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漆黑一片的球形世界漸漸顯出影像,被注入安眠劑的人就像被上帝之手一把揪出靈魂,再將靈魂扔進那片記憶的國度。
他們是記憶國度中的幽靈,只能在一旁悄悄的注視,無論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幸福的,或是悲慘的。
溫妮家住在高檔的公寓內,幾乎每天早晨鄺梓健都會先來這里等她,然後同她一起去基地抄作業。
兩人的戀情也很快在班中傳開。
不久之後梓健注意到斑比剪了頭發,由長發突兀的剪成了短發——那是2003年5月末的事。
籌備許久的班會順利進行,梓健同張智一起演唱了無印良品的「我找你找了好久。」梅毒,鹽水雞一塊表演了笑翻全場的啞劇,四大丑女也登台,跳了一支足以讓人進醫院的勁舞。
而中間的有獎問答則由姚琳同慢悠悠兩位絕對的好學生代表主持,梓健機智搶答,拿了不少原子筆、修正液、包書紙等禮品。
不過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
因為學習跟他本身就沒太大關系。
而在這中間梓健與張智的關系有些疏遠了,一來中午他都與溫妮去外面吃飯,二來上學放學他也都負責接送溫妮。
不過張智在梓健眼中到目前為止都是個神經大條的人,他不會在意這樣的疏遠,即使一星期沒在一起,再踫面他還是會熱情地貼上來胡開玩笑。
當然,張智也不會寂寞的。因為班內本來就有那麼一票,不要讀書軍團。
最近他和軍團內的老團員鹽水雞走的挺近。
鹽水雞叫嚴吟君,這個綽號是他初中時就有的,是梓健幫他帶進高中的。所以梓健和他初中就認識,關系也一直不錯,進高中的前一個星期他還每天和嚴吟君混在一起。
後來大家都熟了,又跟天生有搞笑天賦的張智走的那麼近,所以班里幾乎都不曉得原來他們是初中同學。
不過最初,鹽水雞是梓健介紹給張智認識的,那倒是真的。
嚴吟君家境不錯,外公曾是空軍團長,外婆是老師。母親比班中所有人的媽媽都年輕漂亮,好像十八歲就生了他,父親也相貌英俊,只是長年生活在廣州,也不知是何原因。
而他本人也是男生中愛打扮的,穿潮流衣服,得到年級中一批女生的喜愛。
六月,天已慢慢炎熱,同時也預示著暑假即將到來。可在「暑假」這扇美麗的大門前有位手持鐮刀身著披風的看門人,看門人長著一張班主任的臉,而他的名字叫——期末考。
一晃高中第一年即將過去。
在期末考前有場例行的家長會,講的也盡是些條條框框的內容,最多再加一個好學生發言,今次發言的是松子。
夜幕降臨,家長們陸續進校,但其中不包括梓健的父母,家中的父母基本已經決裂,母親搬回外婆家,父親比之前更惆悵的望著水斗抽煙發呆。
可這樣也好,對于十六歲的鄺梓健來說父母即使離婚他也不會太難過,頂多覺得不方便。因為從小父母便同樣的有兩大惡習,抽煙與麻將,在90年代,女人抽煙,一定不是什麼好貨色了。
所以它對于父母的感情並沒有那麼強烈——當然這是2003年的他的想法。
家長留在教室開會,張智、嚴吟君、梅毒、女乃霸、慢悠悠以及一會兒要去發言的松子,都到了操場上,帶著籃球打起來。
在星空下打球的感覺很棒,特別是在這夏日將至未至的時候。
打到一半溫妮提著超市的袋子來了,里面裝了六瓶礦泉水,唯獨給梓健帶的是雪碧。
大家坐在籃球架下休息,身後的教學樓內隱隱傳來校長對全體家長的講話。因為有段距離,听得不夠真切。
只是忽然的鄺梓健感到有些寂寞,寂寞就像陣涼風般徐徐吹來,口中的雪碧也有些苦澀。
他起身走向操場上的領操台,跨上台階在領操台上躺了下來。
涼涼的瓷磚映得背很舒服,鋁白色的旗桿直插天際。
夜空中大大小小的繁星點綴天際,其中有一顆最大最亮的,起先他以為那是北極星,可後來在一次夏夜乘涼中父親告訴他,那是木星,是個比地球大上幾千倍的東西。
可現在的父親不會再講木星了,他只會對著水斗黯然神傷。
回過神時張智也躺到了身邊,他以「大」字型的姿勢躺著,梓健感覺到他是發現了自己的落寞而跟來的。
兩人一言不發的躺了會兒,球場上又傳來了運球聲。
「喂,你們在干什麼呢?」溫妮的臉突然出現在夜空中。
「看星星啊。」梓健說。
「好看嗎?」
「你也躺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兩人朝兩側挪了挪將中間的位置讓給溫妮。
她躺下後不禁發出感嘆,「原來躺著看比抬頭看漂亮多了。」
「角度不一樣,換個角度很多東西都會不一樣。」
「這倒是真的。」溫妮笑了笑,「好漂亮。」
「看到最亮的那顆了嗎?」鄺梓健伸手指道,「是木星。」
「木星……」
鄺梓健望著三人共同躺在領操台上的模樣,一時感慨萬千。因為他此刻才發現,原來三個人最開心的時光便在此時,而之後……或者說永遠……三個人再也不會有這麼開心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