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惠歡一路狂奔,連頭也不敢回。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是跑到了蕭家農莊的範圍內。抬眼已經能夠看到不少佃戶扛著鋤頭釘耙準備出門下地,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來了。經歷了上次馬匪襲擊莊子的事情之後,她有這個自信。這個時候只要她高呼一聲救命,立馬會有幾十個佃農扛著鋤頭釘耙,在手持大刀的秦海帶領下,殺氣騰騰的沖出來護衛她的安全……
放下心來之後,蕭惠歡這才敢回過頭去,看看在背後追自己的那幾個官差還在不在。結果一回頭,卻連半個人影也不見。不由又是一陣奇怪,這些官差已經放棄了麼?虧自己方才還一直在心中不停的給自己打氣,這一通冤枉累受的……
站在原地休息了一陣,讓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穩一些,砰砰砰的心跳頻率也漸漸放緩下來。蕭惠歡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一邊回應著佃農們連續不斷的問候,一邊朝農莊里面走。這時候若是回去,她擔心還會踫到那些官差,所以她打算先到秦海家里找秦海,將要辦的事情辦完,順便求得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
到達秦海家中的時候,秦海還在伺候著他的老父親用午飯。秦海家的飯點一向比較晚,因為他是單身漢,一直不曾成親,家中就他和他的老父親倆人。他又要伺候莊稼,又要照顧老父親,因此每日都是如此。蕭惠歡也不見外,進門之後先打了聲招呼,便自顧自的在秦海家的院子里轉悠。
她今日過來,是和秦海約好一起去農莊那邊,看看那一片專門劃出來試驗田,那是蕭惠歡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最為關注的重心。隨著自己這幅身體的年齡漸漸增長,她已經不能總是整日里無所事事,必須要找點正事干一干。否則,若是被團方四鄰的鄉親們看成那種好吃懶做的女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而且這一片試驗田,也承載著蕭惠歡改變蕭家莊現狀的希望——她正在這一片試驗田里,試著進行一些作物的雜交以提高產量,這當中,包括蕭家莊種植得最多的高粱和水稻。
秦海見蕭姑娘已經過來等著他了,心中大呼不妥。連忙囫圇著扒了幾口粗糙的雜糧飯,便丟下碗筷抹著嘴跑了出來。招呼著蕭惠歡出發,準備一起前往那一片在蕭姑娘眼里頗為重要的試驗田。要知道,那一片大約十畝左右的試驗田,可是他帶著不少佃戶花費了不少功夫,在周圍都圍上了厚厚的籬笆牆。田的四周,竟然還建上了簡易的瞭望塔,這些舉措,讓秦海心中深知這一片試驗田在蕭姑娘心中的重要性……
倆人一前一後的出得秦海家的院子,才走了兩三步,蕭惠歡便悚然一驚,然後動作極快的閃到了秦海身後。陰魂不散吶,那幾個官差竟然找到這里來了?
秦海跟在蕭惠歡後面低著頭趕路,蕭惠歡突然閃身跑到他背後,似乎在躲避著什麼。于是便抬起頭來查看究竟,結果一抬頭便看見四五個身著軍服的兵丁,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一丈把遠的地方。看那樣子似乎在等什麼人,莫非他們等的就是蕭姑娘?
遷到蕭家莊這麼久,秦海自然知道,身後這位亭亭玉立的蕭姑娘已是芳名遠播。不時有周邊村鎮乃至相鄰幾個縣府的人上門提親,這當中不乏家中頗有資財或是權勢地位之人。然而秦海也知道,蕭姑娘似乎已經對那位沈家公子心有所屬。而蕭姑娘的雙親又對蕭姑娘寵溺得緊,因此對那些上門前來提親之人,一一婉拒了。
今日這蕭家莊內突然出現了官差,還弄得蕭姑娘如此緊張和害怕。莫非這是哪位官老爺的子弟看中了蕭姑娘,求親不成便要來強搶?這樣想著,秦海胸中只覺一陣憤怒,胸膛也一下子挺直了起來,身上有意無意的爆發出一陣陣威勢,唬得幾名倒霉的城門兵丁一愣一愣,竟然開始畏畏縮縮起來……
蕭惠濤和沈慎卿此時也正好走到這里,看見幾名兵丁畏畏縮縮的模樣。蕭惠濤氣不打一處來,一人一巴掌拍在幾個倒霉鬼的後腦勺上︰
「跑什麼?真丟本將的人,見到鬼了?」
接著他便看見了站在秦海身後的蕭惠歡,趕緊換上一副笑逐顏開的表情︰「二姐,果真是你,你為何看見我和沈大哥就跑哇?還跑得飛快,讓我們攆都攆不上,好一通累呢……」
蕭惠歡此時也已經看清楚了從這幾名官差身後冒出來的人,正是自己的三弟蕭惠濤。只是他身上為何也穿著官差的服飾呀?再往後一看,乖乖,那個身穿一身補綠官袍,頭戴一頂烏紗帽的人,不正是自己一直在念叨著的那個冤家麼?原來自己方才沒有看錯,那人真的是他?可為何他…………
「三弟,真的是你?」確認自己沒有危險之後,蕭惠歡趕緊從秦海身後跑上前來。拉著蕭惠濤的手上下左右大量了一番,又拍了拍他愈發結實的肩膀︰「你怎麼也成了官差了?」然後看了看跟在蕭惠濤身後的沈慎卿,終于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欣喜和羞澀問道︰「還有沈大哥,你怎麼還穿上官服,成了官老爺?」
沈慎卿樂呵呵的咧嘴一笑︰「此事一言難盡,待回家之後,我與你慢慢細說。歡兒,我和惠濤在縣城里听說咱們莊子遭了馬匪的洗劫,死傷了數百人,你爹娘和大哥大嫂,還有張鵬叔,柴叔他們沒事吧?不少字」
蕭惠歡莫名其妙︰「這是誰說的?咱們莊子上是來了馬匪不假,可咱們莊子上下同心協力,協助官軍,把那些馬匪都消滅了呀。只有一個像是首領的人逃跑了,至于莊子上的鄉親們,是有一個不幸遇難,還有幾個人受傷。可也沒那麼離譜啊,怎麼到了縣城,就變成死傷數百人了呢?」
沈慎卿自然不會懷疑蕭惠歡說的話,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這定然又是謠言。這些普通民眾對馬匪的恐懼太深,以訛傳訛之下,數量夸大幾十倍也不是不可能。搖搖頭苦笑一聲,卻也放下了心中最大的擔憂,變得無比輕松起來。
既然三弟和這個冤家回來了,蕭惠歡自然要先跟著他們回家一趟。于是便轉身對秦海說道︰「秦大叔,今日我三弟和沈大哥從京城歸來,還有些事情需要詳談。試驗田那邊就先不去了,不過那片試驗田非常重要。秦大叔你一定要叫人看好,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去隨意亂動里面的莊稼!」
秦海已經不下十遍听她如此叮嚀了,連忙重重點頭,拍著胸脯保證道︰「蕭姑娘您便放心吧,我老秦辦事,您放心。既然蕭……蕭大人和沈大人衣錦還鄉,我就不耽誤你們一家團聚了。正好田里的莊稼這幾日需要除草,我就先去干活兒了……」
蕭惠歡輕輕的點點頭,卻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方才秦海那句話當中有歧義啊,蕭大人和沈大人,我們一家團聚?誰跟誰是一家的啊?這樣想著,眼神飄忽的向沈老九那冤家瞟去,發現他似乎並沒有听出秦海那句話當中的歧義,這才松了口氣……
由于有五個倒霉的大頭兵在場,因此回家這一路上,沈慎卿一直都沒有解釋他和蕭惠濤為何搖身一變成了官差。只是把蕭惠濤在城門口的時候,蠻不講理的將幾個大頭兵收歸麾下的事情講給蕭惠歡听。讓蕭惠歡對自己這個頑劣的弟弟又是好笑又是無語,這才當上官就這般威風,今後若是官兒當大了,那又該如何?
回到家中的時候,爹和大哥已經下地去了。這段時間的農活其實並不忙,就只有一些捉蟲鋤草的細致活兒。爹和大哥每天優哉游哉的慢慢做,倒也不累。留守家中的蕭母听說寶貝小兒子回來了,而且還是衣錦還鄉,有了官身。當然是老懷大慰,笑得合不攏嘴。
當她听說隨著小兒子一起回來的那五個威風凜凜的官差,竟然是小兒子的部下的時候,更是吃驚不已。隨即便熱情的招呼那幾個大頭兵落座,又風風火火的跑到廚房燒水泡茶,還端來一些簡單可口的點心,款待這些人。在蕭母這種蕭家莊的普通莊戶們眼里,這些官兵的形象可是偉大而又光輝的。前次若不是朝廷官兵,蕭家莊或許就真的被馬匪血洗了……
只有蕭惠濤看著這幾個手下那一副裝得威風凜凜的模樣,騙取自己老娘熱情款待的行為癟嘴不已。這幾個該死的貨,方才遇到那個秦叔的時候,如同老鼠見了貓,這時候又顯擺起來了。哼,現在當著老娘的面,就不揭穿你們了。待無人的時候,再好好修理你們……
很快,得了消息的蕭大成和蕭惠生倆人,連腿肚子上的泥水都沒清洗干淨,也急吼吼的跑回了家。拉著出息了的小兒子蕭惠濤問長問短起來,趁著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功夫,蕭惠歡沖在一旁跟著傻笑的沈慎卿使了個眼色,然後款款的朝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