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與唐楓相見,也是怔在了那里,過了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立刻地他就想到不讓唐楓點破自己與他是相識的,但隨即又有一個新的方法跳進了他的腦海之中,所以在唐楓還沒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他就已經搶先說道︰「唐縣令,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不過幾天而已,你我就又見面了。」
唐楓在見到魏忠賢後便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叫破,就當他還猶豫未決的時候,魏忠賢已經先一步說了話,他就知道對方並不怕自己認出他來了,所以忙也行禮道︰「原來是魏……」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魏忠賢便制止了他︰「此處人多眼雜還是不要叫破的好。」
這時,唐楓的目光就再次落到了剩下的那幾個人身上了。那個大漢顯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但那兩個少年和艷婦可就不同了。唐楓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個少年的身份不簡單,因為他們身上有著常人所美艷的高貴之氣,而且那個年長的少年皮膚很白,是長期不見陽光的模樣,再加上有魏忠賢在旁作陪,那麼這兩人的身份自然就呼之**出了。
而那兩個少年的眼光則是過多的落在解惑的身上,他們對解惑剛才在轉眼之間就將幾個人打倒在地的武藝很是感興趣,只是礙于自己的身份才沒有上前詢問。
正當幾人站在雅座的門前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的時候,樓下就沖上來了好幾個人。當先一人便是這「食為天」的老板,他一臉惶恐地看著這幾個鬧事的人,連連拱手道︰「幾位客倌,你們可是闖了大禍了。剛才離開的那人真的是吏部趙尚書的一個遠房親戚,這次我這小小的酒樓可就要遭殃了。」說著哭喪著臉看著面前的這群人。
唐楓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魏忠賢,看他如何說話。果然在听到那人的身份之後,魏忠賢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狂喜,忙說道︰「老板你只管放心,既然事情是我們做的,我們就不會讓你扛著。他們若是來尋事,我們頂著便是。還有,讓人把雅座打掃一下,我們還要再用飯呢。少爺,我們可不能因為這幾個奴才而壞了吃飯的興致?」最後的話卻是對年齡較長的那個少年所說的。
那少年看了眼身邊的艷婦,見她似乎也想繼續用飯,便輕輕地一點頭。「還愣著干什麼,快派人把里面弄干淨了,再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打破的東西也都算我們的!」魏忠賢看那老板居然呆在那里也不做事,立刻就大聲斥道。
「啊?是是是是……」那老板一看幾人居然大喇喇地留在了這里,心里便定了下來。既然有人肯負責,他也不怕那趙尚書的家人找上門來了,然後轉頭就吩咐那些跑堂的下去準備酒席。
等他離開之後,跟在他身後上來的幾個魁梧的大漢便來到了魏忠賢幾人面前︰「皇……少爺,您沒受到什麼驚嚇?」幾個人很是緊張地看著他們。
「沒事,你們繼續在下面呆著。」魏忠賢代著答道,然後象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塊牌子道︰「倘若那些人真的敢再來尋事,你們知道該怎麼辦?」
「是!」那領頭的人接過牌子後,便轉身下樓去了。
唐楓看看已經沒有自己的什麼事了,便對魏忠賢等人一拱手道︰「幾位大人你們慢用。」說著便要回到自己的桌旁用飯。不想卻听那個年長的少年突然說道︰「適才多得你們相助,朕……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就請你們在這里用下飯。」說著伸手往雅座的方向一引。
唐楓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乃是當今的天啟皇帝朱由校,自然不好拒絕他,所以在道了謝後,便隨在了他的身後進了雅座,同時他看了魏忠賢一眼。魏忠賢此時卻是喜上心頭,雖然他剛才有了一個新的計劃,但皇帝要是不和唐楓二人說話,便也無法實施,現在卻不同了。
雅座里已經恢復了原樣,適才濺在牆上和地上的湯汁也被擦拭干淨,不一會工夫,酒菜便也陸陸續續地送了上來。那個適才保護天啟的大漢不敢入座,而魏忠賢也是半坐在座頭上,倒是唐楓根本不管什麼皇帝不皇帝的,就端坐在那里,隨手還夾一筷菜放進嘴里。這完全不覺拘謹的舉動讓朱由校對他大為贊賞。
唐楓雖然有著現代人的思維,不以為皇帝有多麼了不起,但心里的緊張還是難免的,他不過是強行讓自己裝作不在乎而已,倒是解惑才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才最是坦然。那另一個少年的目光就總是圍著解惑在轉,顯然相比于唐楓,解惑的吸引力更大了。
那艷婦則是不斷地將菜肴挑出來後放到朱由校的碟子里,服侍的很周到。這情況看上去有些怪異,雖然這里有七個人,但是卻並沒有什麼談話之聲。就當魏忠賢有些憋不住了想先開口的時候,朱由校便先開口了︰「你們說,剛才那人說的什麼尚書指的是什麼人哪?」
「那還有誰?我北京城也就六部六個尚書,姓趙的就他一人,而且後來那老板也點明了他是吏部,那還能是誰?」那艷婦顯然很得朱由校的寵愛,立刻便回答道。
魏忠賢也在一邊說道︰「奴才也是這麼看的。想不到這趙大人看上去作風很正,卻也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啊。」說著似是惋惜地嘆了口氣。
那年幼的少年也點頭道︰「看來這次我們出來看看也是好的,至少一些民生的疾苦我們是都看到了。皇……兄長,你以為可對?」
朱由校微一點頭,隨即又將這事拋到了一邊,開始吃起菜來。他只揀那些最為普通的蔬菜大口大口地吃進去,卻對那些珍饈視若無睹,顯然越是常見的菜式越對他的胃口。
在吃了一陣之後,那個年幼的少年便看向唐楓道︰「適才他叫你做唐縣令,你是順天府下的哪個縣令啊?能有這麼年輕且急公好義的縣令,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回少爺的話,他不是順天府下的縣令,而是從南直隸來的。」魏忠賢搶先替唐楓報了家門,然後有意無意地看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听了這話也是一呆,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便是你曾跟我說過的那個來京城為某案作證的縣令?「說著好奇地看著唐楓,就連剛才對唐楓並沒有多大興趣的那個少年也開始上下打量起唐楓來。
唐楓只得一拱手道︰「幾位大人說的是,下官正是南直隸徽州府下的歙縣縣令唐楓。」
「你能夠在這酒樓之上替從未見過面的人抱打不平,看來你的為人還算不錯啊,怎麼卻有人說你是假公濟私、將犯人屈打成招的昏官呢?」好半晌之後,朱由校才想起了之前所听到的關于唐楓的評價,此時便一時口快地說了出來。
唐楓想不到在皇帝的心里自己居然是這麼一個人,心里便不禁一跳,然後不自覺地看向了魏忠賢。魏忠賢沖他一點頭,意思是確有其事,然後又示意他自我辯駁。唐楓立刻就知道了魏忠賢的用意,這的確是一個將汪家一案納入到自己所想的好機會,于是便說道︰「那是有人想要包庇自己的親人而對下官的污蔑。」
「哦?竟有這等事情?」朱由校在喝了一口酒後便盯著唐楓,「你且說來听听,若你說的確是實情,我就會還你一個公道。」
「大人們不用還我什麼公道,只要還我歙縣百姓們一個公道便可以了。」唐楓說著便將汪家之人在歙縣的所作所為給說了出來。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他所經歷的,所以他說得很是詳細,這讓朱由校等幾人听得連連點頭,而那另一個少年的眼中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所以最後,下官便來到了京城之中,想要在天子腳下淘一個公道。但是前幾日,在大理寺中審案的時候,那惠大人卻一口咬定是下官屈打成招之下才使那些人畫下的押,如今下官只有等那歙縣的其他人趕來作證了。」唐楓說到這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真真是豈有此理!」年幼的少年一頓酒杯就沖口罵道,「他們真當我大明的王法是無物了,居然仗著權勢行此不義之事!皇……兄長,我們一定不能饒了這些人哪!」
朱由校也是滿臉的怒意,他看了一眼魏忠賢道︰「此事你怎的不向朕……我說明呢?難道你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飯的嗎?」
魏忠賢立刻裝作一臉委屈地道︰「少爺,奴才不過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在您的面前說那些大人們的壞話啊?其實奴才早就知道了這事情,只是怕少爺你生氣,所以才……」
「這次的案子,我一定要親自過問!你給他們傳個話,別再妄想欺瞞我了!」朱由校說著站起了身來就往外走,顯然是氣得沒了胃口。其他幾人一見,忙也都站起了身來,跟在他的身後出去了。在離開的時候,那個少年卻是帶著疑惑地看了唐楓和魏忠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