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喜訊,來不及穿鞋,我赤著*,飛奔出門。
袖袂拂風,夜風吹得鬢發紛亂,一口氣穿過狹長的甬道,推門闖入月華殿。
殿里靜謐無聲,沉香裊裊。
金紅繡榻上,孩子安然熟睡,一襲青衣側倚榻邊,那是大太監王直,他靜靜闔眼,已然沉睡。
他果然說話算話,一直替我照顧孩子!
一想到這兒,心中萬分感動,細細端詳那詭異白銀面具……
他是何人,為何待我如此之好?
心湖泛起絲絲漣漪,遙想那面具之下,隱藏著怎樣的容顏?
鬼使神差的,我竟悄然伸出了手,探向那冰冷面具的邊緣……
指尖剛觸到溫熱的皮膚,閉緊的雙眸陡然睜開,王直幽幽笑了,「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每個人總有些秘密不願讓他人知曉,王妃又何必強求呢?」
「我……」目光徐徐掃過他,轉而凝定在熟睡的兆兒身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好人?」
眸黑近墨,唇角微微勾起,王直笑得晦澀,「听聞王妃說起您待人看事只用心,不用眼!既是如此,大可用心靈感知一下,在下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用心靈去感知,這話有些太……
即使知人知面,也不見得能知曉心事,何況不知人,不知面呢!
小心翼翼抱起孩子,顯露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冷冷一句,「兆兒已痊愈,多謝王公公的悉心關照。」
***
佛祖保佑,菩薩顯靈,孩子臉上身上的紅疹不見,兆兒真的康復了。
慈慶宮內,一陣歡呼,宮人侍女跪了一地,齊齊叩首道,「王妃大喜,小郡王逢凶化吉!」
吩咐青芮端來熱水,親自動手為他洗澡,芸娘見了,捧著巾帕,顫顫上前,「奴婢該死,懇請娘娘原諒。」
眉目澹定,我不動聲色,接過她手里的絲帕為兆兒擦拭,「也怪我太心急,若有得罪之處,還需多多包涵。」
見我不曾責怪,芸娘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哽咽,「娘娘,您……」
「不必多說,是我錯怪了你。」
洗過澡,換過衣衫,小家伙躺在襁褓中,調皮地吮著指頭,樂呵呵沖我笑。
「這孩子!」點了點他的鼻尖,我抿嘴自語,「前日還讓娘急死,可一轉眼又生龍活虎了!」
燈影昏昏,夜風掠過雕窗,忽聞屋外有人低低咳嗽了兩聲。
抬首張望,只見永琰負手踱步而至。
「奴婢,見過王爺。」侍女們躬身問安,我將兆兒交給芸娘,囑咐了幾句,示意她們退下了。
見他滿臉倦色,我驚問一句,「多日不見,你去了哪里?」
永琰漠然低語,「皇上病重,我一直待在乾清宮……」
「什麼?」我愕然驚道,「難道他……」
逆光而立,不願讓人瞧見他的神情,長長嘆息,「沒事了,太醫竭力施救,皇上又活了過來!」
望著他失望的神情,我好言勸慰,「別擔心,來日方長!」
永琰頹然笑了,聲音有些疲憊,「學成歸來,從芝罘帶回長生不老的仙藥……今後,怕是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