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洪飛廣場。
溫妮與周昊從飯店出來,周昊比梓健還高,足有一米八八,和溫妮站在一起形成鮮明反差。
周昊有意裝酷,但又偶爾靦腆,眼楮一直在看腳下而刻意不注意溫妮。
「剛才那香腸飯我覺得很香。」周昊說。
「嗯是挺香的,可油了點。」
「你不喜歡嗎?」
「沒有啊,滿好的。」
「那就好……」
「哎,車站在哪里?」
「這麼早就回去了?七點都沒到啊。」
「恩,想回去了。」
「哦,車站在前面。」
兩人走到車站,街旁的懸鈴木上掛著串串銀白色的小燈,即浪漫,又美麗。
「溫妮,我听潘盼說你男朋友對你不好嗎?」
溫妮頓了頓,但很快回應說,「沒有啊,他對我很好,上次還買了鈴鐺給我。」
「鈴鐺?」
「喏,就是這個。」
溫妮從口袋里取出鑰匙晃了晃上頭的金色鈴鐺,鈴鐺上的漆已經有些掉了。
「可是潘盼說他對你真的一點都不好。」
周昊漲紅了臉,幾乎拿出全身的勇氣。
「溫妮,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溫妮更傻了,她停下腳步。她沒想到這麼靦腆的大男孩會有勇氣對自己說這些。
「好嗎?溫妮。」
在車站上溫妮久久不語,連要乘的車駛過也渾然不覺。
「盼盼還教我個辦法。」周昊又說。
「什麼辦法?」
「她說要讓你對男朋友死心,有一個辦法……」
「就是叫你去和他說‘你和我出去吃飯了,還說我已經表白了’說了這兩句話之後,你就會對他死心了。」
熊貓簡直是拆散情侶的天才!
「溫妮,我會等你的,你就去問那兩個問題,好嗎?」
溫妮看看周昊,有些心煩意亂。
她伸手攔下輛開過的出租,連再見也沒說一句便坐了上去。
原來電話中的那些話那些問題,是在對梓健的考驗,但梓健的回答將溫妮心中僅存的一點點希望也擊碎了。
56
溫妮與梓健是真的分手了,梓健過上了一個人的生活。
學習、吃飯、發呆,他的手機許久沒有響過。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星期。
梓健慢慢覺得生活好像少了些什麼,他偶爾的會悵然若失,回想起自己對溫妮所說的那番絕情地話,他有些後悔了。
他心中慢慢想念起溫妮來。
有時候他會覺得溫妮會像上次一樣,傷心之後突然在某一天出現在自己家樓下,對他說︰「老公,我回來了,我們還在一起好嗎?」
但這樣的一天,始終沒有到來。
人往往只有在失去後才會明白原來所擁有的東西,有多麼的珍貴。
換句話說,人越多情,也就越賤。
又過了一星期,梓健越發不適應這樣的生活,他問自己為什麼那麼蠢,要趕走一個愛自己的女孩呢?
當時的自己真的不愛溫妮了嗎?
他產生了懷疑。
同時,思念越發強烈。
梓健終于撥出了溫妮的號碼。
「是我。」他說。
「嗯,我知道。」
「那個……在干什麼?」
「听歌。」
「听什麼歌?」
「《耳朵》。」
「耳朵?歌名字叫耳朵?」
「是啊。」
「哦,你的MP3還在我這。」
「恩。」
「要嗎?」
「給你了。」
「可我家沒有電腦啊,听來听去就那幾首歌。」
「你可以去君家里,他家有電腦。」
「唔…溫妮,我想你。」
那頭沒回音,卻傳來輕輕的歌聲,是梓健沒听過的歌。
——當愛情只剩嘴巴,少了耳朵,就變得你只相信你猜測的。
——當愛情只剩眼楮,少了耳朵,就變得你只看到你怕看的。
「能見面嗎?」許久後梓健問。
「我今天要出去的。」
「那星期天呢?」
「我要去姐姐家。」
「哦……」
「有什麼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或者發訊息。」
「也沒什麼事…」
「……」
「那麼,我掛了。」
「嗯。」
梓健以為溫妮會再說什麼,等了會兒,可她卻先掛了。
他感到心里更空了,不久後帶上MP3去了鹽水雞家。
嚴吟君在床上翻著時尚男裝雜志,讓梓健自己用電腦。
梓健的情緒不佳,加了許多過去常听得老歌,當然有不少是他與溫妮一起听得。
在他載著溫妮騎向陌生的街道,兩人耳中回響著同樣的歌。
這麼想時,梓健覺得那時非常美好。
「喂。」梓健對著電腦屏幕喊道,「溫妮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鹽水雞淡淡的說。
「真的?」
「恩。」
梓健覺得自己的胸口毫無征兆的痛起來。
「听盼盼說溫妮哭了一整夜,哭得很傷心。」
「…………」
兩人沒再說什麼,小小的房間籠罩在一片憂愁之中。
寧靜的午後梓健又躺上嚴吟君的床,只是這次,他竟比上次更傷心了。
之後幾天,梓健又打了電話或發訊息給溫妮,可事情早已不可能有什麼改變了。
她已經走了,永遠的走了。
梓健甚至感覺到,溫妮是在恨自己,而已非簡單的不愛了。
但他想做什麼,不說挽回,而是留下這份感情。
他想到了John,他覺得這條丑狗能留下些什麼。
電話響了數聲才被接起。
「怎麼了?」
「John,好嗎?」
「很好啊,生龍活虎。」
「能把John給我嗎?」
「……為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回來了,可能不能把John留給我。」
「不行,John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梓健掉下淚來,那一刻,他真的好後悔,好後悔。後悔自己放棄了電話那頭的那個女孩。
他甚至痛恨起自己。
「溫妮,我求求你,把John給我好嗎?我只有它了。」梓健的聲音明顯在顫抖。
那頭安靜了幾十秒,梓健哭了幾十秒。
「那你要答應我一直好好對John,永遠要對它好。」
「嗯……」梓健已然泣不成聲了,「我保證。」
「又是保證……那明天早上來我家門口吧。」
「……嗯。」
「恩,那……」
「溫妮……」
「怎麼了?」
梓健沉默著,他不知道該再說什麼了。
不久後電話掛斷。
第二天上午,梓健來到溫妮家門口。
那個這段戀愛開始時,他每天都要來得地方。
梓健站在小雜貨店門口,看著不遠處的豪華網吧與餛飩鋪。
一陣風卷起幾片殘葉從眼前滾過,一派淒涼景象,心情也更為淒涼。
溫妮穿著印有跳跳虎的白色羊毛衫走向大門口,她一手捧著個窩,一手抱著大塑料袋,袋中裝著狗糧與平時John的玩具,而John則听話的跟在溫妮身旁。
John變得陌生了。
同時,溫妮也變得陌生了。
「真的會對John好嗎?」
「恩,我會的。」
溫妮蹲將狗繩套上John的脖子,而後將繩頭將給梓健。
「John睡慣了這個窩,你也一起帶走吧。還有狗糧在袋子里,John喜歡吃這個牌子的,不過有時候也愛啃骨頭。」
「還有John喜歡咬東西,你要專門準備個東西給它咬,不然家里會被咬得一塌糊涂。」
「John不會亂拉屎,每天帶它出去逛一次就行了。」
溫妮一樣樣的囑咐著,梓健一樣樣的記下來。
最後,她又蹲,將臉貼在John的臉上,不舍似的摩擦著。John似乎感覺到了分別的氣氛,感傷的低吠幾聲。
「John……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
溫妮的背影漸行漸遠,John還想沖上去但被梓健死死拽著。
而那個背影——那個初戀的背影,永遠的留在了梓健的腦中。
直至十多年後,梓健才又見到溫妮,而那時溫妮已同張智結了婚。
但她至少沒有欺騙John,溫妮再也沒見過
——我們最最親愛的John。
鄺梓健哭得泣不成聲了,他甚至忘了自己處于的是安眠劑的世界。
他只是感到人生好快、好短,幾個眨眼間美好的東西紛紛隨風逝去,自己已成了個半老的男人。
生命儼然成為一場只有自己會懂,他人無法明白的悲喜劇。
喜劇像泡沫,閃著光彩,緩緩漂走。
悲劇像泥塊,冰冷僵硬,慢慢下沉。
突然,眼前的畫面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的快速轉變,猶如舞廳上的彩球向四周散射光華,絢爛奪目。
鄺梓健慢慢的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還不明白在這種華彩的轉變中,命運的第二階段已然來臨了。
他成為了第二輪的試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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