,所以露西芬才會在得知自己誤食了非斯神果後,不得不在自己發作之前采取行動……
「彈珠哥,你醒了嗎?快來吃早膳。」熟悉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樂菱的思緒,雞丁笑眯眯地分開珠鏈帳幔,探進來一顆小腦袋討好地喊道。
樂菱眼楮一亮,忙起身喚到︰
「雞丁快過來,我有話問你。」
雞丁見樂菱並無責備自己的意思,忙高高興興跑到樂菱身邊坐下。樂菱模了模他的小腦袋,問道︰
「雞丁你有沒听王盟提起索魂者的事?」
雞丁馬上點頭說道︰
「有,但不讓外傳。不過彈珠哥不是雞丁的外人,雞丁不想對彈珠哥隱瞞。」
樂菱笑了笑,又鼓勵地模了模雞丁的小臉,于是雞丁將所知索魂者的情況統統告訴了樂菱。樂菱听完後馬上分辨出索魂者的作法與非斯神果不一樣之處,目的也不盡相同,索魂者奪取的是化形獸的魂珠,非斯神果卻並不一定奪人魂魄,若說為賺錢,也說得過去。
那麼露西芬如果與索魂者不是一起的話,豈不是還存在競爭?若是一起的話,……那可就太糟了!
王盟也真是太大意了!目前為止對非斯神果居然毫無察覺,九提籃監獄里關押和斬殺的那些人,在他們眼里就只是瘋子嗎?神鷹那明察秋毫之末的眼力竟也毫無……也許正是因為他們看得太高太遠,太過高傲自信,哪里會將視線放在骯髒低微藏污納垢的地方呢,這泰安區……為非作歹藏身匿跡的好地方啊。想到此時樂菱臉色突然一變,對剛出去把早膳端進來的雞丁說道︰
「雞丁,你不好好在王盟學習又到這里來做什麼?你怎不听我的話?」
雞丁手一抖,忙疾步行至臥榻前將托盤放到榻桌上,雙手握在一起不安地說道︰
「彈珠哥你生氣啦?不是雞丁不听你的話,嗯,是嗯……」
雞丁說著說著就變得忸怩起來,低下頭去,小臉上浮現紅暈。樂菱不由放緩了語氣︰
「我只是關心你,沒責備你的意思。以後沒事你別來好嗎?」不跳字。
雞丁咬了咬下唇,終于才難為情地說道︰
「我……我……,我是來請彈珠哥,他、他們都準備好了,婚……禮。」
雖然最後婚禮二字聲音很小,但樂菱還是听清楚了,不由愕然,雞丁才多大?這就要娶妻生子了?哦,對了,生子才是目的,昨晚象印不是說了嗎?唉……
樂菱感嘆半天,暗道此事自己也干預不了,再說神王體質與常人不同,更不能按自己的邏輯去看待此事,于是只好擺出恭喜的姿態,安撫好雞丁,答應一定會去參加他的首婚典禮,祝賀他和翹翹王妃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完婚禮的事,樂菱馬上又嚴令雞丁不許再隨便來緣木魚館,並取出非斯神果讓雞丁仔細看過,也未多說,只叮囑雞丁見到此物萬不可吃下,而且必須馬上告訴自己,或者報告給王盟。
雞丁頻頻答應樂菱後,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一件大喜事,難怪一大早就听見鳥兒啼鳴,原來是有喜事臨門。樂菱想到此時,才真正地開心起來,收拾好心情後,出門按糖醋給的地址朝內城中心方向走去。
樂菱從內城一道邊大樹下掩藏得十分巧妙的下水道口下到赤州城的地下世界。地下世界與地面相隔很深,也許是白天的原因,下行的陡峭之字階梯上不見任何行人,樂菱棄階直下飄至地下世界,在無人處變換了帶斗篷的夜行裝束後,才向逐漸變得陰暗起來的街道行去。
穿行不久後,便發現經過的地下世界與地上建築規劃區域相差無幾,只不過道邊時常出現縱橫的深深溝渠,地鼠族人在溝渠兩邊行走,污水在溝渠中流淌,卻無河流的勢頭,小溝渠時斷時續,大溝渠時涌時淌,完全沒有漫上堤壩的危險。不知地鼠族人用了什麼法子,空氣流通順暢不說,還聞不到太怪的味道。
樂菱試了一下之後,才徹底放開了嗅識,在陌生的地方,任何識感都必須開放以防範未知危險。
赤州城地下世界只住了地鼠一族人,感覺更大得無邊無際。地鼠們並沒有掏空整個地下世界,當然,那將會使赤州城直接塌壓下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說不定還會被王盟鞭尸。
洞壁上沒有鮮花卻常有藤蔓,或許是古老樹木的根睫,不管怎樣總算是植物,唯一不太方便的便是視線,四處洞壁隔出的街區老遠才有一盞油燈,也許已是赤州城地下世界最奢侈的消費,好在街道直線居多,更能節省光源。
各條街區亦因此基本上呈現隧道縱橫的格局,地下世界也有這條件滿足地鼠一族的這一居住需求。
地鼠民居既分散又緊湊,顯然也是基于沉降的考慮,街道兩旁相鄰的洞府之間,就不見得都是空心,有些個性化的族人,還有逐水而居的浪漫情調,不過到底是為听聲響還是觀潮,就說不清楚了。大多數居民選擇的地方,離溝渠還是較遠,畢竟地鼠一族與赤州城上面的各族人民的外表長得還是一樣,只是體形偏小而已,象糖醋那樣的身高,估計算得上地鼠中的巨人。
樂菱遇到的地鼠人大約也是因此時常向樂菱投來好奇的目光,不過卻很善意,樂菱很快便打听到居住在日月廣場下的糖醋他爹的住處,但不是打听鼠錢的大名,有糖醋的提示,樂菱少走了不少彎路,盡管出于好奇,她很想沖著整個地下世界叫一聲鼠錢,看看自己的回頭率到底有多高。
糖醋的爹爹鼠錢正好在家,樂菱告訴鼠錢他給兒子的那顆紅豆把人害得月復瀉不止,病入膏肓,所以要找那家藥鋪設法尋到治療的辦法,不然他兒子就會被抓起來坐牢。鼠錢一听被嚇到了,後悔不迭,急忙把地址給了樂菱,樂菱叮囑鼠錢以後別再去偷那東西之後,便打算離開去找那家藥鋪。
剛要告辭,洞門口就涌來一大群孩子,或者是孩子身高的成人,光線不好不太看得清楚,見來了客人,便都堵在門口沒進來,嘴里卻七嘴八舌地先後都喊了鼠錢一聲爹,鼠錢高興地連聲答應後扔了一大把桌上招待樂菱的花生到孩子們中,孩子們一陣瘋搶,樂菱看得合不上嘴,指著那些孩子們問鼠錢到︰
「伯父,這些都是你的孩子?」
鼠錢得意地伸出黑瘦的手捋了捋那幾根堅硬稀疏的胡須,說道︰
「不全是,都回來了得有一條街吧。」
雖答非所問,但樂菱還是听明白了,這位糊涂的爹,卻很能生。看著鼠錢家狹小的生存空間,一地的破爛雜物,簡陋的家什,不由暗嘆鼠族還真是一個欣欣向榮的種族啊,無論生活環境多艱難,也無法阻擋他們旺盛的生命力。
見樂菱沒回應,鼠錢以為樂菱沒听明白,于是又補充道︰
「他們總是啊跑來跑去地,我從來沒辦法數清楚過,後來啊也懶得再數,反正叫我爹的就都是我的孩子,誰會去管別人叫爹呢,對吧?不少字」
樂菱一愣,這下是真沒听明白了,呵呵干笑了兩聲,站了起來攏上斗篷,正準備告辭,卻听一個幼小的孩子指著樂菱突然喊道︰
「木木,木木。」
那群孩子一听,喊此話的更多了,當即你推我攘地涌進洞府圍著樂菱索要吃的,樂菱一驚,慌亂地說道︰
「下次,下次好嗎?」不跳字。暈,早知道帶點金子出來也好。
乘鼠錢驅趕孩子,樂菱這才反應過來問道︰
「木木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