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吞下去的飯又吐回泡沫盒中,「你怎麼看到的?」
「我家正好在那里,你們去的是漢庭對不對?」
「是我們去和兩個客戶喝酒,她喝醉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只好在賓館開個房間讓她睡了。」
「你沒趁機下手?」
「我有病啊,下手……」
「可我總覺得你們兩個怪怪的。」
「陳弘華你在我這講,我是不在乎的,可別當曲佳瑞的面說,那女人脾氣不好。」
「嗯,我懂得。」
「哎你怎麼不吃中飯?」
「吃啦,我泡了杯麥片。」
「哦。」
「那剛剛老大把你叫過去干什麼啊?」
「臭罵,我師傅這人心太急,他不懂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越是資產大的上千萬的客人越要精雕細琢,人與人之間要培養信任,這需要時間嘛。」
「那你罵他啊,你平時不是很愛罵人?」
「惹惱我我也罵的,可師傅算了,要尊師重道。」梓健將吃了一半的盒飯蓋上,擺出投籃的姿勢準確投入垃圾桶。
「上禮拜師傅和我去喝酒還語重心長的說‘梓健,做人呢要懂得飲水思源’。」
「他怕你跳槽?」
「是啊,我在梅川水產市場和幾個老板關系很好,其中一個昨天才打了一百萬進來,買了我們的‘金運理財’。」
「水產市場都是老板哦。」
「恩,可我這人還是懂知恩圖報的,他跟我說‘飲水思源’那我也和他說‘師傅只要你一直是我老大,我就不會跳槽。」
「這樣他就放心了?」
「誰知道他,不過他也四十了,差不多也要升了,好像總公司要對他進行評定,通過的話就能升。」
「哦?」
陳弘華捧著馬克杯走去外面水池,歌曲換成五月天的《最重要的小事》。
梓健坐在電腦前想起前兩天曲佳瑞的事就好笑,那天晚上梓健和曲佳瑞去飯店陪兩個客戶喝酒,「生意都是喝出來的」,這話一點不假。梓健經過大學城酒吧街的訓練,以及工作四年來的進一步磨練,基本不會醉。曲佳瑞也算是女人里能喝的,可喝起來不懂技巧,就會醉的不省人事。
那頭喝完酒送走客戶,回去一看曲佳瑞不見了就到處找,最後在飯店的衛生間找到她。這女人醉的趴在馬桶上,臉朝馬桶池,半邊臉上還沾著稀黃的嘔吐物。
梓健手上又沒毛巾沒紙巾,廁所衛生紙早撕完了,于是就急中生智想了個絕妙的辦法——女人穿一件長款連身裙,最快的辦法就是將她的連衣裙從下往上翻,用連衣裙的裙擺把臉擦干淨,擦的時候梓健笑翻了,因為連衣裙一撩起來露出曲佳瑞的*,*上竟有極為醒目的五個大字「坐死你小人」,明明是襪子上才會有的「踩小人」用到*上竟成了「坐小人」,況且曲佳瑞也二十八歲,穿這麼條*真不知何意。難道是新加坡的獨特風俗?
而後便將她拖去賓館,兩人在那過了一夜可什麼也沒干。女人那一臉嘔吐物的模樣與坐死你小人的*,牢牢印在梓健的夢中。
下午股市收盤前集合競價,電話蜂擁而至,又加上電腦里的各款聊天軟件光標一直不停閃爍,梓健一個人手忙腳亂的獨自處理,整個焦頭爛額。毫不夸張的說,想喝口水都是件奢侈的事。
跟著便是公司的小組會議,討論一天的行情以及明天大致盤面的走勢,或好或壞都不能講的太清楚,模稜兩可就行。因為誰也不曉得明天股市究竟會怎麼走,只能講個方便推卸責任的概率。
忙到六點如果沒有客戶的飯局(當然常常有),那就能回家了。梓健花了四千塊買了輛二手摩托車又噴涂成全黑色,一來他喜歡黑色,二來不容易髒,根本沒時間清洗。開摩托車回租借的屋子需要四十分鐘。
市中心的地段他自然租不起,可太郊區也不行。他找了間位于城西的一室戶,每月租金一千五,而梓健的薪水則分為幾塊,一塊是死工資,兩千五,一塊是獎金,和客戶數量以及客戶的交投率有關,簡而言之客戶交易越頻繁(無論股票、基金或期貨、定期理財)他這塊收入就越高,獎金佔大頭,好時可以拿到上萬元。最後部分是績效工資,各種補貼都算在里面。
梓健對于工資還算滿意,可他並沒有時間花這些錢,每月固定水電伙食除外,還定期打錢給父母。
可以說二十八歲的他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了。
但其實在二十六歲時他還和父母住一起,倒不是因為錢的緣故而是因為有父母在家,至少每天都有好菜好飯可以吃,自己也出一份生活費,原本是很好。
可後來有一次,有件事讓他感觸頗深,從此決定離開父母獨自生活。
有次公司組織去沈陽亞克力滑雪場滑雪,梓健踫到一個美國來的白人小伙子,小伙子看上去比梓健還小,約莫二十三四的樣子。他一個人來中國旅游,兩人聊了起來,梓健開始是用生硬的美式英語和他聊,可後來發現對方中文比自己英文好的多,便改用中文。
慢慢聊到各自的生活,而當這個美國小子得知梓健二十六歲了還和父母同住,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說在他們那里孩子只要健康且四肢健全,過了二十歲或者上大學起父母便會有意無意的將孩子趕出家,就像母豹有意趕走長大的幼崽一樣,不再喂食。
二十六歲還和父母住,在他們那肯定會被嘲笑。
當然梓健也以國情不同收入不同反駁,可對方卻說自己從上大學開始便不和父母住了,工作了以後和不認識的人同住在一間四十平米卻擠了四個人的集體宿舍中,每天只吃最簡單的快餐,去浴室或理發店對那時的他來說也算是高消費的行為。
美國小子說的很誠懇,不像在說謊。梓健很佩服他,不禁覺得中國孩子遲遲無法自立完全是由于一胎政策所造成,假設一個月收入只有兩千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嗎?那是不可能的,無非是自己不想吃苦,而父母不願讓你吃苦罷了。
有些悲哀,對于這樣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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