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常一樣,大明帝國的君主,天啟皇帝朱由校在用過了早膳之後又來到了那個偏殿滯洪,繼續著昨天沒有完成的活計。在昨天入睡之前,他已經在精致的木屏風上雕刻到了第七百五十個羅漢,在那扇近丈闊,七尺高的屏風上,他將要雕刻上八百羅漢。這可是一件曠日持久的大工程,所以在年後的這段時間里,皇帝都沒有再理會任何的政事,除了任命自己的先生孫承宗擔當了兵部尚書一事發了聖旨,其他的事情他都交由了魏忠賢等人處置,就連袁崇煥的到來,皇帝也只是露了個面就不再理會了。
還有五十個羅漢要雕刻,這讓天啟一大早就趕到了偏殿,很快就進入到了工作的狀態。正當天啟用嫻熟的刀刻工夫使得又一個長眉羅漢的形貌慢慢顯出來時,一身大紅衣袍的魏忠賢就走了進來。雖然出于規矩魏公公還是行了大禮,但皇帝卻對他理都不理,現在他的全付心神都在這些木雕的羅漢上,自然不會因為這個日日得見的人而分心了。
以前在這個時候,魏忠賢都會象征性地取出幾份奏折,然後隨口讀一下,說明自己已經征得了皇帝的聖意之後就會離開了,往往天啟也不會去留意他讀的是什麼。但今天情況卻有所不同,魏忠賢見天啟正在忙著手上的活計,也沒有開口,而是安靜地等在一邊。
這一反常的行為很快就引起了天啟的注意,在他將第七百五十二個羅漢刻成之後,就先將黃金為柄的刻刀暫時放在了一邊,接過身邊的小黃門遞過的汗巾擦拭了一下後問道︰「小魏子,你可是有什麼要事要與朕說的嗎?莫非是北邊又出了什麼兵事了嗎?」除了國內真的有什麼大亂子,或是邊疆有戰事發生,魏忠賢都不會如此慎重。
魏忠賢忙恭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話,遼東最近很是安定,就因為此,老奴還以上命將如今在那主持大局的袁崇煥給招回京來,皇上應該還記得曾見過他吧?」
「對,是有這麼回事。」天啟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記憶之後又滿是疑惑地道︰「那你還有什麼要事呢?要沒什麼大事的話,就不要打擾朕做事了!」
「這個……老奴今日要啟奏的事情正與袁崇煥有關,因為事關重大,老奴不敢獨專,所以才進宮來打攪陛下的。」
天啟皺了皺眉,不耐地道︰「小魏子,你怎麼變得如此婆媽了?你有思茅事情要說照直明言就是,朕什麼時候怪過你了。」
魏忠賢等的就是這麼一句話,所以等天啟的話音一落,他就立刻道︰「是這樣的,通政司今天一天就收到了十多份彈劾兵部尚書孫承宗的奏章,說他私下里與手握重兵的袁崇煥相見,還密談了有兩個時辰之久。因為事涉部堂高官,以及朝廷的邊將,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會這麼早就來打擾皇上的!」
「嗯?孫先生和他的老部下見一面也有人說三道四嗎?真是不知所謂!」听了這話之後,天啟只是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這些言官們也看得太緊了,就把這些彈章留中吧!」
「老奴遵旨。」魏忠賢答應了一聲,這個結果他早就猜到了,以天啟皇帝對孫承宗的信任,這幾個言官的彈章根本撼動不了孫承宗的地位,所以他並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這不過是他魏忠賢為了對付孫承宗所埋下的第一招罷了,為的只是讓皇帝知道此事。
第二天,事情就變得大了起來,朝中那些原來仿佛都已經瞎了或是聾了的言官御史們都在這一天里活了過來,他們一個個接連上疏彈劾孫承宗在遼東期間養兵自重,沒有按著朝廷的意思征兵,以朝廷的錢糧多征了數萬的私兵。而後又有人彈劾孫承宗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威,不思報國殺敵,坐看著金人發展,為的就是養寇自重。這兩件事情馬上又和這次他身為部堂高官和邊將私下相會給聯系了起來,說他這完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有想要造反的嫌疑。一時間不光是朝堂上,整個北京城都傳開了孫承宗有不臣之心的事情,每個人都說的有鼻子有眼,好象這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的一般。
將事情挑起來的魏忠賢這時候卻置身于事外,不但沒有和大家一起攻訐孫承宗,反而秉承著皇帝之前的旨意,將所有關于孫承宗的彈章都給壓了下來。不過這麼做並沒有阻止大家的舉動,反而使得一些原來還在猶豫和觀望的人也加入了進來,一起申討起了孫承宗來。仿佛只要不將孫承宗定罪的話,大明朝就真的要有危險了一般。
眼看著事情到了這一步時,魏忠賢才再次來到了偏殿見天啟,向他稟奏了如今外面群情洶涌一致彈劾孫承宗的事實,並把那幾大箱子的彈章,以及他命錦衣衛和東廠所搜集來的所謂的「證據」都拿到了天啟的面前。
看著滿滿當當的這些東西,天啟皇帝頓時就傻眼了,他指著那幾個箱子,用因為有些激動而顯得尖銳的聲音道︰「這……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難道想逼宮不成?」
「皇上息怒!皇上還請保住龍體哪!」看到天啟帝本來就不強壯的身體已經此事而微微地顫抖著,臉上也露出了不自然的潮紅之色,幾名小黃門都有些慌了,忙又是擦汗,又是搬椅子地請皇帝先坐下來說話。
好一陣折騰之後,天啟的心情才平復下來,他看著魏忠賢道︰「當日朕不是讓你將此事給壓下去嗎?怎麼你如此辦事不力,事情不但沒有壓下去,反而越鬧越大了?」
「是老奴無能,請陛下降罪!」魏忠賢忙跪了下來,一臉惶恐地說道︰「不過眼下這事已經被人傳得街知巷聞了,那些御史言官們也是因為擔心我大明的安危才會一同上疏彈劾孫尚書的,老奴也不好強行命他們不得上奏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朕是不信孫先生會做出什麼不利于朕,不利于國的事情來的。」
見皇帝到這個時候還如此相信孫承宗,魏忠賢心里又是一陣嫉妒。但這時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魏忠賢相信即便皇帝再不情願,也不會不遵從滿朝大臣的意思的,便說道︰「事情要從孫大人在遼東時說起,有人曾見過孫大人在征召兵馬時超過了朝廷的原定數目……」魏忠賢將楊長洲早就設計好的說辭在天啟的面前復述了一遍,反正就是將幾件對孫承宗很不利的事情連在了一起,然後將之往即將謀朝篡位的地方引。
只可惜魏忠賢說這番話的水平有限,又不是他自己的看法,所以並沒有讓天啟有多少的同感。不過天啟還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你是說朝臣都認為孫先生有著不臣之心,想要用遼東的人馬自立,所以他們才會不斷上書彈劾孫先生的?」
「皇上英明!」魏忠賢抹了把汗心說您總算是把要點給抓住了。
但皇帝的後一句話卻讓剛剛有些高興起來的魏公公又遭到了打擊︰「朕不信,孫先生向來對朕忠心耿耿,斷不會做出有害于我大明的事情來的,這不過是一些謠傳罷了,根本做不得準的!」
魏忠賢心里那個恨哪,想不到這個孫老匹夫在皇帝心里居然有著這麼高的位置,這更讓他起了必除之的信念,所以他連忙道︰「其實老奴也覺得此事似乎是謠言居多,不過皇上,有些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即便孫大人他沒有這樣的心思,誰敢保證他手下的那些將領們沒有這份心思呢?若是因為一時的大意而讓他們得了機會的話,皇上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雖然對孫承宗的信任沒有絲毫的減少,但被魏忠賢這麼幾句話一說,天啟原來有些怨懟朝臣的心卻冷下來了不少,他為難地道︰「那你說朕該怎麼辦?若是真信了他們的話,孫先生就是大罪,朕實在不能這樣對孫先生。但若是不依著他們……」說到這里,皇帝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只是一個只知道做木工活的青年,對什麼政治手段知道的太少了。
魏忠賢一見知道機會來了,便忙說道︰「老奴倒有一個既能讓百官滿意,又能讓孫大人得以保全的辦法。那就是讓孫大人上書請辭,只要孫大人他徹底告了老,回了家鄉,那有關于他圖謀不軌的言論自然就沒了根據了。另外皇上也不用承受那些大人們的壓力了!」
「這個……這樣不是太過對不起孫先生了嗎?他為國盡了一輩子的力,到老卻要……」
「皇上,您這麼做也是在保全孫大人哪,他若是忠心于皇上的話一定能明白的,到時候他不但不會怪皇上,還要謝恩于皇上呢!」
「既然是這樣,就按你說的辦吧,你且譴人去通知一下孫先生……不,還是朕微服去見見他吧,希望他能明白朕的苦衷……」天啟不無苦澀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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