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大會的時間定在周五晚上,鄺梓健在這之前去逛了一圈服裝店,要進飯店總不能穿得像個乞丐吧。
與「百折活動」不同,他許久沒有感受過正規服裝品牌店那一板一眼的樣子了。服務員個個正裝筆挺,儼然顧客全是國家領導人似的不苟言笑。
鄺梓健是沒什麼選衣服的眼光,除了價格外他並不知道哪件適合自己,哪件香氣撲鼻,他不具有賴雅妍那樣敏銳的服裝品味。
他想詢問店員,可又覺得自己不是國家領導人,轉而作罷。
最終鄺梓健買了件純黑的美利奴羊毛衫,羊毛衫上有個假領子,看起來就好像穿了件襯衣在里面。
又買了條西裝褲,但他身材早不像二十或三十歲時的模樣了,腰圍幾乎要最大的才能扣得上。
如此整一通後鄺梓健在陰暗狹小的家中對著鏡子照了照,不禁的他有些想哭。
因為這便是他最意氣風發歲月的打扮,同愛他的和他愛的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仿佛時光的膠片進行了一次跳躍播放,一下就跳到了這個半老男人的身上。
John由睡夢中醒來,爬過來嗅了嗅新褲子的褲腳,像感到陌生似的叫上兩聲。
是啊,這一代John並不認識這樣的鄺梓健。
它所看到的,所陪伴的,全是梓健最悲苦的時光。
姚琳將小賽送到了朋友家,而後他與梓健在約好的飯店門口踫頭。
飯店名叫「清木灣」已由一家小店面發展成三層高的飯店了。
飯店門口擺著「遠洋貨運公司員工大會請至3樓A廳」的告示牌。
鄺梓健在門口等了二十多分鐘,才看見姚琳從馬路對面一輛出租車上下來。
「對不起啊,路上塞車了。」
「我也才來。」
梓健說著鼻尖聞到姚琳身上的香水味。
「梓健你今天穿得可不一樣啊,找到以前的感覺了?」
「總不能穿的破破爛爛就來吧。」
「倒也是,這樣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好像和我都一樣大了。」
「哎姚琳。」
「怎麼了?」
「一會兒你同事要問起來我是誰我該怎麼說?」
姚琳笑起來,露出潔白健康的牙齒。
「就說你是我哥哥,是賣酒的,今天來教訓韓國人。」
「這麼沖?」
「當然,你不知道公司里的人多討厭那群韓國人喝酒的樣子哦,惡心死了,而且還得意的不得了。」
「那你們公司的男人呢?」
「兩人坐上電梯。」
「能喝的不敢喝,老板也是韓國人。不能喝的幾杯就倒了,還沒我行咧。」
「那我不是會讓你也得罪他們?」
「只要你把他們都喝趴了,第二天誰還記得你這個陌生人啊。」
「也是哦。」
鄺梓健拉了拉假領子,就像里面真有襯衣一樣。
三樓的一個中廳擺有五六張圓桌,姚琳說他們公司總部在韓國,中國有幾個分公司,這里的分公司加起來也就三十多人,再加上員工的家屬、朋友,便辦了這麼五六桌。
六張桌按兩個「品」字型擺放,桌前有個小舞台,舞台布置成難看的墨綠色,橫幅上用中韓兩國文字寫著「員工親友晚會」等字樣。
台上有直立話筒,大概一會兒會有節目表演或領導發言。
姚琳和幾個關系好的同事聊著天,並把梓健介紹給她們。
由眼神可以看出,同事們都將梓健當成了姚琳的男朋友,而非表哥。
韓國人加起來才佔了兩桌,不用花什麼精力便能一眼判斷國別的不同。
「梓健那桌的六個人就是大目標,里面一個老板叫金在永,一個經理,其他四個是銷售。」
「哦。」
姚琳拍拍梓健的大腿,意思是說「看你的咯。」
最先由老板上台發言,他那生硬的中國話即使用心听也不會听懂,而後廳內的燈光暗下來,投影儀投出了一段影片。
大意是播放這一年來公司的成績,以及新一年的規劃。最後還有總公司與各個分部的其他同事所送來的關懷與祝福,有漢語、韓語、日語、英語、法語等各種語言,下面打著中文字幕。
基本都在說「萬分感謝這一年大家所做的努力和對公司的奉獻。」整個影片制作的相當煽情感人。
不由讓人產生「在這兒工作真好」的幻覺。
短片結束後全員鼓掌,老板帶頭飲下第一杯酒,喝的不是啤酒而是韓國的燒酒。
隨後才開始上菜。
從離婚之日起鄺梓健便再沒踫過一滴酒,而此時酒精就像是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似的,敲響了他的味蕾之門。酒順著食道進入胃中,同時喚醒了過去在eighteen的瘋狂,喚醒了花小勇、餅少,那張張認不出了的少年的臉。
……
分公司的部門經理來敬酒,他們其中有男有女有韓國人有中國人,輪流一桌桌敬過來,自然他們並非姚琳所指的主要目標。
吃上一陣後又有人上台發言,是四個銷售之一,他的漢語可比老板好多了。
大意再說「韓國是個很重視酒文化的國家,更主張以酒交心,所以公司和往年一樣給今天最後個倒下的人設了獎。
講完那四個銷售便抱成團,開始在各桌之間奔走,敬的如果是女人就一個人上,如果是男人就抱團上。
面對不願喝的女同事他們也花樣百出,甚至還會強行灌下一杯,特別當那女人年輕漂亮時,四個人就更來勁了。
一圈下來,四個人倒沒什麼,不勝酒力的女生們已紅了半邊臉,醉醺醺的了。
姚琳還算能喝的,沒太大變化。
回到桌上又吃會兒菜,台上表演了一檔中韓兩國人合唱的英文歌,唱的不壞但在演唱中竟還有人送了兩大杯燒酒上去,讓兩人一人一大杯喝了。
女主唱實在喝不下去倒了一半在地毯上,韓國人樂的哈哈大笑。
「姚琳,把你們老板喝的送醫院沒關系吧。」鄺梓健說。
「不要不要,別鬧出人命。」
「哦……」
桌上又傳來那四個銷售的起哄聲,之前還和姚琳聊天的女同事搖著手,可嘴邊還是在被人送酒。
第二次敬到姚琳時四人似乎知道她是單親媽媽,特地換了個大杯子。
雖然倒的是啤酒,可姚琳還是非常勉強的才喝下去。
「這怎麼行啊,再喝一杯來。」
「今天孩子又沒來,怕什麼,喝了嘛。」
「是不是要金總親自來敬才喝的下呀?我們不夠分量吧。」
不知道這幫家伙腦子里想的都是什麼。
「我來幫她喝。」鄺梓健說。
「是……姚媽媽的朋友?」
「嗯,剩下的我幫她喝好了。」
「可以啊,不過我們公司有個規矩,頂的酒不是喝一杯,幾個人敬就喝幾杯,我們四個人也才四杯嘛。」
「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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