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原來哭過一頓後,能讓我安心睡個好覺。
「起來了。石頭。」
「你的聲音真好听。」我傻傻地笑著。
「呵呵。」他輕笑出來。原來冷俊的臉上,竟有一絲光暈。
「好看。」
我咧開嘴道。
一說完,有些悔了,我一個太監,去夸一個男人好看,算怎麼回事?
他可能也意識到不妥。
一時間,我們都有些局促不安。
「該起了。要不要餓肚子了。」他開口道,「我去端飯。」
我磨磨蹭蹭地爬起來。
要是能一直躺在被窩里,什麼都不用想,該多好啊!
但現實……唉,不去想了,過一天是一天吧。
「快點,不然,這可都不能吃了。」于慕催促道。
咳咳,「來了。」
「風寒又加重了??」他皺著眉道。
「沒,沒,快好了。」我急忙搖頭否認。
「也不能再拖了,我剛剛听送飯的太監說,要是再不能好,就要把你送出宮去。」
那好像不錯。
「不過,我听說,那些個染病的太監,都是被悄悄掩埋掉的,免得傳染。」
我的身子不自覺地晃了晃。手抖得厲害。
「你怎麼了??」
「沒事。」我拿起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嗯,你先吃,我去去就來。」
「嗯。」我無意識地應著。心里滿是哀傷,這樣的好日子,終歸是要到頭了。
「石頭,試下這個。」
說著他舀了一碗湯給我。
「這是什麼?」有點甘甘的。
「把這些全喝了。」
「嗯。」我低頭不語。
一連幾日,于慕總是辦著法兒,喂我喝各種各樣的湯。
我的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臉上漸漸有了紅暈。
「石頭——」慕容宇欲言又止道。
「怎麼了?于大哥。」
「今日李公公派人過來問話,我……」
「我明白的,于大哥。」
我默默地走到槐樹下,看著滿院的落葉,心里突然有些哀傷。
「于大哥,你說,我這輩子還能到外面去嗎?」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但我怕,不能。」我小聲地道,「于大哥,答應我一件事嗎?如果,如果我不能活著出去,你就把我的尸身,化了,葬在江南。」
「石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請一定要答應我,爹說,那里是他和娘親相識相知的地方。」
良久
「好。」他輕吐了一個字,我心卻不自覺地輕松起來。
我知道他的擔憂,在趙國,傳說,人死後,如果得不到好好安葬,來世就要受苦受難,如果被火化了,便會變成孤魂野鬼,斷沒有再投胎轉世的機會。
我要的就是這樣。
江南。
爹說,那里一年四季青蔥翠綠,鳥語花香,雨天,可以拿著油紙傘,在街上慢慢地多走著,斜風細雨,如同戀人在耳邊輕聲細語。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臉幸福,我想,他跟娘的相識肯定是在這雨中。但漠北的雨總是很狂。
如果我能一輩子留在那里做孤魂,也不錯。
他的臉上竟然露出神往的表情。
慕容宇的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慢著,難道,他真與太後是一伙的,才深諳自己活不長。
「你馬上出宮,我送你出去。」慕容宇月兌口而道。不明地,他不想看著他死在這場陰謀中。
「于大哥——」我搖了搖頭。我不能走啊,我一走,小桃、小碌子、丁海,還有你,定逃不了干系。雖然沒人會去在意,有多少太監失蹤,但李公公花費了一年時間,栽培我,我再傻,也總能嗅出點味道,他肯放過我麼?除非,我真的從這里抬出去吧。
「你——」于慕看了我許久,輕嘆了一聲,「好自為之。」
此後,直至我回到皇上身邊侍侯,再沒見過他。興許,他對我失望了吧。
其實,我好想告訴他,于大哥,我怕死,更怕連累你!
「小福子——小福子——」
「在想什麼??」
「于……啊——」撲通一聲,我直直跪了下去,「我什麼都沒想……皇上恕罪,奴才什麼都沒想。」
不過今天皇上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這位皇帝大人好生奇怪,也不知道怎麼了?這次回來服侍,感覺他對我格外開恩,幾次在殿上侍侯,站著站著,就不知神游到哪了,但他卻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不過,這才像一個陽光青少年該有的樣子,嘿嘿。
「聯知道了,你定是在想什麼人,是不是??」
「我什麼都沒想……奴才不敢。」
「起吧,出去走走。」
「要不,我們去騎射?」
「尊旨。」
「去藏書室?」
「尊旨」
「去太後宮里請安?」
「尊旨」
「去昭陽殿?」
……
「去鵲樓吧」
「尊旨」
「好,聯決定了,就去鵲樓。」
慢著,鵲樓,鵲樓,鵲樓在哪里??
「你們都下去吧,讓小福子跟著便可。」他擺了擺手,身後一大堆的宮女、太監跪了下來,直到看不見我倆的影子。
「小福子,再去給聯找套太監服。」
「太監服?要太監服作何?」我一臉茫然地問道,這才驚覺,我是與帝皇說話。立馬頭低了下來,跪到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立刻找來,哪那麼多廢話?再則,你剛剛也答應聯,要去鵲樓。」
哦,原來,要去鵲樓,要換成太監服呀?呵呵,估計要會哪個妃嬪,又想制造點什麼?
這種事情之前有听宮里的太監說過,當年的青美人,本就是一個澆花的小宮女,後來在某天傍晚,被這位帝王看上了,之後,他天天扮成小太監,與她套近乎,再後來,就封了她一個美人的稱號。
只是,自從跟了這位帝皇之後,好幾個月,我都未曾見過那位美人。
「又發什麼呆?」
「在想,皇上是不是又看上哪位娘娘了?啊——奴才知罪。」我急急跪了下去。
「人多口雜,要想保住小命,切勿妄言。」
嗯嗯,我明白,我深深地明白,都怪這環境越來越安逸了。
「是,奴才知道了。」
「你是知道了,可是卻忘了長記性。剛剛那話,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的小命……」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好了,起吧。切記,以後不可妄斷是非,更不可胡嚼舌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