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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鋪相隔的行道間,漁姨目光朝各處望了一眼,而後輕邁著腳步沿著漫長的行道向前走去,約是走過了十來間坊鋪,才是轉身入了一間滿溢藥香的靈藥鋪。
一盞茶後典當鋪中的陣法已是全數撤去,顯得寧靜而平常,少年安靜地坐在寬椅上,老者依舊如最初時所見一般輕閉著雙眼靠坐在鋪墊著獸皮的斜倚中,只是此時他的嘴唇已不再如初見時般輕輕抿動,枯瘦的臉頰顯得寧靜而安詳。
漁姨踱步回到典當鋪門前,正要開口對少年說話,卻是另一道玩味話語當先在她背後響起。
「慕彩漁,多年之別你依舊風采如昨……」這句玩味的話語最後是一聲輕笑,輕蔑而帶著些許寒意。漁姨身軀微微一顫,背脊略微僵直了一瞬,快要出口的話語也被生生吞咽下月復,然而她沒有回頭,只是專注的凝視著七八步之前的少年,少年靜靜看了漁姨身後著一身面白色華貴緞袍的男子一小會兒,也未開口說話,緩緩地站了起身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笑。
面容英俊衣著華貴的男子見慕邊露出笑容的一剎那便皺起了雙眉,輕聲緩道︰「慕家少主笑得好看,只是略顯無力,不過少主能笑的機會也不多了,就請自便吧……」說著轉臉看向幾步之外女子妙曼背影︰「辛五被鮮長老的仙寶拖住,雖然治不了他死,但一時半會他也開不了身去助閣甲……彩漁,其後發展你如何看待呢……」
漁姨輕抿著蒼白的雙唇轉過身來冷冷看著緞袍男子,流露出厭惡憤怨之神色,薄唇輕啟一字一頓︰「塵之彬……」
男子听了一笑,搖了搖頭,很是認真地反駁到︰「彩漁,叫我塵痴痴。」
「咳……這位塵痴痴先生,」慕邊輕咳一聲從寬椅上站起身,待男子目光望向自己才接著道︰「你也知道這溪谷塔坊區內禁止相斗,受禁制所限天地元氣極稀薄五行元力無法正常運轉,且第五層中有無數雙慧黠的眼楮正掃視著這片坊區……」
塵之彬自然知道這溪谷塔的禁約,于是對少年微微點頭。
少年繼續道︰「閣甲與辛五如今怎樣我這小輩也操心不來,恰好我將將才得了這間典當鋪的產權,之內珍奇無數我都還未來得及一一細看,如果你認為這一時半會兒我會離開這里,那你就錯了。」說完,面露無聲腐笑。
塵痴痴冷哼一聲,望向慕邊身旁斜倚中已然失去生機的老者,頗帶意味道︰「只是等些時候罷了,辛五與閣甲被解決完後鮮長老他們自然就會來這溪谷塔,想必五層樓之上的強者們也不會阻止三名元嬰從這兒帶走兩名築基修士……」
慕邊正還想說句什麼,卻是一道鈍重又綿長的巨響忽然間在整個溪谷塔內響徹而起,這道巨聲仿佛自腳底或頭頂蔓延而來,又如是遙遠之地飄忽而至。
幾乎塔內所有人同一時間感受到整個溪谷塔微微一顫而後心神略微有些失守之感。平定心神之後慕邊望向仍留立定在典當鋪門外的塵痴痴,只見此時著一身華服年輕英俊的男子臉色寡白難看,額竇之上滲著一層細密汗珠,驚懼之色顯而易見。
「帶上老鬼的遺軀去第七十四號坊鋪自有人帶你上第六層樓……」一道蒼老而威嚴的傳音在慕邊耳旁響起,心內隱約知道了這道聲音的主人,于是恭謹傳音回應之後遞給漁姨一記「安心等我」的眼神,雙手小心將斜倚之上老者的軀體托起旁若無人般走出典當鋪。
塵痴痴體內氣血一頓狂翻,腦海中仍舊回蕩著方才識海中響起的那一道略帶慍怒與震懾之意的聲音,忽然,已是走出典當鋪數步的少年頓住了腳步,轉回身來淡定而頗認真地望著他,說道︰「塵痴痴先生……」
「………」
「今天你的殺意表露得十分明顯,不過很可惜你沒機會……只是小人報仇一天到晚,而恰好,我也是個小人……我會一直惦記著你的,狗命的……」
「………」最恨的是怒在心頭口難開,望著少年的背影,塵痴痴心中羞怒與不甘如同空中忽然爆開的蘑菇雲,先前被隱藏在暗處的強者強震了心神方才一意在壓制,卻因這一團混沌的蘑菇雲心念一時失守,一口腥甜涌上喉頭。
塵痴痴蹙眉將鮮血咽下月復中後,他沒有立刻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也沒有開口任何說話,只是轉頭看了一眼正盯著自己的妙曼女子而後轉身向著溪谷塔第一層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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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到過西炬的修行者大概都知道溪谷塔第六層住著誰,然而知道溪谷塔第六層與另一片空間餃接的人卻是不多。
慕邊便是不知此辛的人,托著老者遺軀的他跟隨不同樓層不同的侍衛,入入出出了好幾道傳送門後才是到達了溪谷塔第六層的殿堂。大殿頗為寬闊,然而令少年糾結的是這處寬闊的大殿中空無一物,光潔的精石地面沒有一絲陣紋,啞光殿牆的顏色與溪谷塔外觀的顏色如出一轍,牆面沒有掛任何堂皇的壁畫與飾物,也沒有一扇窗戶與一盞明燈更別說椅子或是蒲團。
沒有明燈與窗戶的殿廳內並不令人感覺昏黑,至少慕邊清晰地看見一名身著暗紅長袍的威嚴老者正立在殿廳央望著自己。這名老者白面無須,闊額高鼻,雙眸深若幽潭。慕邊才是與其對望了一眼,身體便如同低血糖般感覺到心悸乏力萬分,于是疾急將目光移向光潔的精石地面避開老者的注視,誠懇躬身行了一禮。
然而老者依舊沉默的站立著……
跼促立定了一小會兒後慕邊猶豫著是否要再次鄭重地行出一禮,元嬰強者的威壓無時無刻不在損耗著他的體力,心神也極感不寧,後襟里衣已是汗濕大片,雙手托著的遺軀更是令他覺得沉重了無數倍。
「小子慕邊,見過牛蓬真君,望真君恕小子方才無禮。」心中無奈,此時唇畔都有些顫抖了,慕邊不得不承認自己已是快要到達承受威壓的極限,背脊俯得更低了些許。余光中,老者緩緩轉身以背相對自己,而後一道深深的嘆息自他口中發出。
這道嘆息綿長而悲切,一走神的瞬間慕邊只覺得這聲嘆息仿佛出自自己的肺腑深處,悲切酸楚之意佔滿了整片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