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鳴驚人,朱佑桓顯然不指望能憑借一己之力,壓倒在場眾位少年人,以他三腳貓的粗淺文采,敢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作為厚顏無恥的穿越黨人,顯然最庸俗最能成事的,就是抄襲後世經典詩詞了。
一年多來,曾經絞盡腦汁的回憶往昔,依稀能記得幾,當下朱佑桓再不猶豫,凝視著對面神色滿含期待的張靈兒,緩緩說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泰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此言一出,當真是滿室皆驚,尤其是頭一句的人生若只如初見,那是何等的震撼女兒心?
遠近少年立時目瞪口呆,假如朱佑桓當眾作出幾打油詩來,誰人會怕?即使自己不學無術,到底記得些家中清客一類所作的詩詞。
好一名傳後世的木蘭花令,即使詞牌冷僻,卻真真是既應景又應人,長壽宮里的人們一听就明白了,敢情眼前的這一對金童玉女,並不是第一次初見面,而是往日里還有一段浪漫情緣的。
不問可知,那地點就是生在泰山之巔了,眾人不由得心中浮想聯翩,到底是怎樣的一段才子偶遇佳人的動人場景呢?
張靈兒嬌軀輕顫,美眸中閃過異彩,因為朱佑桓已經是借機朝自己大表歉意,芳心中充盈著感動,一絲驕傲隨即蕩震胸懷。
大明中葉時期,文人的地位越來越高,詩酒風流的社會風氣一時無兩,即使沒有唐宋時期詩人的那種風光無二,但文壇大師的地位,還是會一經問世從而名聞天下,受世人敬仰。
鸞鳳台上的德王妃和汪氏一臉驚喜,兩人萬萬想不到,那小家伙還有這一手?偷偷朝國公老夫人一瞧,就見她神色震驚,明顯也被驚到了。
周太後和兩位皇後都是出身于書香門第,對于詩詞的喜愛不消多說,錦衣玉食之人,更是對無病申吟的風雅事最是稱頌不過了。
就如此,朱佑桓僅僅憑借一詞,就迅達成了目的,瞬間壓倒一干躍躍欲試的少年人,再無人敢隨便出頭爭鋒。
朱佑桓輕輕一笑,繼續乘勝追擊,目光中透著萬種憐愛,輕聲道︰「當日一位瀟灑佳人,一位風流才子,天然成對成雙。唉!偏偏奈何身不由已,終身難忘的美好時光轉瞬即逝!正所謂梅香不染冰心在,冰心盡是真真愛。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手打吧首發)」
先是撲哧一笑,對于他恬不知恥的自稱風流才子,張靈兒自是大為莞爾,誰知緊隨而來的又是一震懾心魂的佳句,那時可不是深秋嘛?如何還能使人無動于衷?作為當其沖的當事人,感受最深,險些因此而無法自持了。
「君之意,奴片刻不敢忘懷。」張靈兒心魂皆顫,終于堂堂正正的回應,惹得好多一見傾心的少年深深嘆息。
環視一圈周遭神色各異的人們,朱佑桓一時有感而,落寞說道︰「身份所限,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唯有終日里琢磨詩詞小道了,今晚當眾獻丑,只為了心中的那個她,還望諸位長輩莫怪!」
「詩詞豈是小道?到底是個孩子。」
一听這故作大人樣的孩子氣話,周太後頓時笑了,神色慈祥的招招手,眼角含笑的說道︰「來,過來給哀家好生瞅瞅。」
不提和朱佑桓有關系的親人大喜,一邊的朱含香生怕張靈兒面女敕逃之夭夭,幾步上前一把拉住少女的小手,另一只手推搡著佷兒,好歹把二人押送到了太後眼前。
國公老夫人至此露出一絲笑容,一指低頭而來的張靈兒,苦笑道︰「這是臣妾的孫女靈兒,快見過太後和皇後。」
張靈兒好歹和某人廝混了數月,兼之她本身也不是懦弱之人,聞言盈盈施禮,嬌聲道︰「靈兒給長輩見禮了。」
其實宮里的貴人幾乎都見過張靈兒,打小就時常進宮的主兒,整個紫禁城就沒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了,誰又不知道老夫人的深意?
按理說張靈兒算是家族庶出,以堂堂英國公府和皇族幾輩子之間的君臣親厚,就算做不了母儀天下的皇後,但是封為貴妃那也是再輕易不過的事了。
偏偏在此事上,周太後一直不松口,鬧得老夫人為此迷惑不解,也是她人老糊涂,有些鬼迷心竅了。想那萬貴妃獨寵皇宮二三十年,前車之鑒的,誰還敢再放進來一個更是出類拔萃,艷冠群芳的女人來?
不提朱佑桓得了一個滿堂彩,周太後有意的問這問那,他自然口齒清晰的朗朗回復,神色間毫不做作,忸怩不安,立時贏得貴婦們的交口稱贊。
至于兩位孩子之間的情意,周太後倒是樂得成全,但是礙于老夫人的面子,是以並未越俎代庖。
經此一事,朱佑桓還真做到了聲名一夜之間鵲起,先前還有意上門聯姻的豪族,眼見當事人一個是郕王府家的嫡子,一位是英國公家的千金小姐,身份上同是與皇族關系最是親密的兩家,又同是身份不尷不尬之人,不由得紛紛打了退堂鼓。
光是憑借容貌絕色,顯然並不能滿足家族的需要,畢竟張靈兒乃是庶出,至于家中庶子看中了人家,也不值當出頭橫刀奪愛不是?
花無百日紅,正當朱佑桓自以為親事有了幾分眉目的時候,不等他沾沾自喜,忽然殿外有太監高聲喊道︰「聖上攜萬貴妃,太子殿下駕到!」
瞬間本是歡聲笑語的長壽宮,變得鴉雀無聲,各家貴婦急忙帶著兒女起身跪倒。
「恭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就見一位身材修長,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含笑走來,身穿一襲普普通通的紫色錦緞長衫,頭戴蟠龍烏紗帽。
「謝陛下。」
不提眾人紛紛站起,朱佑桓趁機急忙抬頭,就見當今聖上,成化皇帝朱見深相貌不俗,面色紅潤,氣色非常好。倒是跟隨在後的一位身穿大紅彩鳳錦繡霓裳的婦人,馬上使他大吃一驚。
看著容貌並不如何絕色,甚至有一些尋常的年老婦人,雖說不算是老態龍鐘,哪怕臉上涂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還是掩蓋不住歲月侵襲,一副老態畢現了。
朱佑桓真不敢想象,這就是傳說中的萬貴妃?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萬貴妃神采飛揚,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氣宇軒昂的懾人魅力,不類凡俗。
對比不像是帝王的朱見深,感覺和個老學究酷似,王貴妃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位威武大將軍一樣,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緩緩朝後面望去,映入眼中的,就是一位長相英俊,氣質溫文爾雅的少年,朱佑桓一時間怔住了。
「快瞧。」一位婦人低聲說道︰「那小哥長得和太子竟有七八分想象。」
「是啊,是啊!太像了,不過兩人的性子肯定不同。」
不時有人竊竊私語,指著含笑走來的太子朱佑樘和朱佑桓議論紛紛,起先的吃驚過後,反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難怪連周太後等人都不以為意,畢竟是堂兄弟間,長得相像,委實是太正常不過了。
這三位一現身,自然無人再敢放縱,汪氏還罷了,含笑朝九五之尊點頭致意。
英國公老夫人和一干老輩卻不敢怠慢,趕忙想要避讓,不想萬貴妃笑吟吟的說道︰「哎呦,怎敢勞動長輩?快快坐下,今晚陛下龍體欠安,給太後請了安後,就要回乾清宮休息了。」
朱佑桓此刻眼中全是未來的大哥大朱佑樘,聞言心里暗笑,果然傳言都是真的,成化帝打小就有口吃的毛病,連每日朝會都不現身,別說此等八卦婦孺雲集的家宴了。
哪怕面前站著的是位一國之君王,朱佑桓依然坦然不懼,可以說,成化皇帝乃是一手造成如日中天的大明王朝,從鼎盛漸漸走向頹敗的罪魁禍之一。
這麼說看似有些牽強,實則不然,朱見深登基為帝二十年,就沒做過幾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反而是遺禍後世的混賬事出了不少,比如傳奉官,大肆侵吞農田,放縱小人盜取庫藏,以至奸佞當權,西廠橫恣,朝綱敗壞,人所共知。
當然,不懼是不懼,面上還得裝作恭恭敬敬的,人家帝王也壓根不會留意一個後輩。
周太後心知自己兒子的毛病,不等帝王開尊口,當即笑道︰「聖上要是身子不舒服,規矩就免了。」
「謝過母後。」朱見深親切有加的朝在場老輩笑了笑,也不廢話,當即轉身帶著內侍緩緩離去。
皇帝一經亮相即告退場,多少使得貴婦們大為失望,也清楚皇帝等閑不見外人,哪怕是朝中重臣。
出人預料的,倒是萬貴妃並未隨著走人,笑盈盈的又是見禮又是問安,周到細致的可謂是八面玲瓏。
問題是看著年紀比周太後還要大上一歲的老女人,親親熱熱的喊著母後,母後的,朱佑桓就覺得別扭。
可惜還未等他上前和太子敘話,就听萬貴妃突然話鋒一轉,冷笑道︰「你就是朱佑桓,听說先前你當著眾人的面,說不把本宮放在眼里的那一位後生?」
皇宮里果然沒有任何秘密,朱佑桓神色恭敬的轉身面向對方,一臉天真的反問道︰「晚輩只是打個比方,難道紫禁城內,還有比太後和皇後娘娘更尊貴的人嘛?」
「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萬貴妃心里大怒,面上卻不好繼續盤問下去了,獨霸皇宮是沒錯,但哪敢當眾跋扈行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深知她為人的女人心里一驚,皆知此事肯定沒完,果然萬貴妃表情一變,親親熱熱的朝低著頭的張靈兒笑道︰「好一個俊俏姑娘,可許配人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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