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規矩是這位宮里的御廚定的,吳琣暗暗點頭。從規矩里可以看得出,這位御廚要考的就是各大酒樓的應急廚藝。而且,他知道如果要比的是廚藝,就不能讓廚子佔銀子的便宜,比如佛跳牆這道菜,只要舍得下火候炖,食材花銀子選得上品,做成的菜自然味道鮮美異常,因為都是食材的味道。反而是用最家常的菜,做出不同滋味的菜才最體現本事。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御廚指定的熱菜——銀芽。銀芽就是豆芽,做菜無外乎與肉暴炒、素炒、做湯。做湯味道太淡,不適合比賽,所以參賽的選手肯定會選暴炒或素炒。這里就見真章了,因為豆芽這東西,若是炒的火候不夠,吃的時候就會有豆子的生味,如果火候過了,鍋里就會有湯,豆芽也變得軟爬爬的失了賣相。若是與肉炒在一起,先暴肉不能讓肉糊巴鍋,所以還要考廚子的掛漿功夫。切肉時,又要求肉絲越細越齊越好,又考了刀功。
最後,還有一個時間的限制,就是讓你不能去做太費事的大菜,只能以家常菜出彩。
所以說,這位御廚要看的是每個人的真功夫
磨刀不費砍柴工,先審題再破題才能事半功倍,吳琣也想明白了御廚要考的是什麼,她心里大概對要做的菜有了幾分打算。
于是,吳琣算計了一下時間,把她準備好要做的菜各項工作統籌安排了一下。她先快手快腳的將幾只土豆洗淨,連皮丟入了鍋中早已沸騰的水里,反正這是指定菜之一,先把沒有技術含量的部分做完。然後,她又去放食材的地方尋幾樣肉品。原本還擔心這里備下的食材不夠全,這道菜沒法做。不想一看之下,吳琣還真是佩服冷無香的有心,禽類的肉除了一般的雞、鴨、鴿這類家常禽類,更有斑鳩、鵪鶉、錦雞、麻雀這類不好做又不常見的禽鳥。盯著那只斑鳩,吳琣腦子里突然想起一道湯,她愣了一下,轉頭在菜里尋了一圈,找到了另幾樣食材,這可是意外的驚喜,相信這道湯無論是名字還是賣相,都會搏個滿堂彩。
吳琣拎起斑鳩轉身要回去做菜,猛一轉身撞上一人,她還沒來得及叫就听被撞那人「唉喲」一聲,緊跟著菜品滑了滿地,是一名酒樓的學徒跑上來跟她隔壁的那位廚師說話,撞上吳琣倒下去時不小心踫倒了吳琣的菜筐,堆放在里面的數十樣菜灑了滿地。吳琣吃了一驚,學徒爬起來連聲道著不好意思,急忙低頭幫她揀回落了一地的菜。吳琣皺了皺眉,若是她也去揀必然影響做菜的進度,她這才剛起步,後面的事還多著呢
就在她這一犯愣的時候,幾個相鄰的廚師都抱怨,說灑了一地的菜影響他們做菜了,讓吳琣把菜拾起來。這些人真是小人臉面盡顯,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人心不古。見吳琣站著不動,廚師們跟串通好了一般,群體發起聲討,吳琣無法只好跟那名學徒一起拾菜。
還好,可能有人看不下去了,有位廚師好心的拾起幾樣菜遞給吳琣,讓她心懷感激的真心謝了這人。只是,當時她急著收拾殘局,也沒來得及抬頭去看是誰這麼好心,等她放好菜再看時,早已找不到是誰伸的援手。
時間緊迫,吳琣也沒時間再去找幫忙的人是誰,她在自己的菜堆里找了找,又撿出一根山藥,準備配土豆。可是這山藥又粗又丑,根本不是「淮山」那麼秀氣。吳琣再看了看菜堆,再沒有別的山藥讓她挑選,她只好拿了放在水里又點了些醋,先泡著,一會兒好洗去山藥上的浮泥。
選好涼菜的幾樣菜,吳琣又選了幾樣肉,細心將其中的鹿、豬、羊、牛、兔五樣肉切切成同樣粗細的肉條,放在盆里拿自己做的十三香腌制上,這個菜最後再做。隨後,又將特意挑出來的一塊小里脊,細細的切成半指長,細如絲的肉絲。再用料酒、細鹽腌好。
然後是魚,吳琣看著幾只木盆里游動的魚兒有些犯難,做魚不外乎紅燒、清蒸,要是讓她做個松鼠鱖魚,她的刀功只怕無法與那些大廚們相爭。紅燒味道能達到一定水準,卻一般賣相都不會太好。吳琣思來想去,決定還是用清蒸這個傳統的做法,制于做什麼菜……她盯著一只木盆里翹著頭向盆外爬的白鱔,心里有了主意,這道菜剛好與銀芽菜還能配上。這道菜用時將最短,所以,她決定讓魚兒于活一陣。
接下來,吳琣活了面,放好小蘇打後把面拿一塊濕布罩好,讓它先餳一會兒。對于主食,她還是打算做最簡單的饅頭,不過,這一次她有別的拿手好戲。
這時,吳琣左右看看案板和灶旁的木盆,數點了一下發現該準備都齊全了。吳琣深吸一口氣,接下來就要開始玩真的了。
她看了看山藥泡得也差不多了,洗去上面的泥巴後,吳琣用竹片開始處理山藥的外皮。就在她刮開山藥外皮的第一刀,感受到山藥粘粘的汁水流入盆中時,她左手掌心突然一陣刺痛。這痛如萬針穿肉,痛徹心扉。吳琣忍不住的慘叫一聲,手掌觸電一般抽出水面。
這是怎麼回事?山藥汁有刺激性她是知道的,卻不知怎麼會這麼痛。吳琣不解的提起手去看,只見大魚際上的胎記此時已自鮮紅轉為暗紅,如骯髒的血。吳琣嚇了一跳,她定楮又細看了一番,果然,剛才痛的地方就是手掌上的胎記,而胎記已經變了顏色。
難道,是這根山藥有問題?
吳琣立時警醒了起來,有人要破壞她的大賽這也是相當有可能的。吳琣自水里將山藥拿出,又仔細的看了看。她突然抽了一口冷氣,這東西還真不是山藥。
山藥上一般都會布有根須,還有模上去麻麻的小突起。而此時吳琣手中的這只山藥,雖然也有小須子,可仔細看下去會發現,其實那是一根根沒有發出來的小芽,表面的突起也不是因為根須造成的,而是一道道並不明顯的魚鱗紋路。
吳琣想起來了,這東西有毒,一般人稱「海芋」,就是因為它的根很像洋芋——山藥。它在現代還有另一個響亮的名字——滴水觀音。可這東西卻是有劇毒的,如果被誤食輕則食道、喉嚨麻痹,重則心跳驟停,窒息死亡。吳琣看過曾有清潔工人吃了上班路上撿的「山藥」,結果喉嚨麻痹去醫院看病的新聞報道。不想,這次大賽竟然有人會用這東西來害她。
會是誰呢?應該不會是冷無香買錯東西了吧?她探頭看了看身邊挨著幾位大廚的菜筐,他們那里連半根山藥都沒有。別人都沒有,怎麼可能只給吳琣一人?由此可以斷定,根本不是冷無香買錯菜的問題。
吳琣抬起頭,在幾位大廚身上掃了一遍,這些人每一個都有嫌疑。
沒辦法,現在也不是捉賊的時機,吳琣只好拿起木盆,將里面的水倒在髒水盆中,端著走到公用的大缸前重新舀起清水。剛好這時,致美樓的大掌櫃趙掌櫃也在缸前取水,他最終還是親自上陣了。吳琣後到缸邊,便謙讓的退在後面。
「你的菜,有什麼問題。」
她突然听到身前趙掌櫃低低的問了一句,兩一前一後,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其它人又都在專心做菜,所以,這麼輕的聲音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吳琣一怔,馬上想到韓敬儒的那張紙,看來這人真的是自己人。她連忙走上前一步,接過趙掌櫃丟下的水瓢舀水,貼近他輕聲回道︰「那根不是山藥,是有毒的‘海芋’。」說著,將木盆又拿得近了些,讓趙掌櫃看清楚。
趙掌櫃掃了一眼,淡淡的道︰「你一會兒便不要做這菜,不動聲色的放在你灶旁,我自會有辦法。」說完,趙掌櫃轉身先一步回到灶台前。
吳琣穩了穩心神端著木盆也回去接著做。而且還听話的將這段山藥擺在一只盤子里,放在灶台的角落,好似下一道菜就要用它了一般。
這時她再看灶上的鍋里土豆已經熟了,她將灶火調小,又坐上了一鍋清水備用。然後將幾只熟土豆擺在案板上,讓它快速的涼下來。趁著土豆還熱,她用刀將土豆對半切成兩瓣,再用銀勺將對半分的土豆肉挖出,放在一只大碗里。土豆是拳頭大小,她挖的時候很是小心,只將土豆肉挖走卻不破壞外皮,這樣挖完的土豆呈碗狀。隨後,她又調了糖、蛋黃醬、乳酪等調料到碗中的土豆肉中,最後用玉杵將土豆搗得爛爛的。最後,吳琣將一方油紙疊成一只擠女乃油那樣的錐形筒,將搗爛調好料的土豆泥放在錐筒中,再剪開尖端,就像擠女乃油一般將土豆泥擠到挖好的土豆小碗中。擠到最後,猛一提錐筒,一只小火炬一樣的土豆泥小碗就做了。
最後,吳琣又用黑胡椒加味精調成香噴噴的湯汁,小心的澆在小火炬上,這道菜就算大功告成了。
她小心的將土豆泥火炬裝在盤子里,開心的審視了一番,算是完成了第一道涼菜。
這時,吳琣轉頭再看灶台邊的那段毒山藥,卻連盤都已不知去向。她有些緊張的左右環顧,只見比賽場地上,灶火轟鳴,人人注意力集中的做著菜,對于是什麼時候、誰拿走的毒山藥吳琣是一點都沒查覺。她又看向致美樓的趙掌櫃,卻見他正在大火暴炒銀芽,好似這事與他沒有關系一般。
吳琣也不再去找是誰拿走的那盤毒物,只盼別在扣在她頭上就好,著手進行下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