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問我擴展功能的真正用途嗎?」女人說。
「我想如果可以將擴展功能獨立于安眠劑之外的話,那擴展功能就能更好的侵入人的大腦了。」
「畢竟擴展功能並不是展示使用者親身的記憶,而是與使用者有關的他人的記憶。」
「這樣的話一些他人的商業秘密,連環殺人犯的犯案動機,甚至國家機密情報,只要找到對的使用者就都能用擴展功能來展現了。」
「什麼?您說真實性?」
「這目前還無法確定,不過經過這批試驗者的試驗後應該會有個初步的結果。到時候再向您匯報。」
「22號被卡在‘迷途’中了。」有一個男子的細女敕聲音。
「怎麼可能!?」
「不好意思,試驗者出了些問題,那我先掛了。」
「22號在‘迷途’里?」
「是的,生命體征平穩,互動電波回應也很冷淡。」
「他對于過去的感情這麼強烈……真少見。」
「22號在短時間內連續使用了三次擴展功能。」
「不能再這樣下去!切斷安眠劑的注入,關閉電波共振,同步律動停止!」
「可這樣突然切斷可能會對大腦造成永久性損傷啊。」
「管這麼多干什麼,不這樣做他就會一直在‘迷途’里,和植物人沒有區別,那對我們還有什麼價值?」
「照做啊!」女人吼道。
就像擰緊了龍頭的閥門,水流的聲音漸漸停息。
蛹中的鄺梓健眼角沁出淚來,他甚至有些不願回到真實的世界。
緩緩睜開眼,刺眼的強光扎的眼楮生疼,猶如天堂般潔白的房間呈現在眼前。
蛹已自動打開,他半眯著眼等待視覺、听覺、觸覺,重新熟悉這個世界。
耳畔隱隱傳來呼喊聲,那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仿佛來自于亙古的森林。
「22號!22號!能听見嗎?」
「恩……可以。」鄺梓健下意識的說道。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
「那有問題嗎?」
「現在是什麼時候?」
「早上六點。」
「2037年嗎?」
「是啊。」
「……」
鄺梓健用手指挖了下眼角,隨即爬出蛹,又听女人說︰
「如果不想參與,你可以隨時退出。」
「我沒事。」
他拿起瓷白地磚上「百折活動」中買來的新大衣穿上。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你這次的酬勞是三萬三千元,包含三次擴展功能的費用。」
「哦。」
「下次時間是十五天後,並且在下次試驗後你將會成為第二檔也就是B類的受驗者,費用將翻倍。」
「哦……」
「具體情況到時候再說。」
鄺梓健覺得自己的大腦平淡如水,剛才所受的波瀾像瞬間被冰封住一般。
跨入地下室,一抹晨光由地平線的方向掃來,研究所內的金柳,金渠,顯得格外美麗。
但鄺梓健發現,其實安眠劑的世界與真實的世界,並沒有什麼差別。
兩者間的界線此刻模糊起來。
這是種科學的進步。
但同時,也是種悲哀。
2037年,春假結束,幼兒園照常開園,孩子們舉著小手在兩層樓高的旗桿前高唱國歌。
年輕貌美的幼兒教師穿著素雅的套裝也同樣排成一排。
升完旗後孩子們便吵吵嚷嚷的沖進教室,呼天喊地,你爭我奪,一直到老師拿著學齡前兒童的教育工具走入教室,才漸漸安靜下來。
孩子們在上課時鄺梓健被指派去後門搬運午餐,他已然習慣這種指派了,就像條狗訓練的多了,只要見隊長一進安保室,無須開口他便會去後門幫忙。
當然,這是一種榮譽,因為全園只有他一個保安去幫忙。
淡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風吹動幾縷青苗,飯香夾雜著春日的氣息。
他幾乎是不與人交談的,別的同事也知道他性格怪異而有意孤立,一如在人群中眾人對他「敬而遠之」的那種態度。
但鄺梓健早就習慣了,或者說他已無所了。這五十年來走過的路將他的心磨平了,可以說,什麼都可以擁有,也什麼都可以放棄。
「白帽子,你在干嘛?」小賽在二樓往下喊道。
鄺梓健看看他,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小賽縮回頭可沒想到不一會兒竟跑了下來。
「白帽子你在干嘛啊?」
「你跑下來干什麼?不還在上課嗎?」
「上完啦,老師叫我們去洗手。」
「洗了嗎?」
「洗好了。」
「哦那快回去,馬上就能吃飯了。」
小賽似乎對于疊成一疊得飯盒很感興趣,仍站著不走。
「小賽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就有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啊?」
「好東西,你先回去,下午給你。」
「好的,可別騙我哦,媽媽老是騙我說有禮物,可結果都沒有。」
「叔叔不會的。」
小賽這才乖乖的回了教室,而鄺梓健說的禮物便是在「百折活動」中一塊買的游戲碟。
鄺梓健總是最早一個到園開門,又最晚一個離開。這是領導對他器重的另一種表現。
而最近幾天,小賽的母親仍是最後一個來接孩子的,可比之前要早些了。
在幼兒園卡通隻果燈光的照射下,姚琳牽著孩子走到保安室門口,敲了敲門上的玻璃。
「走啦。」
「是啊。」姚琳說,「這樣你也能早點下班吧。」
「對。」
「謝謝你送小賽的游戲。」
「沒什麼的,看到打折正好買了。」
「嗯……哎,那個梓健,今天我要帶小賽去吃火鍋,一起去吧。」
鄺梓健猶豫了下,「哦不去了,John還在家等我。」
「我知道你是客氣,沒什麼的,因為公司發了張火鍋券,三四個人吃的,可我和小賽就兩個人吃不掉也浪費了。」
「就是啊白帽子,和媽媽吃火鍋太沒意思了。」
「……那好吧,那我去換衣服。」
姚琳和小賽在幼兒園門口等著,媽媽蹲下來用紙巾擦著兒子淌下的鼻涕,鼻涕中夾帶著血絲。
「小賽,你別挖鼻子啊,都挖出血來了。」
「哦……可堵著難受。」
「難受也不能挖,還有不要把挖出來的鼻屎放嘴里吃啊,鼻屎能吃嗎?」
「咸咸的。」
「不能吃,知道嗎?再過幾個月小賽就是小學生了,到時候同學看到這個小朋友這麼大了怎麼還在吃鼻屎啊,都會不理你的。」
「可班級里好多人都吃得……」
「小賽,吃了鼻屎就要拉屎,拉出的屎臭嗎?」鄺梓健來到身邊說。
「臭死了。」
「拉的屎和鼻屎是一樣的,所以吃鼻屎和吃拉的屎也一樣,惡心死了。」
「嘔,好惡心。」
姚琳听著梓健的解釋哭笑不得。
「所以還要不要吃鼻屎?」
「媽媽我再也不吃鼻屎了,太惡心了,想到鼻屎我就要拉屎。」
「嗯……是……真乖。」
姚琳沖鄺梓健笑笑,她注意到這個男人換上新大衣和褲子後整個人一下精神了不少。
火鍋店熱氣騰騰,人聲鼎沸,因為有電子券也省去了點餐的煩惱。
小賽爬上桌,拆開環保筷看著鄺梓健忽然說︰
「白帽子,你換衣服啦?」
「是啊,下班了當然要換衣服。」
「什麼時候去我家里陪我打游戲好嗎?媽媽的水平太爛了。」
「我也打不太好。」
「今天老師問我們小時候都玩什麼,我說我現在就是小時候,就玩游戲啊。」
「恩。」
鍋底上來了,鍋內被切割成太極圖的模樣,兩側不同口味,中間的小凹槽放有特質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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