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書寄妹妹前,別來思,不待言。首發滿門兒托賴都康健。今字在上,你心我心,恭祝你家福臨門。羨如掾,往來言疏,落筆如雲煙!
張靈兒紅著臉坐在繡床邊,短短一行字,當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國公老大人看完後大笑,樂不可支的嘲笑道︰「還以為是何種山盟海誓呢,誰知不過是小曲,你那什麼心上人,不過如此。」
思琴和冷雪都笑而不語,偷偷躲在一邊翹腳偷瞄,老大人見孫女無動于衷,繼續變本加厲。
「好不容易求白太醫送來一封書信,短短幾個字,就沒一句出彩的,當真無趣。看來你的那個他才學荒疏,人品散蕩哩!」
張靈兒頭也不抬,輕笑道︰「他和您老一樣的聰明伶俐,豈能隨便送進來那等唐突之言,萬一事,要置我與何地?故此不拘形跡,隨便編了一個小曲。」
老大人听的咂咂嘴,不以為然的數落︰「你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夫這一輩子,就沒見過學問出眾,人品過人的王族子弟,不對,太子殿下不算其內。」
「您老就被別瞎操心了,張家世代國公,幾代都有長輩進宮伺候帝王,哪一個不是一輩子郁郁寡歡的?」
「那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大人悶哼,他倒也沒心思鼓動孫女進宮為妃,如今不比當年,皇後都必選尋常人家的女兒,豪門貴戚想都別想染指後位,除非能說服最是固執己見的文臣們,其難度可想而知?
把全家富貴寄托在女兒身上,固然是很多家族的手段,但是對經歷過土木堡之變,老父親戰死沙場一幕的當代英國公來說,低調做人才是家族長遠之道。
「咦,竟然還有一詞,乖孫兒,給爺爺念念。」老大人人老眼不花,一言瞅見書柬後面還有一行字跡,當下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
張靈兒白了眼笑眯眯的祖父,祖孫倆感情最好,那當日正是祖父和太子聯手,以近乎胡鬧的手段放縱她跑路山東,誰讓親女乃女乃就想把她嫁給太子,就連堂堂國公對此都不敢阻攔。
「這家伙哪來這麼多鬼心思?」
張靈兒看的好笑,不禁暗罵一句,隨即嬌聲道︰「听好了,淚雙垂,垂雙淚。三杯別酒,別酒三杯。鸞鳳對拆開,拆開鸞鳳對。你心我心思思墜,墜思思。斷愁腸,天昏地暗,徘徊不舍,不舍徘徊。」
老大人听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問道︰「這是藏著什麼機鋒?爺爺人老了,听不懂你們小孩家家的游戲。」
張靈兒眉目含情,笑而不語,老大人只得扭頭問冷雪︰「雪丫頭你冰雪聰明,解給老夫听。」
冷雪輕輕一笑,輕聲道︰「今字在上,你心我心,又反復提醒什麼思思墜,墜思思,是有意表示說,那心字在下方,今字在上呢。」
「哦!老夫明白了。」老大人大笑道︰「好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家伙,果然和靈兒的性子一模一樣,敢情是反復說思念靈兒啊!哈哈。」
「呸!」張靈兒頓時紅暈上臉,喃喃自語︰「第一天進京就送來了書信,算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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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整個郕王府人聲鼎沸,朱祐桓並未貪睡,起身洗漱更衣,出來陪著長輩用過早飯,親自送出內宅。
看著車隊轎子轟轟烈烈的漸漸遠去,有些遺憾不能到傳說中的太廟見識一番,朱祐桓有些郁悶的轉身返回,頃刻間,感受到偌大的王府變得空蕩蕩的。
難得有時間靜靜思考些事,朱祐桓隨意走至一處亭子下,不顧天氣寒冷,孤零零的坐在石凳上。
注視著遠處的殿宇樓閣,朱祐桓目光深邃,很快陷入了沉思當中。
現如今已經交好太子朱祐樘,原本按照熟知的歷史走向,朱祐樘應該就是有名的孝宗皇帝了,萬貴妃的圖謀最終並未得逞。
可是,朱祐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假如他穿越而來乃是沿著歷史軌跡的話,是不是自己的參與,意味著乃是一顆重要的棋子?不然,為何經歷兩個多月的抗議,成化帝還是不松口呢?
此刻和太子朱祐樘之間,意味著一榮俱榮,畢竟萬家定會把萬吉重傷一事怪罪到自家頭上,身處京城,一定要有些自保手段才行,不然就是坐以待斃了。
可惜諸多的歷史細節都不清楚,朱祐桓不敢肯定未來會如何,就算朱祐樘最終登基為帝,但是自己這一只蝴蝶,又沒在後世史書上留下名字,難保不英年早逝。
此外還有和靈兒之間的事,不趕緊想辦法恢復自由身,誰家會希望把女兒嫁給個遭圈禁之人?
兩件事看似沒有聯系,實則彼此間大有關聯,恢復自由身就可以手握權柄,就可以被人高看一眼,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年皇帝匹配少年臣子,正當好!
看來當務之急就是相助太子了,只要他的地位穩固,自己的將來就不必擔心了,問題是擺明車馬的參與還是暗中行事?
沒有模清京城內的虛實前,朱祐桓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他人手單薄,無權無勢,看來只能別出心裁的另想些法子了。
到底該如何行事呢?朱祐桓起身走來走去,忽然無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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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日,京城在臘八節的喜慶中度過,眼看就要到除夕夜了,使得百姓們紛紛張羅起年貨,不時有爆竹聲陣陣,硝煙彌漫,年味是越來越濃了。
古時過春節,就如同朱祐桓兒時記憶一樣,可不是後世的吃一頓團圓飯,看一晚春晚可以比擬的,熱鬧處何止增加百倍?
提前數日,各家就開始炸丸子,炸年糕,各種煎炒烹炸的食物堆了老高,鮮肉魚鮮等都往冰窖里一扔,備辦的年貨之多,足夠全家並親朋好友上百口的半月吃喝。
對于孩子們來說,過年是真的過年了,意味著有新衣穿,有肉吃,就如同把你扔在沙漠中困上一個月,再扔給你一杯清水,那種滋味自己體會去。
大戶人家和百姓家一樣忙碌熱鬧,走在街上的行人見面都不同以往,每個人的臉上滿是笑容。
販賣年貨的商鋪和小商販忙的腳不沾地,年關可是貨物最不愁賣的好時候,街市上可謂人人滿為患,哪怕天氣在寒冷,也阻擋不住百姓的熱情。
郕王府一樣熱熱鬧鬧,各地皇莊送來一車車的年禮,地上跑的,天上飛的,珍奇野味應有盡有。
朱祐桓有心給家里親人過個好年,是以並未做什麼,反正紫禁城那邊也得過年,再說有無數大臣虎視眈眈的盯著,不怕太子遭遇不測。
桌上放著幾張請柬,很稀奇的,那上面清楚寫著,都是給朱祐桓的禮帖。
禮物都是極具心思的點心書本等文雅之物,王詩珊好奇的拿起一瞧,咋舌道︰「竟然萬相公家的落款。」
朱祐桓擺弄著一具香囊,聞言笑道︰「那是我一位好友,她乃是萬家的大小姐。」
「咦!這還有彰武侯家的貼子,呀!這是英國公家的。」姐姐王芷珊故意裝作大驚小怪的模樣,神色嬌憨。
「都是好友,都是好友。」朱祐桓起身笑道︰「過幾天,應該還有來自山東的禮物,可憐為兄我身不由己,今年是無法一一回禮了。」
王芷珊很是咋舌,不可置信的道︰「哥哥這麼年少,竟然如此交游廣闊?」
「女人不比男人,此乃常態。」朱祐桓隨口說完,心中一動,問道︰「萬家的小姐準備在京城籌辦詩社,你倆出身書香世家,不如也去湊湊熱鬧。也好趁機結交一些朋友。」
姐妹倆眼眸一亮,立時大為心動,朱祐桓更是趁機鼓動︰「等有了閨中密友,也請來家里做做客。我有位知己,嗯,就是英國公家的一位小姐,為人非常風趣,到時你們一定會一見如故。」
姐妹倆自然不知他安的什麼心,一臉神往的點頭答應,王詩珊突然緊張的說道︰「哎呀,去了定要作詩,好些日子沒用功了,這可怎麼辦?」
「只能臨陣抱佛腳了,走,回去讀書。」王芷珊也緊張起來,當下拉著妹妹急匆匆的回房讀書去了。
朱祐桓瞧得目瞪口呆,頓時想起當日在山東德王府,夜里吃酒行酒令的往事來,如今佳人們各在東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聚,難怪古人最怕離別。
「我命由我不由天。」朱祐桓暗自盤算著日期,自言自語的笑道︰「應該是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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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桓的猜測半點不錯,原本司棋等家人預備著來年出暖花開時動身,就連張夏嵐都以為如此,不想主子德王妃想念一雙兒女,又牽掛遠在京城的兒子,是以早就上書進程御覽,求帝王下旨允許其進京。
對于嫡親弟妹的請求,成化帝和萬貴妃自是欣然同意,當即派宗人府日夜兼程趕往濟南。
此時此刻,一艘官船迎風破浪,竟是已經到了天津衛,錦衣衛出動全部人手,秘密保護德王妃一行人。
各路佳人紛紛匯聚京城,新的一年,馬上就將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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