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御食 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五十一章 城府深重生機現

作者 ︰ 月滿西樓1980

黑幕下,睿琪站在書房的燭光里,看著逾加蒼老的老爺,不知他今天在朝里又受了什麼樣的非議。

「你這次是真的看清了,那是谷大用的戒指?」老爺沉吟了半晌,坐在書桌前抬眼看著睿琪,「那女孩子從誰那里得到的戒指你可知道?」

睿琪搖了搖頭,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但今天突然出現了一名少年,十七八的樣子,瘦高的個,似乎是與這姑娘熟識。我讓洪掌櫃安排她進入泰豐樓時,不知為何,這姑娘強迫洪掌櫃把那少年也收留了。轉眼,這姑娘就拿著戒指出來嚇退了齊飛虎那些人。」

「少年?」老爺沉吟了一下,搖搖頭,「谷大用已是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了,那不可能是他。可這戒指他又是從不肯離身的,怎麼會落到這小姑娘或少年手中?睿琪,她還說了什麼?」

睿琪回想了一下道︰「她跟齊飛虎提到一個老大,說什麼賭約他們贏了,讓齊飛虎從明天開始帶所有人來泰豐樓,一個都不能少?大人,也不知他們是和誰打的賭,又賭的是什麼?」

老爺低頭想了想,抽了口涼氣,手指在桌面上彈動。過了半晌他才抬頭對睿琪道︰「你去幫我準備一身不顯眼的便服,我明天也要去泰豐樓看一下,如果我猜的對,只怕我要開始著手營救這小姑娘的老父親了。你上次查過來,她父親現在是押在錦衣衛的昭獄嗎?」不跳字。

「是。可是大人,你怎麼能……」睿琪吃了一驚,大人一直都是在韜光養晦,躲避著朝中劉賊的鋒芒,這一次怎麼會為了一個平頭百姓出頭呢?

他還想再勸二句,他家老爺卻難得的表示要早點休息,睿琪只好收了聲,伺候著他洗梳完畢,悄聲退了出去。

老爺靜靜的躺在床上,卻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自己委曲求全縮的日子只怕就要到期了。這幾天連著听了睿琪的回稟,知道這小姑娘手里先是有「豹房」的腰牌,如今又有谷大用的戒指,還敢明目張膽的拿出來示人,可見她的身份自然就是谷大用的人。那麼推導下去,他家被查封酒樓後,老爹不被關押于五城衙司,反關在一向只收押官員由錦衣衛親管的昭獄?由這一點就可以明確看出,這分明是錦衣衛要整谷大用。

看來自己的猜測從最開始就是對的︰此事不是要整劉賊,反倒可能是內哄!

谷大用與劉謹、張永、馬永成、高鳳、羅祥、丘聚以及魏彬八個宦官,自豹房建立之初便在其中陪正德帝嬉戲,深得正德帝喜愛。在朝中得了皇帝的依,這八人更是為所欲為,囂張跋扈,他們更是自大的自封為「豹房八虎」。原本這八個人好的如鐵板一塊,不知為何,劉謹總想壓其它人一頭,幾人的較量由來已久,近期更有激化的跡象。通過這二天在朝堂之上的對峙,老爺已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們之間隱隱的裂痕。再加上最近,為了排除異己,劉賊竟然下令整治軍屯。所謂軍屯,就是將田地包給軍隊,由軍人在戰閑時種田養活自己。那些軍屯的首領為了收集地產與珍寶,哪個不賄賂八虎?八虎又有哪個不指著收受這些賄賂發家?如今劉賊下令整治,又哪里是整治軍屯,分明就是要整治整其余‘七虎’。

再加上錦衣衛都指揮使江彬如今與皇帝走得非常近,大有取代劉賊之勢。劉賊現在正在采取懷柔之政,要收買江彬,看這個樣子,收買成功了,江彬已通封谷大用的酒樓表明態度,他要站在劉賊這邊對其余七虎動手了。

想到這里,老爺躺在床上冷哼一聲,翻了個身,看著床下地上的銀色月光冷笑。是不是真的站在劉賊這邊,明眼都看得出來,江彬不過是想利用劉賊先斬掉七虎,最後再對劉賊動手。這個道理,他想得清,劉賊也想得清。只是,劉賊只怕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只想著先把其余七虎滅掉,再來想辦法治江彬。畢竟一般人都會認為,一個總比七個好對付,不是嗎?

老爺「嗤嗤」的冷笑出聲,要知道對付一個強敵會難過七個酒囊千倍。劉謹呀,你這是給自己上了一個強有力的套呀!

睿琪剛才還要勸他不要走這一步棋,那個毛頭小子心思是沉穩,可他還是沒有看出來,無論是這小姑娘還是他老爹,都只是朝中這幾股奪權爭命勢力的棋子呀!那一股股暗流,也許就能通過這一步棋,全都浮出水面了。

自己忍辱負重這些年,也終于快要看到黎明了!

難得的這天夜里,他可以全身心放松的睡去,如果自己利用的好,將這小姑娘的老爹救出來,挑起的可將是八虎之間、以及江彬與劉賊之間的殊死之爭啦!

秋日的早晨,在雲淡天高開始前,總是會有一陣短暫的霧霾。

原本,昨天夜里韓敬儒回來破屋,就讓琀哥兒收拾好東西,準備天明就趁著這陣霧霾,在晨鐘聲中離開京城。不料,他們倆還沒來得及拿包袱,就听見前院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以及搬東西的磕踫聲。

「你們幾個,去把正屋的大梁給修好,屋頂上的瓦都要換成新的啊。」有個聲音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們來了,高聲的扯著嗓子叫著,「你們那幾個別傻站著,找活干呀!去把院子里的雜草都拔啦!還你,你,你們幾個,去把所有的窗框都換成新的,不能換的就重新漆好。都給我動起來!動起來!」

韓敬儒與琀哥兒對看了一眼,只听身邊「吱呀」一聲,李言聞揉著還沒睡醒的眼楮,披著件夾衣走出屋來。「韓相公,什麼事這麼吵呀?」

韓敬儒搖頭,示意他不要吵,自己則放下背上的包袱,讓琀哥兒回到屋里。看了看再沒什麼事,他這才撢了撢了身上的藍色長衫,穿過小巷走向前院。還沒走出去,就迎面看到一位身穿皂青個子矮小的官衙走來。

韓敬儒是一愣。

那官衙卻一見他,立時堆了滿臉的笑,伸著一雙手迎上去,拉住他,笑道︰「唉呀,韓相公吧,昨天晚上我家袁頭受了您家吳小姐之托,把您這院子粉飾一新。您看您幾位再在後院委曲幾天,不超過三天您就能搬回到前院的正屋啦!」

「啊?啊,啊。」韓敬儒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只好隨便應了一聲。可是,他也不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就這樣被小個子拉著跑到了前院。只見一片上工的忙亂,許多工人正用獨輪車運入一車車的磚頭,黃土,高麗窗紙,各種整修用的材料堆滿了這個小院。屋頂上的工人對下面吆喝著︰虎頭瓦缺了,再吊點草泥上來。院子里「乒乒乓乓」是工人把原本破碎的地磚橇起,重新拿皮捶敲上新的青磚。沉寂多年的小院,熱火朝天起來。

門口又一群伙計叫嚷著,問新家具往哪里搬。

矮個兒衙役原還想再跟韓敬儒套套近乎,眼見那些伙計叫嚷得厲害,一臉不耐煩的走到門口,怒道︰「叫喚什麼呀,不是讓你們晚二天送的嗎?怎麼這麼早就送來了?沒看見我這一院子的活兒,你現在送來我擺哪里呀!都給我退回去,退回去!」

韓敬儒偏頭看向院外,隱隱的看到胡同里一群小伙計趕著幾輛大車,車板上躺著幾件嶄新的家具。

「乖乖,那丫頭到底做了什麼?不是去的泰豐樓當伙計嗎?怎麼今天這麼多人上趕著來拍馬屁?」韓敬儒想了想,有點坐不住了,抽身向後院走去,準備安頓一下琀哥兒就去泰豐樓找吳琣問個清楚。

他才一轉身,就听院外有人笑呵呵的道︰「韓老弟,我來晚了呵,你可別介意。」

韓敬儒轉身,卻見那天指使衙役在街頭圍毆吳琣姐弟的那個衙役頭,正是袁護智,笑容可掬的向他走來。大老遠的就熱情的伸出雙手,一把握住韓敬儒的雙手,韓敬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雙粗壯的手一帶,狠狠的撞入袁護智的懷里。袁護智爽朗的用雙手在韓敬儒單薄的小身板上情緒飽滿的拍了二下,就這二下,拍得韓敬儒差點背過氣的咳了兩聲。

袁護智這才拉開二人的距離,笑著對韓敬儒道︰「韓兄,我來晚了!原本怕吳小姐身上有任務,我這一來打擾了她的工作。昨晚上听吳小姐說,她以後有別的任務,要陪著上差,這才把老兄你們委托給了兄弟我!看看,我這一早安排的,你還滿意吧!」說著,伸手展示院中忙碌的眾人,隨後又搓搓手,對韓敬儒道︰「唉呀,要說這個吳小姐也真是見外,早點跟兄弟我講一聲不就得了嗎?還讓你們這麼清苦的住了這麼多時日,真是讓我這做兄弟的心里過意不去。韓兄,別客氣,你一會兒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說,我要有事不在,你就盡管跟我這位小兄弟說。」說著,一把拉過一早就來的矮個衙役,後者點頭哈腰的對韓敬儒施了幾個禮。

無比的熱情,嚇得韓敬儒含糊的點了點頭,裂開嘴也不知合不合適笑。

眼見韓敬儒臉上不驚不喜,袁護智心里不由得贊道︰「人家是見過大世面的,自己昨夜倉促之間找來的工匠和定的家具,也不知能不能入了人家的法眼。看這臉上不動聲色的樣子,自己跟人家稱兄道弟半天,連點表示都沒有,這張熱臉算是貼在人家的冷上了。」想到這里,袁護智嘆了口氣,又熱情的捏了捏韓敬儒雙手,拍他的肩膀道︰「行啦,兄弟,咱們今天算是認識了,有時間我請你喝酒啊!」道別而退。

韓敬儒又站在院里看工匠忙活了,越想心里越覺得煩躁,吳琣與什麼接觸過,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讓這些**上門來巴結,他急切的想知道。想了想,他轉身回到後院的後罩房里,吩咐李言聞先生帶著珍哥兒和琀哥兒先出去避避風頭,傍晚時去許哥的面攤會面,一起再回來。吩咐完一切,他正了正紗冠,一路向泰豐樓行去。

他心里只掛念吳琣,卻不知,在泰豐樓馬上就有一場好戲要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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