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先舉一看衛交運被自己的話吸引住了,便不再賣關子︰「這你還看不出來嗎?公司的資金短缺效益一天不如一天這還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士氣低落人才流失嚴重,弄不好三個月不到就會有大的周折。」
「那也不見得吧,這回要是明星企業給批下來……」
「你以為明星企業就那麼好批嗎?退一步講,就算給批下來了,市里真就痛痛快快地兌現諾言嗎?沒那回事兒!這些年來我算是看透了,市里做事總是風聲緊雨點兒小,或者干脆說,光打雷不下雨,不論干什麼事情總是先讓你緊張一陣子,然後再慢慢地拖,直到把你拖死為止。我說這話你還別不信,比方說這修路,從園區到市里的這段公路你都看到了,早該修了,而且早在四五年前市里就已經批了下來,可是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路還是從前的老樣子,不,應該說比從前的老樣子更寒磣。」
衛交運想想自己連日來的所見所聞,覺得黃先舉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自己壓根就沒打算在這個公司里生根開花,而且過不了幾天就要跟這些人說拜拜了,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對這個公司的前途和命運擔憂。不過常言說得好,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既然大家伙對自己是這麼的信賴,那麼關心一下大家的疾苦還是要得的。
于是他說︰「老板罵人這是不對的,以後我們可以通過適當的方式讓他改正,只要他在其他方面表現還行我們就得原諒他,比方說,他是不是按時發放工資……」
不提工資還好,一提到這兩個字,黃先舉氣得一拳砸在了飯桌上,盤子里的菜還有酒杯里的酒都撒了不少。
「別再提這種窩囊事兒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拿到一分錢的工資了。要不是每人家里都有幾畝破地,沒準兒大家早餓死八回了。你知道黃元興維持公司的運轉唯一靠的是什麼嗎?借貸。我不知道黃元興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反正我敢肯定凡是來公司找他的人,十有*是向他來討債的。」說完,黃先舉一口將杯里的酒喝干。
我的天哪!一向被人們看做高不可攀的人物原來就是這麼個狀況。那麼又是誰破格提拔他當了政協副主席的呢?他又是靠什麼法寶榮膺「十大杰出青年」榜首的呢?
衛交運沉默了很久,才問︰「既然他拖欠工人工資長達三個月之久,大家伙為什麼還要繼續跟著他干?要按通常的邏輯,至少也應該把他告上勞動仲裁機構吧?」
「你以為我們沒那樣想過嗎?我們早想了一百八十遍了。」
「那為什麼沒那麼做?」
「近啊!根上太近了。興亞公司人數最多的時候有五百多人,現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公司里的全部人口,除去專業人員以外,不是姓黃就是姓張,再無二姓,而且清一色都是張黃莊的人。姓黃的人都是他家的世代友好,姓張的人都是他姥姥家的世代友好,總而言之都是一家人。老話說人不近水近,打斷胳膊還連著筋呢,再說大家都是些修德行善的老實人,誰能撕破臉皮真的走到那一步呢?」
衛交運想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兒。如此一來,他更加堅定了早日離開這里的想法。
「喝酒。」黃先舉酒到杯干。
「喝酒。」衛交運也同樣如此。
隨之,兩人拋開工作上的話題,又天南海北地嘮了起來,嘮著嘮著,就嘮到了娶妻生子這樣的生活話題上來了。這時,黃先舉已經有了十分的醉意。
「兄弟,我看你這人挺厚道的,我當保媒,給你說個媳婦你看怎麼樣?」黃先舉醉眼迷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