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小碌子一臉自喜，「當然是我嘍，你一夜未歸，我就出去尋你，哪知在後花園里，看到你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當時我還以為是死人呢……」
我的額上不禁冷汗直冒，我啥時候跑到後花園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頭痛欲裂，但怎麼推想、怎麼解釋都不合理。
腦海里一會兒閃過黑衣人的冷笑，一會兒閃過被捂住嘴巴時的窒息感，不自覺地，老想模模腦袋，看看它是否還在掛在我的脖子上？
現在的我，成了驚弓之鳥，特別怕人家站我背後，只有抵著牆壁、或身後有硬物擋著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一絲絲的安全。
但對小碌子和丁海的感覺卻微妙起來，特別喜歡看到他們對我笑的樣子，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特別幸福，至少還有人關心我，在意我，至少身邊還有個人會半夜出去尋我。
「小福子，回魂了。真是奇怪，自從你受傷後，就特別喜歡一個人發愣。再這麼下去，肯定要變成傻子。」小碌子喋喋不休道，一邊拿著毛巾，輕輕地擦拭著我的臉。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禁咧開嘴笑了起來。
不知道我娘以前是不是也像他這樣幫我擦臉的？
他的臉竟然慢慢地紅了。急急站了起來，「我去給你端些吃的過來。」
「小碌子，謝謝你！」我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來。心里說不出對他是什麼感覺，我不喜歡他，但看到他為我擔驚受怕、關愛有佳的樣子，我又忍不住靠向他。
半年後，我又回到了藏書室，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每個人都怪怪的，以前恨不得把所有活計都扔給我做，而今，個個像著了魔似的，竟先搶著干活，一時之間，我倒有些不知所措。
而常滿則像中了邪似的，天天跟在我後面，也不說什麼，只看著我傻笑，一看到我要干活，就趕緊使眼色，讓周遭的人去做。
這是怎麼了？
後來小碌子出去打听，才知道，原來上頭傳了話，要好生照顧我。
上頭？太監總管？不可能啊，我連他都不認識，他就更不可能認識我這樣的小嘍嘍了。應該是劉貴妃，畢竟小桃在她身邊，多少總會照顧我一些。
說起這個劉貴妃，我是滿心敬佩，短短一年，連跳了三級，試問在這後宮中，誰有這福氣，而今更是母憑子貴，雖只是身懷龍種，但皇上似乎早已迫不及待地升她的位了。
「李總管，今天是什麼風把您吹這了？」老遠就听到常滿那諂媚的聲音了。我頓了頓，手中仍不停地擦拭著書架。
「哪個是小福子？」
身旁立馬跑來兩人，拉著我的袖子往外跑去。
「回公公，他就是。」
「抬起頭來，讓咱家看看。恩，這模樣還挺端正。以後就跟著咱家了。」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愣著干嗎？還不趕快跟上啊，福公公。」
福公公？
就這樣，莫名其妙，我成了太監總管李公公身邊的小跟班。
前頭也不用我去候著，天天待在房中，練習端茶倒水、下跪磕頭。
一不可斜視，低眉順眼
二不可亂語，卑謙莫言
三不可造次，尊卑有序
四不可抖動，穩如泰山
說起來，這些「宮規」還真的是大有學問，但也著實讓我吃了不少苦頭。
負責教習的兩位公公天天耳提面命，稍不合他們的意，便讓我跪在大廳整日整夜，直到我累暈了，才讓人送我回房，之後連續躺上幾日，下不了床。
有幾次手腳抽搐，躺在床上，半天緩不過氣來。
「行‘叩拜’禮時雙掌合十在胸前並平胸端直，彎腰伏地後跪下叩頭，然後起身伸起兩手過額承空，收手以合十收禮。整個要動作不緊不慢，謙卑恭敬……」
「恩，總算還看得過去。記住了，在這宮里頭，該吃吃，該睡睡，不該言的一句話都不能說，否則哪天被人」，說著，做了一個滅口的手勢，驚得我冷汗連連。
「是，奴才記得了。」
「廖公公——廖公公——大總管讓福公公馬上去慈寧宮。」
「這麼快。」他低估了一聲，與于公公對望一眼，面有憂色，「好，你下去吧。」
「小福子，記住我說的，切不可妄言。」
見慣了他平時怒目橫眉的樣子，此時流露出來的淡淡關心，讓我著實惶恐。
「奴才記住了。」
「去吧。」
他手揚了揚，我躬身退了出來。
「恐怕一輩子都是奴才了。」一聲淡淡的嘆息，幾乎微不可聞。
我趕緊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低著頭匆匆跑了出去。
「好個不長眼的小東西，你是哪個宮的？」
唉，出門太急了，想著平日里這都沒有什麼人出沒，更別提大中午的，心想著，快快跑到慈寧宮，哪想著會撞到人。
我頭不停地磕著，「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奴才听聞大總管叫喚小的，一時心急，沖撞了您，小的該死。」
「走吧！」
一恍，熟悉的味道，再有一雙明黃色的靴子從我眼前閃過，我不敢造次，仍舊趴著，直到沒了人聲，這才站了起來。
今天指不定不是個好日子。
「小福子，皇上讓你到後花園搬盆海棠過來。記住了，要粉色的。」
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程泰吩咐道。
「是。」
自那日被太後派來服侍皇上也有段時間了。說來慚愧，我連天顏都未能見上一面。每日就在程泰的吩咐下，做些雜活兒。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日，太後把跟了他好幾年的太監活活杖斃了。說是，他手腳不干淨。
我眼皮直跳，下意識地模了模腦袋。
費了好大的勁，我才找到一株比較像樣的海棠。
「小福子？」廊庭上有個女聲試著叫了兩聲。
我抬頭尋去，只見小桃穿著淺綠的衣衫，一臉欣喜地看著我。
「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小桃痴痴地笑著，輕絞著手巾，「先放下吧，我給你擦擦，怎麼弄成滿身污泥的？」
「見到你，我真的，好開心。」我嘿嘿地笑了起來，臉感覺有些緊崩，是了，多久沒真心笑過了。
「這些事，你不會讓其他太監去做啊？怎麼說，你現在也是皇上跟前的人了？」
「不礙事，不礙事！」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你怎麼會來這的？」
「呶——」
順著她的目光，我看到了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慢慢地走著，輕聲笑語連連，兩人還不時的咬耳細語，讓人看著分外舒服。
「他們是？」
「你不認識他們？」
小桃吃驚地叫了出來，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但還是遲了，那兩人顯然听到我們的聲音了，朝我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