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楊氏早就在金珠家門口轉悠,焦急的不停朝來路張望。當瞧見金珠傻笑著,蔣保山挑著新買的布回來,知道事情八九是成了,心跳得越發快了。
「錢嬸子,你來了啊,快,到我屋里去。」
金珠此時看見錢楊氏,那可是比什麼時候都高興,那雙逐漸恢復的手,在金珠的眼里泛著金光。
錢楊氏匆匆和蔣保山見了一個禮,跟著金珠就去了她屋里,瞪著一雙大眼楮,緊張的問︰「蔣二姑娘,那個荷包那個荷包繡莊收了?」
「收了」金珠笑嘻嘻的看著錢楊氏,「錢嬸子,你猜猜,給了多少的工錢?」
「多少?嬸子哪知道能給多少呢?」
錢楊氏的心砰砰直跳,她記得自己丫鬟原先一個荷包賣了8、9文錢,刨去布料和線錢,能有個3、4文錢的工錢,自己的手藝比丫鬟好,說不定能得5文,可她不敢說,原先的自信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8文錢,錢嬸子,給你。」金珠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錢,遞到了錢楊氏的手里。
「這8文,能給8文錢蔣二姑娘,嬸子真的是謝謝你,這8文錢嬸子不能要,算是嬸子給你的謝禮,你也別嫌少。嬸子知道自己的女紅能掙錢,心里也就踏實了。」錢楊氏眼眶一紅,強忍著淚水把錢硬塞給了金珠。
金珠沒有推辭,看著手心里的8文錢若有所思,「錢嬸子,你知道什麼樣女紅最值錢嗎?」。
秀清娘每天的工錢是60文,錢楊氏繡制的荷包,不算成本也才賣了60文,這還是錢楊氏熬夜的結果。就算金珠分文不取,按正常工時算,錢楊氏一天的工錢也才20幾文,這其中的差距巨大。
「蔣二姑娘,你這話問的嬸子不知道該怎麼說,當然是越好的女紅越值錢。」錢楊氏看著金珠沒有拒絕,心里輕松多了,也不再像剛才那麼激動,腦子也靈活了起來,「你是不是想問,做什麼樣的東西最值錢?」
「對,就是這個意思。」金珠點點頭。
「蔣二姑娘,這女紅說起來沒有什麼最值錢一說,不過是看所用的布料,繡線還有繡娘的技法。」錢楊氏瞧著金珠手里的8文錢,自信滿滿的道︰「三者缺一不可,這里面以繡娘的技法為最,物件好尋,好技法卻難尋。」
金珠點點頭,這里的人都是自給自足,普通人從頭到腳都一手包辦,很少有人會花錢買,只有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姐夫人,才會花錢請好的繡娘來做衣物,想要賺錢,還只能從她們身上下手。
「錢嬸子,這錢你還是拿著,我自有自己的一份。」金珠把錢又遞進錢楊氏的手里,不等她推辭又道︰「錢嬸子如果真想給我謝禮,還不如就好好的多做些繡活,你有工錢拿,我也能多得些跑腿錢。也不用只做荷包,你瞧著這些布料適合做什麼,你盡管去做,只要心里記著,這些都是做給大戶人家的那些小姐夫人們用就行。」
「這」錢楊氏猶豫。
「錢嬸子,我知道你想說這些布太過零碎,也只能做荷包,鞋面這樣小物件。你也別急,我不過是想讓你心里這樣想著,能往大些的物件上靠靠,比如說是枕頭、靠枕什麼的?」
錢楊氏先把8文錢仔細的收了起來,起身在那堆碎零布中翻找,半響搖了搖頭道︰「這些布料哪里有能做枕頭和靠枕的布料,最大的一塊不過僅夠一半多些,做不了。」
「錢嬸子,你把大的幾塊拿我瞧瞧。」
金珠從錢楊氏手里接過幾塊最大的料子,一塊塊拼接著看著顏色和圖紋,不多時笑了,「錢嬸子,一塊料子不夠做,那咱們就用多幾塊料子做,你瞧,這四塊料子的顏色和圖紋,把它們放在一起,是不是事事如意的意思?」
錢楊氏聞言看過去,還果真是這樣,把四塊料子疊成一樣大的四角形,放在一起,上面的顏色和圖案還真有吉祥如意的意思,加上是四塊拼接在一起,說是事事如意,那是一點沒錯。
「可這」錢楊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想道︰「蔣二姑娘,這樣放在一起是有些不一樣,但這樣的東西繡莊是不會收。這些料子雖然零碎,但卻都是些上好的料子,這樣的繡莊,一般都是做富貴人家的生意,像這種窮人家百家衣的東西,沒人會要,別白白瞎了這些好料子。」
錢楊氏說的理由金珠也在考慮之中,有些觀念、習慣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被改變,就算錢楊氏听她的話,拼出一個大物件來,在自家里用用還好,想拿去讓錦娘花錢買下,那根本就不可能。
「呵呵錢嬸子,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想著這麼些好料子就只做荷包太過可惜,既然你說不行那就算了。」金珠接著道︰「錢嬸子,繡莊的人說了,只要以後的繡品能和你那個荷包一樣,你繡多少她們都收,這下你可就有的忙了,呵呵」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多拿些回去做,呵呵」錢楊氏高興得忘記了金珠剛才說的話,樂滋滋的在布料堆里翻撿。
「錢嬸子,挑著拿手的繡,穩妥才是最重要的。」金珠提醒著錢楊氏,怕她一高興,又想琢磨起新東西,那些圖樣中,有不少是她從沒繡過的,早見她挑圖樣時,一臉的糾結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好,嬸子省得。」錢楊氏臉微微一紅,她的老毛病還真是犯了,忙把伸出的手轉了一個彎,拿起另一塊布料。
沒用多少時間,錢楊氏挑揀好了布料,拿夠了花線,樂滋滋的走了,說好過幾天給金珠送繡好的荷包來。
錢楊氏走後,金珠拿出紙筆,記了一個流水賬,今天最後還剩在錢袋里的錢只有40文,真是少得可憐啊可想想那幾匹嵐山中麻布,她又立刻高興了起來,至少,爹能穿上新衣服了。
金珠出了自己的屋子,走到堂屋,就看見那幾匹布放在桌子上。錢楊氏在金珠的屋里,蔣保山不方便進去,只能暫時把布放在了堂屋,自己找秦大富商量事情去了。
幾匹布中,金珠最中意那匹青色的布,用來給蔣保山做衣服是最好不過了。金珠正想抱著青色的中麻布去找秦王氏,抬頭一看天色,已經快到了趙永健識字的時候,也就沒有出門,自己一匹一匹的把其他的布料搬進了自己的屋里,獨留了青色的放在堂屋里。
剛把布料搬完歇著喘了口氣,趙永健就來到了院門外叫門。
自從听了戚媽媽說什麼七歲不同席的話後,金珠不再讓趙永健獨自進到自己家里,免得麻煩。見趙永健叫門,她答應著來到院中,坐在院子中的一張小幾旁,等著趙永健進來。
趙永健自從那天後,面對金珠多了些小心,不再愛理不理的為識字而識字,總是用心找了些字來學,還花費心思的想問題,巴不得能從這些一個個單字中,知道他想知道的東西。
金珠當然明白趙永健的心思,只是自己麻煩事情一堆,趙永健又不是自己老鄉,她不想在多余的事情上花費功夫,不能賺錢的事情她沒空理會。
「給,大妞二妞的荷包我也不能白拿,一人5文,這是工錢。」金珠把10文錢遞給趙永健,想著以他的聰明不會猜不出是什麼意思,沒給趙永健提問的機會,接著道︰「今天想學什麼字,你寫給我看。」
趙永健沒有半點遲疑的接過錢收了起來,拿起小幾上沙盤中的木棍,寫了一個字出來給金珠看。
金珠很快的把字的發音,大概的意思都解說了一遍,看著趙永健點頭,就想要結束今天的識字課程。
「金珠,先等等。我已經學會了兩百多字,雖然還有很多字不認識,但卻有一個困惑,希望你能幫我解惑。」趙永健非常誠懇的望著金珠,他最近不常笑,一臉憂郁的表情更是讓金珠招架不住。
「你說說看。」金珠的嘴比腦子快,剛想拒絕,嘴巴已經把話說出了口,忙補救性的低下頭,看著自己快要磨破的鞋面,腦子里狂閃著各種鞋子的樣子,以此讓自己腦子清醒些。
「你教我的那麼多的字,單獨每個我都能認識,可幾個、幾十個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還能為什麼,你只識字卻不識文,當然看不懂有些句子文章,特別是寓意深刻的句子文章,別說是你,就算是那些秀才舉人,他們也不敢說能看懂所有的文章。」金珠在心中慶幸,還好這里的人使用標點符號,否則,她也將是一個睜眼瞎。
「只識字不識文?」趙永健眼楮一亮,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興奮,笑道︰「原來如此,金珠,你能教我識文嗎?」。
「能,但是沒空。」金珠低著頭直接拒絕,听見趙永健話語中的笑意,知道自己最好把眼楮牢牢的閉緊,否則什麼時候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