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御食 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三十章 惡人當街下暗絆

作者 ︰ 月滿西樓1980

進了十月,京城的空氣明顯干燥了起來,這天從早上開始就有點半陰天,吳琣還想著︰要是能下場雨,空氣的干旱也能緩解一下。吳琣和琀哥兒今天到的早了點,還未到平時擺攤的時間,集市上人還很少,兩人打著哈欠等老許的推車前來。

「喲,夠早班兒的呀!」有人流里流氣的走過來搭話。

吳琣看了一眼,正是對面賣包子的老武,按京城人喜歡把職業放前,姓氏放後頭的習慣,比如泥人張、小腸陳一類的,大家都親切的稱呼他為包子武。而且,吳琣私下認為,這名字與這人極襯。包子武生得五短身材,又有點胖,看著墩墩實實的,一不留神還以為包子成了精滿地跑呢!

平時兩家都在集市做買賣,卻也從未主動相互打過招呼。吳琣見他今天破天荒的走了過來,也只好含笑支應著點了個頭,道了聲早。

包子武應了,卻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反趴在面攤前笑著對吳琣道︰「唉,吳家娘子,你這花活兒夠多的呀!跟著老許沒前途,不如跟著哥哥我干吧!老許人又摳兒,家里那個黃臉婆管的又嚴,你能得著什麼好?跟著我,咱倆得著錢五五平分,哥哥我還管你的吃住!」

流里流氣盤道兒的樣子讓吳琣覺得有些惡心,不自覺的就在臉上流露出幾分不耐,吳琣哼了一聲,又不想得罪他,只好支吾的道︰「許哥對我挺好的,又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了把援手,要是真拋下他和武哥你干,似乎對人家有點不仗義。」

原以為這樣婉轉的拒絕,不會引起包子武的不滿,不想她這一點臉色的變化盡數收到包子武的眼里。包子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對她又是一笑,道︰「得 ,姐們兒你還真夠矩氣*的。先忙著,哥哥我走了啊!」說著,轉回他的包子攤,準備這一天的生意。(矩氣︰老北京指仗義,有義氣。)

吳琣看著他一搖三晃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不安︰自己這些天不停的換著花樣兒,的確是分流了不少集市上的生意,這位包子武可千萬別因為這樣,砸自己的場子呀!不過,她轉念再一想︰大家一起出來做生意,技不如人就別怪別人掙著錢。更何況,這集市上又沒人規定不許做重樣的買賣,就算包子武跟自己這邊動起粗來,他連個伙計都沒有,自己這邊可還有個身強體壯的老許,還有弟弟琀哥兒這個半大小子。想到這里,吳琣心里的不安又壓了回去。剛好,老許這時推著車也到了,三人一通忙活,開始了這一天的工作。

到了中午開始熱鬧的時候,吳琣忙活在灶間做各種吃食,包子武也再沒有什麼動作,她這顆心算是全放下來了。

忙活間,吳琣看見熱鬧的人群突然遠遠的分開了一道縫,五六個身穿皂衣的男子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視線內。人們見到他們似乎都很是懼怕,離得遠遠的散在路邊,而那幾個人也似乎很享受這種氣場,一個個撇著嘴,抬著下巴,拿鼻孔看人。看那樣子,似乎是吃官飯的人。

吳琣原想這事可能與自己沒什麼關系,就低頭接著做著。老許卻有點慌亂,明顯手腳忙亂,不知做些什麼好。吳琣看得奇怪,抬眼一看,那幾個皂衣男子已聚到包子武的攤前,與他說說笑笑。其間,包子武給了他們穿好的幾貫錢,有一名皂衣男子提筆在懷里的賬本上劃拉了幾下。

吳琣心想︰這是做什麼?再看老許的樣子,她猜惴這幾個人的身份︰城管?市容監察?難道是綜合執法?她伸頭不解的問他︰「許哥,你怎麼啦?」

老許肉疼的嘆了口氣,自推車下拿出三貫錢準備好,對吳琣道︰「要交攤位租金了。」

哦,原來是市場管理科,可看了那數額吳琣一驚︰原來除了稅還要交這個東西。她急忙問老許這三貫錢都交嗎?老許心疼的看著吳琣點點頭。

三貫錢,相當于三兩銀子了。看那天那紅衣女子那麼大的氣勢,身上擾了歸齊才有三兩銀子,如今只是一個在集市擺小攤的就要交三兩租金!吳琣倒吸口涼氣,這跟搶錢有什麼區別?自己原來還想入非非的覺得,半年之內,一定可以攢下數兩銀子,到時再想辦法見見琀哥兒的老爹,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打點一下讓他住的舒服點。這下倒好,一下半個月的營利都出去了,剩下那點錢再置辦生活用品、吃飯、住宿,哪里還存得下錢!

吳琣遠遠的看見包子武突然轉頭,盯著她冷冷一笑。那笑激得她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冷戰,早上才壓下去的不安「騰」的又升了起來。

轉眼間,那五六個皂衣男子已到了近前,吳琣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懂,只好低頭干活,由著老許去支應。

老許面上帶著諂媚的笑,捧著那三貫錢遞給其中一個酒糟鼻的小個子男,賠笑的對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四方臉的男子道︰「袁爺,辛苦您還親自跑來,其實說句話,小的屁顛顛的就給您送衙里去了。」

四方臉的袁爺自鼻孔里哼了一聲,卻並不接話。

酒糟鼻男接過錢,數也不數,扭身放入跟著他的小推車上,隨手在賬本上劃拉著。車上有只竹筐,裝得都是收上來的租金,吳琣瞟了一眼,只怕得有五十多貫。

不料,這些人並不像在包子武那邊似的,收了錢就走人。酒糟鼻突然翻過手來,將賬本差點貼到老許的臉上,氣勢洶洶的道︰「老許,你原來登記可是只有二張桌子,如今你這都擴到四張啦,怎麼也不去咱們那改個登記?你看,你這帶來的爐子也加了二個,都多久啦?上個月的事吧?不少字」

吳琣心里一驚,這是要干嘛?

這時,只听袁爺一哼,伸手揉了揉他肉頭的鼻子,冷冷的對酒糟鼻道︰「小趙,怎麼跟人說話呢?有話得好好說是不是,咱們是替各位生意人服務的,你怎麼說得自己跟大爺似的?」官腔打得十足,酒糟鼻小趙立馬對袁爺點頭哈腰。袁爺訓完了小趙,又轉頭對老許道︰「許老弟,你也是。上個月你就添了張桌子,咱們知道你除了媳婦還有二個孩子要養,老娘腿腳也不便,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而今,你看看……」說著,轉身指著老許的面攤,不滿之情溢于言表。他那樣子,明顯也就三十初頭,卻偏要叫快四十的老許為老弟,還跟小趙唱個紅白臉,吳琣心里堵氣,卻不便發作,只好低了頭不去理會,全由老許處理。

「你這個月不光又添了桌子,還添了個爐子,你看你這攤子已經把集市的路給佔了,還佔了旁邊老張茶果攤的地兒,人家跟你有交情不願多說什麼,可這樣畢竟不好,是不是?」

其實,面攤離茶果攤還有至少四五尺的距離,是比以前近了點,可也沒有什麼影響呀!吳琣心知這就是沒事找事的開頭,且听他往下怎麼說。

老許點頭應著,嘴里卻分辨說︰自己是有點佔地兒,可老張跟自己多年的老鄰居了,也不會挑什麼理兒,更沒影響人家做生意。

不料,這一來,袁爺一臉驚詫的看著老許,語重心長的道︰「老許,你這麼想可是太不對啦!老張那邊咱不說,你們鄰居這麼多年啦,感情咱們都看得到。可你佔了這道,你知道有多大的影響嗎?」不跳字。

老許看著他的臉色,不解的眨著眼搖了搖頭。

吳琣也心里冷笑,佔了點道又能怎麼的,這麼寬的路人來人往,寬出去半尺能礙什麼事兒啦!

「要知道集市最怕什麼?」袁爺昂首挺胸的望天問話,四下里的皂衣男人齊聲應道︰「火呀!」

袁爺「哎」的肯定一聲,指著面攤前的道路︰「老許你看你在集市的干路上,這路最寬,若是著了火大家指定往這兒逃,也跑得最快。可你這一佔道,大家逃生的機會就小了很多,萬一在你這兒撞上你的桌子,摔了跟頭引發跟在後頭的人摔倒,你知道群死群傷有多厲害嗎?」不跳字。

老許笑有點僵,連說「知道知道」。轉念一想,自己知道什麼呀,他們就是沒事找事,又急忙改口「不太清楚,不太清楚。」

一旁酒糟鼻小趙接口道︰「大前年燈市兒那元霄節鬧花燈,不就是因為有個孩子摔了,結果一個絆一個,一摔摔一群。當天晚上的花燈會,因這孩子導致的擠踏,可是死了十多個人,傷了二百多口子呢!當時,有座橋都擠塌了!」

袁爺「啊」的又是肯定,轉頭定定的看著老許道︰「你說,你佔這個道的行為,嚴不嚴重?」

原來是指責這面攤佔了消防通道!吳琣心里這個氣,佔了半尺能出什麼事?五尺寬的路還不是該怎麼跑怎麼跑?想到這里,她推了琀哥兒一把,琀哥兒會意的悶聲走上前,把那套突出去的桌椅扯了回來,又悶頭的回去揉面。

他的動作引得幾個皂衣男子都目不轉楮的盯著,袁爺清清嗓道︰「你看,你這一擴大攤子,都有錢雇伙計了,這租金必須得漲。小趙,你給算算,連佔道的罰款加添了桌椅和爐子的攤位租金,許老弟這個月得交多少錢?」

酒糟鼻小趙「哎」了一聲,變魔術一般自身後掏出一只小算盤,「 里啪啦」的打了起來。只一會兒的工夫,他抬頭正色的對老許道︰「老許,你佔道性質嚴重,念你馬上悔改的份上,只罰你二兩銀子得了。還有你這私自擴大經營,拒不上報的行為,袁爺沒說收你的罰款我也就沒算,單是加了你一分租子。里外里加一塊兒,你還得再交三貫錢!」

「什麼!」吳琣听了實在忍不住的叫了出來,這一交,一個月算是白忙活了,能剩下幾個錢吃飯就不錯了!

袁爺听了她的叫聲,好似才看到她一般,慢悠悠的轉了頭,盯著她看了一眼。

吳琣自知太沖動了,急忙低了頭,只這一掃之下她也看到袁爺眼中不可抑制的驚艷,以及強壓下去的貪婪。那個眼神,吳琣心里觸電一般驚心。這張臉,太惹事了,吳琣心里怨恨自己一時沖動,只怕這禍是躲不過了。

「哦,袁爺,吳小姐是覺得我們現下沒有那麼多錢。」老許急忙替她打著圓場,生怕因此惹怒幾位爺。

小趙卻是一眼就明了袁爺的用意,笑道︰「沒錢呀?沒關系,下午,讓這位小娘子給送到咱衙里。」

吳琣心里叫聲不好,下午要去了可是龍潭虎穴。

老許也想到這一層,連忙道︰「咳,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上得了衙門的台面。一會兒我就給幾位爺送去,還望爺們兒高抬貴手,給減減租吧?不少字」

袁爺一抬手,雖是對老許說的話,卻是笑看著吳琣道︰「不懂事沒關系呀,爺們兒今天還能教教她怎麼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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