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御食 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三十七章 食肆開出一“壇子”

作者 ︰ 月滿西樓1980

今天是個冬日難得的大晴天,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半點陰霾的晴日。積水潭碼頭上原本就是商業縱橫,哪天還沒有把個商貿店家開張?可吳琣的無名居開業就引來了這條街上的同行們無數道賀,才不到一個辰時的時間內,食肆內櫃台里已堆滿了祝賀的禮物。而能來這麼多人的主要原因,則是謝瑞麟早就在前幾天,著小廝滿京城的散發宣傳單頁,通知各商家吳家重振的信息。由剛上任的僉都御史親自上心的食肆,大家立時都想來看看熱鬧。所以,今天才會驚動了整條街的人。

此地,謝瑞麟的貼身小書童松香舉著一塊「財源滾滾」的牌子站在門口,謝瑞麟則指著牌子對吳琣道︰「你那面牆反正空著,一大片白色也不好看,不如將這塊牌子掛上去吧?」

吳琣一臉鄙夷,揮揮手道︰「這塊牌子多俗呀?不要,這塊牆面我另有它用。」

松香皺巴起小臉對謝瑞麟嘀咕道︰「我就說了吧,吳小姐一定會覺得這牌子俗氣的,爺還不听,非要送這麼塊牌子。」

謝瑞麟一臉陰沉︰「開業大吉,當然是求財了,有什麼俗不俗的?」

噢,難怪這麼上心這塊牌子掛的位置。吳琣會心的一笑,伸手一指櫃台後的牆道︰「謝公子送的牌子當然要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怎麼能當招牌一樣的掛在外面呢快,掛在里面吧。」

听她這麼一說,謝瑞麟的臉色才算好轉一些。

正說著話,又有小廝跑進來,對謝瑞麟道︰「公子,時辰快到了,您還不出去嗎?」。

小廝這話說完,就听一旁的吳琣低頭咳了二聲,謝瑞麟知道她的意思,笑著對小廝道︰「今天我也是來這里打零工的,你還是問東家吧」小廝不好意思的急忙轉身對吳琣躬身請安,又問了一遍,吳琣這才拿腔拿調的道︰「嗯,時辰也快到了,我請的幾位大人還沒來,咱們一起到門口去迎迎吧」這位大人物可一定要到呀,小店這十日的客流量和知名度,可還指望著他呢

說著話,吳琣和謝瑞麟都出到食肆外面,遠遠的就見街頭行來一隊人,隊伍浩浩蕩蕩有數十人之多。衣著以緋紅、石青為主,陽光下閃動著上好絲綢的光澤,每個人胸前都有一塊五彩絲線繡成的官補,這支隊伍竟是由當朝的官員構成的。而看那些官衣的顏色多為紅色和石青色,就知道他們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官了。原本已經聚得人山人海的食肆前小道上,發出一片驚嘆聲和議論聲,果然是官家的大手筆,今天竟能這麼近的距離觀看到如此之多的大官。

人群還沒來得及沸騰,趕在官員隊伍到來前,橫殺出一隊身穿黑甲的軍士,黑甲下卻是明艷杏黃的飛魚裝,腰後配著細長的繡春刀,正是一隊錦衣衛。這隊軍士一顯,立時用身軀將圍觀的百姓趕到街的兩邊,為那隊官員開設好了道路。

看熱鬧的人不散,掂著腳自錦衣衛士身後探頭探腦的看著,誰都不想放棄這個近距離與大官接觸的機會嘛

漸漸的那隊人走近,為首的正是首輔李東陽,隨後幾位尚書大人也算是老熟人。當然還有谷大用、張永這幾位被吳琣強拉入事件當中的人物。最後一個,卻是強顏歡笑的劉謹。

謝瑞麟和吳琣從容的迎了上去,跪拜施禮,向食肆里面讓請。當然,這些人都是他們之前就已設計好一定會來的,現在看到李東陽打著頭陣,就知道睿琪這個信兒傳的相當到位。吳老爺就沒有吳琣這麼從容淡定了,他活了大半輩子,前幾天還被人抽得遍體鱗傷關在牢房中,現在卻直面這麼多京城的上流高官的祝賀,吳老爺立時有些手忙腳亂。話也不敢多講一句,生怕說錯了什麼,得罪了這些祖宗。

「首輔大人,您看您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呀?您可太見外了。」吳琣接過李東陽遞過來的一只大錦盒,明面上磕頭道了謝,又貼近他小聲的嘀咕了二句。隨後,跟著他而來的幾位大臣也紛紛遞上禮物。吳琣一一謝過,帶著眾位大人進到店內喝茶休息。大人們進店轉了一圈,發現店小得裝不下多少人,放下禮物轉了幾個圈便都客氣的向吳琣辭行,退了出去。

劉謹也賠著笑走進吳琣,小聲的應承著說鴻興樓已開始整修,不過慢功出細活,還請吳琣不要著急。

吳琣一早就知道這老賊不會這麼听話的把酒樓交出來,這樣說,也在吳琣的意料之中。

更何況,吳琣知道他現在心里還有一絲僥幸。現在,安化平安侯被擒、陷害吳家被揭穿等幾件事糾纏在一處,讓劉謹有些應接不暇。更何況這些事每一件若是細細品味,都能將他的野心泄漏出來,所以他沒有收斂,反而向叛逃之路又邁近了幾步。

與吳琣說完這幾句,劉謹也帶人退了出去,谷大用這棵牆頭草雖然已經偏倒向吳琣這一方了,表面功夫還是不願放棄的,也跟著劉謹一溜煙的跑了個干淨。大街上的錦衣衛看大人們都撤了個七零八落,也都退去,街頭一時恢復了安靜。

食肆正常開始營業,一樓多放了一張桌子,鋪了紅布,卻有一位銀鉤賭坊的伙計,持筆守在桌子後面。每當有客人在店中消費,臨走的時候就會到他那里劃上一筆。雖然謝瑞麟準備充分,可開店還是有些倉促,看熱鬧的人一散去留下吃飯的客人並不多。

李東陽沒走,留在二樓與吳琣、謝瑞麟喝酒,看到此時這個狀況,不由得笑道︰「吳家小妞,我看你這店若這麼經營下去,這一場可是必輸無疑呀」

吳琣听了急忙順著竿爬似的對李東陽哀求道︰「我原是有個好法子來的,不過,卻需要李大人賞給我個東西才成?」

李東陽一怔,看向謝瑞麟,向他征詢。謝瑞麟卻回了他一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李東陽請吳琣明示,吳琣這才回身拿來一只斗筆,對李東陽道︰「也不是別的,只想請李大人賜個墨寶」

一听是這個,李東陽不由得哈哈一笑,京城里,被貴人賜塊匾額的酒樓飯店也不乏少數,可那終歸不過是錦上添花之事,想憑一塊墨寶就讓買賣盈門的,還真沒有過。所以,李東陽倒想看她還有什麼高招,接過了筆,緩步走到那面白牆前,略一沉思,揮筆而就。

吳琣站在一旁,只見李東陽的筆力隨性有力,一筆一劃或斷或連,濃墨游走,黑白分明,看得人心神為之一振,這字,無比有力。

只見白牆上每個大如半個磨盤,卻是首五言絕句︰

風月無古今,情懷自淺深。願為無名氏,詩意悟未滯。

詩的左下方,李東陽還寫上了今日的時間,撰寫人及對無名居的祝賀之語。

吳琣看了那詩,識得前二句來自《金剛經》,卻是向世人講敘,日月星辰亙古不變,只是人隨心底的悲喜而變,後二句在此時的吳琣讀來,卻分外有意味。她自未來而來,站在歷史的車輪前也曾想入非非,投入真實的生活中才發現,每個人,無論你身處何等尊貴之位,在時間的茫茫大海中,不過是小小的一粒微塵。

眼見得李東陽收了筆,吳琣謝過,細心的打量了一番牆面,又將筆沾飽了墨,請謝瑞麟在一旁題字。

謝瑞麟見李東陽的珠玉在先,幾番推辭,最終執拗不過吳琣,提筆在白牆的另一邊,略低于李東陽寫詩的地方又題了另一首小詩。

吳琣滿意的打量了一下這面牆,一南一北,剛好佔在牆面的兩個角上,寫的也高,快到牆上的位置。

隨後,她又讓琀哥兒執筆,指劃著在兩道詩的下面寫了二個字,一個為「贊」,另一個為「頂」。然後,跟暫充為店里伙計的小廝們交待,每一位在店里吃過飯的客人,都可以在這面牆上也留下字跡。當然,每個人寫的字不許破壞原來兩位大人寫的字,只能在低于這兩詩的地方寫。若是覺得自己的字不好看,也可畫畫。若是畫也不會畫或是不會寫字的,就在琀哥兒寫的兩個字下面劃「正」字的筆劃,每位客人可以畫一筆。當然,所有的題字都是比賽的這十天為限。

能與朝中高官的字寫在一處,這事傳出去可是多麼榮耀的事呀以後跟兒子,孫子吹牛的時候,也能理直氣壯拍著老腰道︰「你爺爺我,當年寫的字可是與首輔大人的字題在一處的」一時,還在店里吃飯的客人都迫不及待的搶著上前持筆寫劃。

客人們在牆上詩下有寫字附合的,也有畫圖表達激動心情的。當然,更多的是在「贊」或「頂」的下面劃正字的,一面雪白的牆一下變得五彩斑斕了起來。吳琣看著李東陽詩句下赫然有人畫了個開心的笑臉,雖然與帖吧插入的表情不太一樣吧,卻也如出一轍。

純表情回帖嘛

這整面牆立時成了古今中外第一塊「BBS」,吳琣站在牆前很有成就感,立時也揮著她不太靈光的毫筆,寫下幾行字︰

喜時風,憂時花,躁時雪,靜時月。

沐夏雨,情萌遠,融冬雪,意酣暢。

一共二十四個字,吳琣的字當然不敢恭維,主要勝在字里行間的意境,李東陽看了卻也拍手稱絕。

當然,無名居里有一幅首輔大人的字,如果花上二三文錢,就能與首輔大人的字同題牆上這件事,卻如風刮的一般,只消半天時間,早已傳得京城眾人皆知。接下的幾日里,前來拍首輔馬屁的官員不下百人。這樣一來成了一個良性的循環,只消花幾文錢在無名居中吃喝之後,就可與當朝的數位大學士、首輔、尚書等尊貴如天神般的大人同題字在一面牆上,這是多大的榮光呀于是,不遠萬里,城外的人也有趕車進京的,不為別的,就為了有生之年能與首輔相提並論一次呀更何況,只有十天期限。無名居也自此,客人如雲,絡繹不絕,銀鉤賭坊小伙計的手腕都快畫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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