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姐?」吳家還有個大姐嗎?她還以為吳玨是長房嫡子,「那,那她在哪里?」而且,如果有一位大姐的話,吳玨之前為何只字未提,也不前去求救?反倒留到這個時候,讓韓敬儒來發揚光大。
「這位大姐名喚吳珠,于七年前嫁于前門西河沿的羅緞莊——孫家,現在是孫家的三少女乃女乃。」韓敬儒解釋了一番,看吳琣一臉的狐疑,就已然猜到她在想什麼,「這位大姐早在當年嫁入孫家時,就已與吳老爺斷絕了父女關系,你大哥只怕也是因著這一層,沒有去求她。吳家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何況是這種傷了感情的父女關系。」
說到這里,吳琣點了點頭,這倒可以理解,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嘛!
「那我跟大姐關系好嗎?我去求能行嗎?」不跳字。吳琣有些擔心,人情往來她一向不太靈光,不然前世也不可能把親情處理得亂七八糟,還在家里一直宅著。
韓敬儒神情古怪的盯著她看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句︰「她欠著你一份情,你去的話,她伸援手的可能性大一些。」
吳琣又理解無能了,天然呆的看著韓敬儒,求解。
「那把寶劍……是當年吳大姐與我的定婚之物。」
吳琣只覺得嗓子眼發甜,天雷滾滾吧今天晚上。吳家是怎麼許配的女兒呀,怎麼越听越亂?
韓敬儒看她臉色不佳,急忙解釋道。「最早與我有婚約的是吳大姐,可她七年前與孫家三少爺偶遇生情,便硬要嫁與孫家。吳老爺因為與我家早有嫁約就堅決不同意,父女二人連鬧了數月。最後,吳大姐以死相逼,又要與吳老爺斷絕父女關系,最後是你挺身而出承擔了婚約,大姐才得以順利嫁于孫家。」
吳琣嘴角抽抽,這具身體今年才十七歲,七年前的時候才十歲,懂個屁呀,就挺身而出承擔婚約啦?肯定是吳大姐想了什麼計策騙了小姑娘,這姐姐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拿自己的妹妹玩金蟬月兌殼之計。
「親事原是你娘與我娘許下的,後來你娘早逝,只好是你爹上門賠罪,並請我娘替你另起一個待嫁的表字。也因此,你大姐才能名正言順的嫁入孫家,你說她欠你的這份情,大不大?」
韓敬儒平淡的幾句話將往事說來,平淡的語氣下掩蓋了多少血雨腥風,家門不幸,只怕只有當事人才能感知吧!轉念再一想,吳琣後來又與謝家定親,若不是吳家吃了官司親事擱淺,當年所謂的挺身而出,倒霉的將只是韓敬儒一人!韓敬儒卻不記前嫌,專心一意的為吳家綢繆,心里不由得隱隱覺得對不起韓敬儒。
韓敬儒沒有注意到她略黯的眼神,又嘆了一口氣︰「唉,如今我們這樣求上大姐府門,卻有一些無賴的意味。可若不是咱們現在實在走投無路,還真不願上門去讓大姐為難。」
吳琣一笑︰「事到如今,這無賴也只得耍一耍了。」
韓敬儒點點頭,又對吳琣道︰「明天,我與大姐約好去孫府一見,只盼到時大姐能顧及父女親情,伸手援助。」
吳琣無奈的點了點頭,猛然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唉呀」一聲大叫,急忙掏出那塊腰牌,遞給韓敬儒道︰「你那天說這東西不祥,它到底是誰的?我今天用了一下,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韓敬儒一听這話,也吃了一驚,埋怨著接過那枚腰牌︰「我不是讓你丟掉嗎?你怎麼……你怎麼還敢明目張膽的拿出來給別人看?」
吳琣委屈的道︰「今天也是情勢所逼嘛!而且是誤打誤撞露出來的,我又不是真的想借它的威風。唉呀,事到如今,你也別埋怨我了,先說怎麼辦吧。」說話,快嘴快舌的將今天發生的事端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靜靜的看著韓敬儒的臉色。
只見夜色下,他瘦削的臉龐溫潤如玉,散發著一層柔光,高高的鼻梁反映著夜色如水。微微蹙著一雙秀眉,狹長的鳳目在夜色下,竟如琥珀般在發著薄光。
「嘶∼∼」韓敬儒倒抽一口冷氣,雖未開言卻嚇得吳琣馬上躲開自己的眼神,她收回游走的心神追問︰「怎麼?很難辦嗎?」不跳字。
這牌子雜事局的人竟然認得,讓韓敬儒很是詫異。按道理,「豹房」的管事們高高在上,是為了什麼事屈尊到五城衙司來的呢?這牌子一個號對應一個人,號碼越小權位越尊貴,這牌子已排到二百號開外,是什麼人呢?那位雜事局的管事看來也只是听聞「豹房」的大名,並沒有深入的知曉,吳琣今天的做法,處理的還算到位。如果沒有什麼意外,「豹房」的人不會再駕臨雜局這個小衙門口,也就不存在直接滯露的風險。其它集市上的人就算知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想清楚了這些,韓敬儒嘆了口氣道︰「用了也就用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唯今最安全的辦法是你一定要想辦法在這個市集上消失。明天一早,見了你大姐,無論如何你都要盡力留在孫府。」
「那這牌子……」吳琣還想追問這牌子是做什麼用的,倒底是什麼人持有。
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只見韓敬儒點點頭,輕輕柔柔的抬手貼近了吳琣的臉頰。
突然而至的,與韓敬儒不相適合的曖昧,讓吳琣全身一僵。不敢動,只敢用眼楮盯著那只玉色的修長手掌貼了過來,摘下臉頰旁發絲間的一枚落葉。「嗯,你先去睡吧!知道的太多,只怕于你無益。我明天會開始教你一些在這里生活必須的禮儀,你不能再像一匹月兌的野馬了。至于這牌子,既然你已暴露在身上,索性就一直帶著,以備再與那些人馬相遇。只是記得一點,再不要輕易露出了。去睡吧!」
輕柔的語句,加上他玉手劃過吳琣臉頰上殘留的清冷,讓吳琣僵了背脊,機械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後才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在屏息,已有種快窒息的感覺。長出了口氣,她快步向屋里奔去,撫著心口暗道︰「奇怪,今天我的心怎麼跳得這麼快?」
韓敬儒略帶深沉的看著她的背影被夜色湮沒,那枚自她發間摘下的葉片用手指輕捻,在唇邊打轉。
夜已深沉,韓敬儒突然唇角勾起一抹輕笑,不知是在笑人還是笑己。含笑環顧這間小院落,韓敬儒對著正屋深施一禮,輕聲道︰「爹、娘,我有好久沒有回來看你們了,莫怪。自你們離開後,這是我第一次進到這里沒有悲傷與恐懼。我……好想你們呀!」沒有回答,風吹院中的枯枝,卷起殘葉和枝上的雨滴,灑了一院。
「爹,娘,明日還有要事,我先去安歇了。」說完這些,韓敬儒也轉身回房。明天,還要與貴人相見,必須養精蓄銳。
而這位貴人,卻沒有他這麼好命,夜深還未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