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家一行五人同盧家告了辭,再次去了月關山莊參與最後一日的合商聚會。
初見所住的小院內,兩個小姑娘倚在廊柱上,眼看著那些侍女與家丁進進出出嘉威的房間,從中搬出各種物品,包括被褥與床帳。
「夫人讓嘉威與自己同住去了,定是想好不久後要送他去宗門……」玉芝悻悻地垂下了眉眼,粉女敕的臉蛋上顯露些微傷感,「入宗門後真的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別離呢……夫人希望能與嘉威多相處些日子罷,昨日又出了那等事……」
冉初見點點頭,折身走回自己屋子,口中道︰「玉芝姐姐……修為很重要呢,昨日那種感覺,姐姐也是再也不想有了吧?」
玉芝微微一愣,清澈的雙瞳注視著個子小小側身對著自己的冉初見,此時看初見的小臉,竟然又覺得與平日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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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家大院正廳當中,盧韌才老管事對主位之上的家主將昨夜後事娓娓道來。
「先前約是來了二十幾名巡修,練氣的築基的都有,之後不久,有人將那名家人遺體送了來,也做出了些詢問……後來戌時末了,我們得知消息,文家、王家各來了名金丹後期的長老……然後童家宅院那邊就被禁制封了……」
「誰來問的?問些什麼……」
「送遺體的是三名巡修,說是那兩家的大人讓送回來的,問說咱家隨從怎麼去了那邊,我們只說那名隨從要去坊市,是路過的……」
「有沒有消息知道死了多少人……」
「是……童家六十一人,包括侍女家丁,只有五十七具尸身,院子里物品沒有什麼破壞,但尸體和血跡令人發悚……」
「這是大案子,四方界的修真盟也會介入的……類似這樣被滅滿門的事情,四方界內二十幾年沒有發生了,」盧玄靖目光飄向廳門外的遠處,「韌才叔……你還記得當年震驚四方界,冉家被屠得一個不剩的事吧……」
「自然記得……」盧韌才淡淡回到。
「冉家當初與我們盧家沒有任何交集,我們自然也沒有多大感觸,只是如今,咱家有個孩子姓冉……想起來不免覺得有些古怪……」
「現在還小,不出院子沒什麼人知道她姓冉,但改姓是必然的,日後她大了,總要出府去的……」
盧玄靖听後點了點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這孩子好生奇怪,韌才叔你有見過六歲孩子拿到功法兩日時間就能觸道屏,十幾日就入練氣門檻的麼……」
老管事認真的搖了搖頭。
盧玄靖這才又說︰「可她的資質確實差了點,三系靈當中三種屬性還都是輔助型的,又沒有特別突出的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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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家的事打上了逗號,嘉威搬去了盧夫人的獨立小樓。
四方界的風依舊,天空中的浮雲依舊,晨練每日不變,午膳也能見著嘉威,講堂每日午後還是要去,玉芝還是隔三差五與初見同住。
皓月與耀陽交替十幾次,十幾天又是過去了。這些日子,除了努力修煉的心思加重以外,三個孩子與往日還是一樣的相處模式。
這日清晨,冉初見在自己屋內盤腿而坐,照著心法與玉芝的指導重復著某種方式的吸氣和呼氣。
窗欞外的微光透入房間內,床榻之上的小人兒閉著雙眼,仔細的感受著身體內任何一種與往日不一樣的變化。
一股柔和的溫暖之意出現在肚臍下一寸半的位置,而後緩緩升溫,從溫熱到發熱再到滾燙,小人兒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眉頭微微聳動。
「玉芝說了,丹田發熱的時候一定要忍住,繼續吐納……這樣才能納入清涼的靈氣……不能放棄……」
忍住,忍住。
再燙也要忍住,冉初見輕咬的牙關越來越緊,月復部滾燙的感覺越發強烈,甚至演變為灼痛感……
心窩也開始灼熱起來,而後是胸口、脖頸、四肢、頭部……
冉初見自己也能模糊地感覺到衣襟已被汗水浸濕了,身體好像一團加了膨化劑的濕面團入了烤箱,逐漸失水……
越來越熱,越來越痛……從每一塊骨骼到每一寸肌膚,灼痛一點點的加深……
頭腦越來越昏沉,但入定的姿勢卻如定型了一般保持著,靈魂好像就要跑出身體了,小人兒強忍著各種痛和不適感,依然下意識地吐納著。
過了許久,冉初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下了多少汗水,她的思維越來越遲鈍,知覺越來越麻木,每一個細胞都好像快要爆炸的氣球,腦海里出現下顎好像比整個頭還要大的幻覺……
這樣難受著,她也好幾次想要放棄堅持,但是意識似乎沒有辦法控制身體了,思維與身體失去了聯系,幻覺當中,下顎和牙關越來大,越來越大……大過整顆頭以後又大過半個身子,再是整個身子……然後好像下顎變成了一個空間,身子變得很小很小,比一顆牙齒還小……
暈眩……遲鈍的酸痛感……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縷極細小的冰涼氣體從天靈蓋進入,接著第二縷、第三縷……接二連三,持續不斷。冉初見只覺得這些細微如發絲的冰涼氣體進入身體後,身體上的灼痛感一點一點的減弱,消失……
這些冰涼的氣體流竄在體內的各處經脈,一小會兒之後紛紛聚集在下丹田之處,澆熄了丹田之內原有的灼熱。
幻覺漸漸消失……意識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緊咬的牙關也不再像方才那樣用力。
身體的自主性又回來了,冉初見漸漸掌握了能夠吸收到更多冰涼氣體的吐納方式,也漸漸掌握到了冰涼氣體在體內流竄的大致路線。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欞外透入房間內的陽光越來越明亮……
當冉初見睜開眼楮的那一霎那,目光落在離床榻約兩丈之處的梳妝台上。
梳妝台上放著一柄木梳,梳柄上刻著花紋,平日她也未仔細看過,這會兒離著這麼遠看去,卻是看得極為清晰……那梳柄上的花卉圖旁邊還刻著三個黃豆大小的字樣。
「妝、梳、坊。」
冉初見估計了一下距離……
震撼。
小小的心髒非常震撼,這麼遠既然能夠看得這麼清楚……若是之前定是想都不可能想的。
頭腦很輕,身體很輕,經過了那樣的折磨也不感到疲倦,甚至覺得體內有著用不完的精力與能量。這種感覺真是美好極了,冉初見輕輕一躍,從床榻之上躍下地穿好小鞋子,這才發現身上粘乎乎的,衣裳上的汗水還未完全干透,一股酸酸氣味飄蕩在空氣中。
「咦!——洗干淨了才去跟玉芝報喜吧……」冉初見忍不住捏住鼻子,小手在鼻翼前扇了扇風。
心中,即喜悅又復雜,終究能夠引氣入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