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珠何須櫝 大打出手(四)

作者 ︰ 酥油餅

「好。」端木回春下意識地回答完,心里才生出一股不安感。那蒙面人是在他就寢之時半夜爬床而入,姬清瀾如此問,是否有幾分試探之意?

姬清瀾親自為倒了杯茶,含笑道︰「近來事忙,難免顧及不到你,你若是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莫要藏在心里。」

端木回春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干笑道︰「我在這里吃得好住得好又沒什麼活干,悠悠閑閑自由自在,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哦?」姬清瀾道,「我听說阿佩這丫頭這幾天一直纏得你不得安生。」

端木回春暗暗松了口氣道︰「是阿佩姑娘念及我新來,對我諸多照顧。」

「是麼?她以前可不曾照顧過別人,看來她是真的長大了。」姬清瀾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端木回春一眼。

端木回春狀若不懂他言下之意,跟著笑了笑。

姬清瀾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正色道︰「你既要在異客居常住,有幾樣事不可不知。一是這藥室沒有我的吩咐決不能去。」他頓了頓,繼續道,「里面倒沒什麼東西,只是我曾研究過幾味毒藥,這些毒藥藥性大,不易散,所以若是沒有我的吩咐貿貿然前去,難免誤傷。」

端木回春忙不迭地點頭。

「二是不得隨意與異客居之外的人交往。」他見端木回春面露不安之色,又微微一笑道,「當然,絕影峰峰主例外。峰主武功高強,乃是人中龍鳳,能與他結交是你三生之幸,而且峰主七月末便會離開此地,難得一見,你不妨放開懷抱。」

端木回春道︰「其實我與峰主並不熟悉,只是他……」

姬清瀾截斷他的話道︰「峰主行事雖然有時出人意表,但是你若與他交情深了,自然會知道他為人仁厚,乃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

這睜著眼楮說瞎話的工夫,簡直可以與紀無敵相媲美了!

端木回春低著頭,繼續頷首。

「阿環哪里還有三四五六七條,瑣碎得很。我記不大清了,只盼她也記不清才好。」似乎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口氣太過嚴肅,他故意說笑了幾句,才以看書之名打發端木回春回去。

端木回春原想留下來,後听姬清瀾說喜歡獨自看書才罷了。

出得門來,便看阿佩在書房外的院子里采花。

端木回春走到她身邊道︰「這是什麼花?」

阿佩斜了他一眼,「笨蛋,格桑花也不認識嗎?」

端木回春起初只是想借此搭話,誰知走近一看真的不識。

阿佩道︰「這是教主親自種在這里的。」

「哦?」自從蒙面人夜闖之後,端木回春便以為辛哈和姬清瀾之間乃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爾虞我詐,可如今听阿佩說辛哈居然親自為姬清瀾種花,又覺得似乎並非他所以為的那樣。「為何不種在公子的臥房外面?」

阿佩道︰「教主倒是想,不過公子不願意。公子不喜歡臥房里外有任何花草的。」

端木回春微微一訝,隨即恍然。姬清瀾善毒,因此懼毒。花草大多俱藥性,若被人有心利用,成毒亦未可知。

阿佩問道︰「公子叫你去做什麼?」

端木回春道︰「為我睡得好不好。」

「只是這樣?」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其實這些小事問我就好。」她挨過去,手輕輕刮了下端木回春的臉道,「看你沒煩沒惱的樣子,就知道夜里睡得不知道有多踏實了。」

端木回春不著痕跡地拉開兩人距離,「我先回房了。」

阿佩瞪眼道︰「你吃飯了嗎?」

端木回春腳下一頓。

「笨蛋。肚子不餓嗎?」阿佩利落地轉身,「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端木回春原想拒絕,但很快想起剛剛想通之事,心微微一軟,便跟了上去。其實事雖然只有一件,但細細算起,又可以分為很多回。很多回他以為的巧合在蒙面人夜訪之後,就像被線串起來的珍珠,閃耀出他的光彩來。

這第一顆珍珠便是阿佩帶他去藥室那次。他原先以為阿佩只是一人無趣,才帶上他的,可如今回想,她當時其實是在提醒他藥室的危險。事後又有幾次,她口口聲聲讓他安分守己,不要妄圖離開。這些事情連貫起來後,豈非與那個蒙面人許下的承諾和慫恿他所做之事不謀而合?

以此推斷,那些書童極有可能是受了蒙面人的蠱惑,才死在姬清瀾手中的。而這件事姬妙花顯然是知曉的。他當初提起書童,或許也是一種提醒。

端木回春越想越驚心。

如此說來,蒙面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姬清瀾的掌握之中!甚至蒙面人半夜三更來找自己之事也沒逃過他的眼楮。那麼姬清瀾今日問他的那句「最近睡得可好」絕非是普通問候,而是對他的試探。至于後來姬清瀾提到阿佩或許是看在阿佩的面子上,對自己的提醒。

想到這里,端木回春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匆匆吃過飯,便借口白日里看比武看得頭暈眼花回了房。

回到房里,他第一件事便是又將房間上上下下前後左右查看了一遍,確認房間沒有插什麼用來偷听偷看的竹管之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對他來說,被姬清瀾發現蒙面人來找過自己倒沒有什麼,反正他也不準備按照蒙面人的話做個替死鬼。倒是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給姬清瀾知曉,尤其是他現在還不知道姬清瀾與魔教有什麼恩怨,不然他的下場可能比之前的書童還要淒慘。

他坐在上床想了會兒,自覺無法靜心思考,便盤膝打坐,用真氣沖經脈凝滯之處。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他才睜開眼楮,空白一片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為何不化被動為主動?

既然姬清瀾已經知道蒙面人來找過他,他干脆就向姬清瀾和盤托出一切。如此一來,該煩惱的反倒是姬清瀾了。他如此想是因為看得出姬清瀾並不想得罪聖月教,不然不會對聖月教中有些人屢屢唆使自己的書童之事視而不見。

打定了注意,端木回春便覺得心頭擔子一輕,正打算躺下睡覺,就听到窗戶方向傳來熟悉地撥木栓聲。

他的動作僵了僵,干脆坐起來等著,躺在床上被人用刀子逼著脖子的感覺他可不想嘗試第二次。

于是,蒙面人一進來就看到端木回春盤坐在床上,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她見他沒有大喊大叫,愣了愣,很快回神道︰「你倒是識趣。听說你今天去看比武了?」

端木回春道︰「是啊,雙方你來我往真是精彩。」

蒙面人道︰「若是那些拳腳落在你身上,你還覺得精彩嗎?」

端木回春臉上的笑容頓時成了苦笑,「這,這當然不精彩。」

蒙面人道︰「武人與文人不同,文人斗口,武人動手。尤其在西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事。」

端木回春臉色更白。

「像你這樣的書生在西羌是活不了多少年的。」蒙面人恐嚇道。

端木回春暗暗叫苦,听到這種話不但不能笑,還要裝出一副擔驚受怕的表情實在是份苦差事。他問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想讓我行動了?」

蒙面人狐疑道︰「你很想行動嗎?」

至少比繼續听恐嚇好。端木回春怯生生道︰「我只是想早點听完也好早點就寢。」

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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