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就算是插上翅膀飛過去，也是誤了登機時間了。
車子開得很穩，她沉默著一句話都不想說。腦子里思考著等送了她，她要去哪里度過這一晚。司奕風的鑰匙她已經還回去了，除了住酒店沒有別的選擇。
「千羽，你欠我東西，快還啊。」
沉悶的空氣，讓方程覺得透不過氣來，出聲打破。
千羽微微一詫︰「方程哥，我欠你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難道是六年前的事，可是會有什麼呢，頭想的有些疼，索性不去想，等著方程說出來。
「聊天啊。」方程哧的一聲樂了︰「你說過的，抽空好好和我聊天。現在開著車呢，算不算有空？」
「呵呵。」千羽輕輕笑了笑，把收音機打開︰「听歌吧，我開著車聊天容易分神，安全第一。」
後面坐著洛祈昊，聊什麼啊，她真的不知道。而且這麼多年了，她能聊的無非就是和澤澤的一些繁瑣事，偏偏這些她不想講給洛祈昊听。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
千羽呼吸一窒，本能的換了台。
洛祈昊微闔的眼皮猛的睜開，嘴唇動了動又咽回去。
他忽然很想很想听听這首歌，可是很明顯的千羽不想。好吧，依著她。
依然是歌曲，陳奕迅的《愛情轉移》，她很喜歡听的一首歌，尤其是……它的名字。
愛情轉移，轉移了多好……
「……
熬過了多久患難，濕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傷感是愛的遺產。
游浪幾張雙人床，換過幾次信仰，
才讓戒指義無反顧的交換。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
從音樂響起，洛祈昊蹙起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一點，他嘴角繃的厲害，听到這里，終于沉默不下去︰「換一首！」
慕千羽沒听見，她跟著輕輕的哼︰
「每個人都是這樣，享受過提心吊膽，才拒絕**情代罪的羔羊……
床單上鋪滿花瓣，擁抱讓它成長，太擁擠就開到了別的土壤……「
唱到這里，喉嚨被硬硬的哽了一下，酸楚鋪天蓋地的涌上來，眼角有淚差點滑出，幸好是等紅綠燈，她悄悄的擦去，看著信號燈變了，深吸一口氣，繼續開車。
這一句，她以前總是理解成「太親密跟的太緊，戀人之間就會審美疲勞，從而容易移情別戀。」
再後來，她卻下意識的用另一種解析來理解︰「如果戀人的大床有了第三個人存在，太擁擠了，再美的花瓣都會另尋土壤……」
然後就會情不自禁的想到一個人︰童畫。
有的時候，陪客戶喝酒會喝醉，澤澤交給雨清幫她帶。躺到大床上，听著憂傷的音樂時，她就會情不自禁的去胡思亂想。
如果，當時他沒愛上童畫，會不會完全不一樣呢？他會不會試著去愛她，而不是無止境的傷害？
每到這里，她都會逼自己爬起來去沖一個涼水澡。直到自己清醒了，知道她現在早已不住在別墅，她騙他說流產的孩子已經生下來，他叫澤澤，已經五歲，她已經離開那段陰謀六年……
她和他，已經完全沒有了聯系……
車子在洛祈昊的別墅門口停了下來，她去開車門時，心髒揪的一疼，手下意識的縮了回來。回頭，靜靜的對方程講︰「方程哥，我就不下去了，你扎了針就回來，一會我送你回家。」
方程淺淺一笑︰「好。」踫了踫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洛祈昊︰「昊，到家了，醒醒，我扶你進去。」
洛祈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看到車停的地方，濃眉蹙起︰「怎麼這麼黑？」
千羽也才注意到，偌大的別墅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光亮，看了看車上顯示的時間，才九點多。
劉嬸不在？
他這個別墅，除了劉嬸還有一個佣人，不過因為家里有孩子要照顧，那個佣人晚上是不會在這里住下的。所以，晚上的時候通常只有劉嬸一個。好在是高級別墅，治安相當好，家務又不多，兩個佣人足夠了。因為洛祈昊的要求，劉嬸每次都會把燈全部打開，今天，是怎麼了？
「我忘了。」方程一拍頭︰「劉嬸打你的手機，你的手機不是在我身上嗎，我替你接了，她說今天晚上是孫子的生日，就不在這里了。對了，飯菜給你做好了，熱一下就可以吃。」
這樣一說，自己先餓起來，模模咕咕直叫的肚子︰「天哪，我們好像忘了還有晚飯這種東西。」
「先吃點飯吧。」洛祈昊輕聲說了一句，目光直視前方。慕千羽已經將頭回過去，一手按在胃部處。
她早就餓得不行了，來的路上有些堵，耽擱了太久。好幾次想說下去買點東西吃，張了張嘴又閉上。剛剛的時候，胃又開始隱隱作疼。
洛祈昊的話她听到了，可是不想下去，裝做沒听見，反正他也沒提讓誰下去，權當是讓方程一個人吧。
這里，是她受盡屈辱的地方，她最討厭了。
「千羽，下去吃點東西。」洛祈昊握了握拳，耐著性子再說一遍，與剛才不同的是，這次提到了她的名字。
「算了，我不餓。」慕千羽勉強擠出一絲笑，回頭看了看他，又回過身來，趴在方向盤上︰「方程哥，你出來的時候叫我一聲，我有些困，眯一會。」
「你……」洛祈昊咬牙，他突然將門推開。千羽以為他是賭氣進家了，沒想到很快駕駛室的門被打開，一雙大手伸過來，抱住她的腰就往下拖。
她駭然，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來。後面方程還嘖嘖的嘆著︰「洛祈昊，你發燒燒的也就這點力氣了吧。你抱著千羽會不會覺得很吃力啊，我不介意幫你抱。」
「方程，你他媽閉嘴！」洛祈昊怒吼，身體卻真的體力不支了，走路搖晃的，差點抱著慕千羽兩人一起摔倒，卻依然不顧她的掙扎，直到將她放到餐廳的椅子上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氣。身上臉上，汗水都涌了出來，像是洗了一個熱水澡一樣，頭頂上冒著汗。
「我真的不餓。」慕千羽冷冷的瞪他，看到他重重的趴到桌子上，心被溫水泡在里面一樣，忍不住又軟了下來︰「洛祈昊，你先上樓去打點滴好不好？」
這個樣子下去，他今天晚上高燒若是退不了，明天就得住院。他最討厭住院了，真挨不過去的時候住院，一整天都繃著臉。有一次，她還在S市上學，他連續加了N天班，又淋了場雨後，高燒不退，送到醫院里怎麼都不肯待著，洛森豪無奈之下只能給千羽打電話，讓她給洛祈昊打電話逗逗他別跟個孩子一樣鬧脾氣。
她既心疼又無語，她這個哥哥，算不算一朵奇葩？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發燒和住院。無語歸無語，心疼還是多一些。她們學校哪點就好，就是斷網時間太早，晚上十點半準時斷網，洛森豪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溜出宿舍去找家就在S市的雨清，用她的電腦上網，搜集各種有趣的笑話打電話講給他听，她說的嘴巴又干又酸，那邊還是不肯笑一下。最後慕千羽沒招了，用快哭了的腔調對電話那端說︰「妞，你就給爺笑一個唄，看在爺半夜從學校里爬出來的份上……」
洛祈昊一本正經︰「反過來說，你說了我就笑。」
慕千羽無奈了︰「好，爺，你給妞笑一個唄。爺若不肯，妞給你笑一個……」
洛祈昊那端早就忍得肚子疼了，听到這里終于笑到不行。
她松了一口氣，葉雨清在床上睡不著睜開眼楮就罵她︰「你也太慣著你哥了，非得把他慣壞了不可。他要是我哥，愛住不住，這麼大了還這樣的小孩子脾氣，燒死拉倒。」
她當時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雨清不知道，洛祈昊媽媽離開的那一天，他正在發燒，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沒說，等到她走後，他小小的年
紀自己讓司機送去醫院，到醫院時已經昏迷。
她還記得，不經間的翻看到他這篇日記的時候，哭得像個淚人。他說，他多麼希望在生病的時候有親人在身邊。所以，每次他生病，她都會陪著。他冷著臉趕她都趕不走……
如果他願意，她就慣著他。當她懷著澤澤找個雨清，雨清又罵︰「我說什麼來著，讓你別慣他你不听，現在好了，慣的他想怎麼捏你就怎麼捏你，揉圓搓扁捏死你！你個傻丫頭，自嘗惡果了吧。」
慕千羽只是一個勁的哭，再也笑不出來。
「千羽，你幫我扶他上去。先給他把針打上，這樣燒下去非得壞事。」
方程把體溫計湊近了一看，臉色登時蒼白，扶起洛祈昊就要走，他燒的像個死人一樣沉重不堪，而他的腳又被童紫給踩的還疼著。
童紫，這個惡婆娘。他在心里發著狠的罵。
慕千羽咬了咬唇，看著洛祈昊這樣，她橫不下心來。
依然是三樓的臥室，兩個人把他弄上床，都累的氣喘吁吁。
「我去拿針藥。」方程要走，被千羽拉住︰「方程哥，我去吧，你腳不方便。」
沒敢看這房間一眼，她匆匆就跑下去，逃離一樣，把東西拿來丟給方程︰「我下去等你。」
這個房間，她一點都不想待了。以前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恨。
「你幫我扶著他的手，扎針他的手就愛動。」方程淡淡的說，听不出任何情緒。
慕千羽照做，手剛觸到他的手上反被他緊緊的握住。
「媽媽，別走，別走。」
洛祈昊的雙眼緊緊的闔著，呢喃如夢囈。
「好，我不走。」慕千羽應著，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他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表現的脆弱一些吧，其他時候都像是刀槍不入。她不明白，為什麼洛祈昊的母親就那麼狠心的一走了之了。若是換了她，要是走，也一定會帶著澤澤一起。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和選擇，她知道自己不該去苛責什麼，尤其是他母親的走，和郁可心有月兌不了的干系，她更不能說什麼，可是他這個樣子，真的讓她心疼。
慢慢的掰開他的手指，他又要亂抓。無奈之下，她只能一只手抓著他的手，另一只手塞到他的另一只手里，讓他情緒能穩定一些。
他的手很大，但是骨骼修長，漂亮的讓她移不開目，她還記得這雙手很會彈鋼琴，只可惜他只听到過一次，就是六年前她走的前一晚，他和她無止境的歡愛，他似乎是想發泄什麼，到半夜了，兩人都沒睡。
看了看時間，他突然吻住她的耳朵︰「想不想听我彈鋼琴？」
她當然求之不得，以前就听方程他們講哥哥的鋼琴彈的很棒，可是卻從來不肯彈給她听。
那天晚上，他抱她去他的鋼琴房，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十指修長的手放在鋼琴上……
她不懂鋼琴曲，因此也不知道他彈的是什麼，只知道他彈的很美，是一曲很悲傷的調子。一曲做罷，他沉默著抱她回房，繼續和她做。愛，卻沒再說一句話，直到起床。
後來，她偶爾听一位很有藝術天分的同事彈起這曲，同事告訴她，這是一首離別曲……
「好了。」方程輕輕的松了一口氣，模了模饑腸轆轆的肚子︰「你在這里守著她，我去弄點吃的上來，等他穩定下來再走。」
「我去吧。」千羽說著就要抽出手，被他反手抓住，緊的她手指有些疼。
千羽無奈的聳聳肩，方程微笑︰「我下去吧。」
很快就熱了吃的端上來，方程的輕松早已不見，表情急得不行︰「千羽，今天晚上你陪著他，我得走了，家里有急事。如果還燒的厲害，就給我打電話。」
他匆匆的說完，轉身就走，千羽想拒絕都來不及，手又被他抓著，最終化做一聲無奈的嘆息。
一只手模到手機按了雨清的電話，簡單的說一聲飛機晚點了沒趕上，澤澤等在一邊听到免提傳來的聲音，小嘴噘起來︰「媽咪說話不算數。」
「媽咪明天就回去。」千羽搖頭失笑。
他似乎是听到了，眉毛都皺了起來，聲音急切︰「不許回去！」
千羽嚇了一跳，想捂手機已經來不及，澤澤的聲音傳過來︰「媽咪，是舅舅嗎？」
問得小心翼翼，很好奇，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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