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巫 正文 章七十八 山 膏(下,補完)

作者 ︰ 南君朱姬

端木圭心知,楚鳴有意約陳羲前來,絕無好意,不想都可知他絕不會在陳羲面前說自己的好話。出言中傷自己倒罷了,若楚鳴執意要對陳羲不利……那可就防不勝防極為棘手了。

她尋機正待再出手,楚鳴卻站了起來,看似放下戒備,輕松說道︰「師妹且慢,我對陳中尉說幾句就走——中尉可見到堂外的婚使?」

陳羲看他一眼,又看著端木圭,本不想作答,但還是點了點頭。

端木圭不由將目光調轉,轉頭看著陳羲。

見她暫停進攻,楚鳴繼續悠悠說道︰「師妹應該未和中尉說過,幼時她和我由家長作主,定有婚約,所以今日我特地上門提親。」

「婚約」一詞確讓陳羲一愣,瞬間只覺頭腦一片空白;好一會後方回過神來,對端木圭投以詢問的眼色。

「但我家並未答應!」端木圭辯白道︰「全屬師兄個人所為——」

「我與師妹有同門之誼,」楚鳴全不理會她所言,只繼續對陳羲說道︰「況且與妖孽鬼神溝通之道,唯巫深知,也唯有巫師巫女之間能相互了解,所以巫女嫁與巫師,最是般配不過。中尉大人同意此言否?」

陳羲看著他,頓時警醒,冷冷說道︰「我不同意,巫女不一定要嫁給巫師。」

「噢?」楚鳴忽地一笑︰「敢問中尉是師妹何人,能代她拒絕親事?」

「我視端木如親妹,與她兄長無異,」陳羲板著臉,說道︰「再說端木家也並未答應,你此舉實同逼迫——你可曾問過她之意?」

楚鳴一愕,桃花眼流轉,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端木圭見狀,開口道︰「看到中尉份上,我不動手,師兄請走罷——木雁也請帶走。」

楚鳴神色復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驀地幽幽一嘆,拿了木雁,轉身就走。

端木圭在他身後又道︰「師兄,若再惹事,累及他人,我只好請師父出面主持公道了。」

楚鳴聞言,知她言語暗藏之意,分明在維護陳羲,不禁一咬牙,憤憤揮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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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端木圭喚道,正想出言解釋,陳羲見她神色,倒先一笑,又關切問道︰「你沒事罷?」

端木圭搖搖頭,陳羲道︰「今日巡街時,接到一封短函,楚鳴約我到靈星樓一聚。我擔心他對你不利,連忙趕來,未料到遇上此事。」

端木圭听得他溫語,懸著的心也定了下來,道︰「我也未料到,他會上門提親。」

陳羲一向磊落大度,不喜探人私隱,而且知道巫女巫師絕不喜被刨根問底,故而端木圭不提,他也從不問端木圭身世家事,眼下卻不能不問清楚︰「那他說幼時與你有婚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端木圭沉默一會,方道︰「因為我與平雲門,頗有淵源——家母也曾在平雲門下學法,喚師父楚月為師兄。所以我出生不久後,師父曾來南越家中賀喜,並戲言要我長大後嫁入楚家,與他兒子楚鳴聯姻。」

「……令尊令堂沒答應。」

「那是,」端木圭道︰「家父家母都當戲言,並不當真,也未答應。未料師父近日重提舊話,楚鳴藉此機會,借口提親,實則為探知我之名。」遂將前事對陳羲原本地復述一遍。

「楚鳴為知你名,竟上門提親……」陳羲得知原委後,緊繃著的一條弦雖松了下來,心里仍隱隱不快——

縱然他對她心存不一樣的親近之意,因珍而重之,尚未想過再進一步。

兩人雖交情匪淺,但他越了解端木圭,也就越覺她有如水中之月,看起來再接近,實則遙不可及,難以抓住……

未料她卻被楚鳴搶先提親了!

越想越堵心,陳羲覺得有些話需和端木圭點明,正待開口,茯苓匆匆走進堂內,急急稟道︰「有怪獸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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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停下腳步,仰頭上望。

那股氣息……很近。

就在前方。

循著那股氣息,它一刻不敢松懈,腳不停蹄地追著跑著,並用力地嗅著分辨著,眼下終于確切地感受那股氣息變得越發強烈而迫近。

它知道,自己將要追上那個可憎的「東西」。

說是「東西」,皆因連它自己也不清楚「那個」是甚麼。

「那個」樣子沒被看到就罷了,連氣息也飄忽不定,時有時無……

不過無所謂,今日我會將你的底都扒出來——獸如此想著,一頭往前方的石門木樓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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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圭頭一個反應,是楚鳴放怪獸入來了。

她半思索半自語道︰「楚鳴直入正堂,已將圍牆內三道防御封界撤去。」

而她尚未來得及重設封界。

陳羲握劍,未及走出正堂查看究竟,一頭怪獸已沖入正堂!

他立即上前將端木圭護于身後,那獸沖到堂中卻停了下來,左右張望,呼哧噴氣,一裂嘴,口吐人言道︰「出來!吾知汝就在此處!」

陳端二人一愣,它繼續怒吼咆哮著︰「懦夫不敢現形,膽小如鼠,似龜縮頭,敢做不敢應!一條斷脊之犬,行為無恥,無顏現身,一味躲在暗處!臭不可聞污泥里打滾的!該遭天打五雷轟的!該受拆骨剝皮的!出來領死!!!」

吼聲震耳欲聾,堂內不斷嗡鳴回響,以至屋檐邊兩三塊瓦當也被震落,「啪」一聲掉至地上。

端木圭听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但可以確定,那獸並非沖自己和陳羲而來,更不是楚鳴驅來的怪獸。

然則那番莫名其妙的怒罵是沖著誰?

陳羲見那獸渾身赤紅,如一團熊熊燃燒著的丹火,怒罵著更是橫眉豎目,頗為凶狠;但再仔細端詳它那耳朵、鼻子和嘴巴,實在很像——

「豬啊。」他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是成了精怪的豬?

他發現眼下自己甚為淡定,已是見怪不怪,畢竟見識過會說話的兔子,會帶路的烏龜,會迎客自開的門……豬會開罵算甚麼呢?

不料他這一句話卻引起波瀾。

那獸目露凶光,呲著牙,步步逼近︰「汝道誰是豬?」

端木圭暗中一握陳羲的手,示意讓她來應付。陳羲遂不作答,她卻從他身後走出,好整以暇應道︰「說的就是你!」

那獸未及再次怒吼,她繼續說下去,說得極快︰「若非是豬,怎會不辨東南西北,亂闖亂撞,入我家中?」

言畢,她口一念咒,手一比劃;那獸再前一步,恰如撞上無形之牆,倒退了幾步——原來她已在堂中設下一封界,那獸莫想再向前行分毫。

那獸遂悻悻地,爭辯道︰「吾並非豬,汝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冤枉好獸!唯女子與小人真難養也!」

「真」字還故意加重音道出,生恐她听不出強調之意。

端木圭並不動怒,淡淡問道︰「如何冤枉了你?你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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