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拍攝的依舊是水晶宮里的戲。
水晶宮的戲只有三場，一場是昨天那場小公主滿了十六歲可以離開海底。第二場就是今天這場，小公子在海上遇到了王子，為了王子她決定變成人上岸去找她的王子，這一場戲里她要和巫女用自己的容顏換取那個如刀般的雙腿。這個情節是段冉在後來修改劇本時候改的。既然叫了《傾城歌後》那就名符其實一點吧。公主丟失了容顏，留下了聲音，沒有了美麗容顏的公主自然得不到王子的喜愛，但是她卻有了唱歌，站在舞台上的資本。第三場是在故事的最後，人魚公主看遍了人間的骯髒，心灰意冷回到了海底，並沒有變成泡沫，而是在海底選擇了永遠的沉睡。
今天這場戲是第二場，扮演女巫的演員是一名過氣很久的女明星，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認出她來。
認出來之後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麼泰安會用這麼一個過氣的明星，要知道現在正熱的明星也都很渴望拍泰安的片子。
這個問題現在沒人敢去問泰安。
平時也沒人敢問，現在更加沒有人敢開口。
今天的氣氛很詭異，整個片場都處于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氛圍中。
段冉和她那個整天膩在一起的經紀人今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兩個人見了面雖然算不上像仇人，卻也是一見面就撇開了視線。
而導演更是表情怪異，本來就在拍戲的時候不勾一笑的表情，更是冷酷的讓人冒汗，每個人都在心里嘀咕，這到底是怎麼了？
段冉和女巫已經換好了衣服就位，這場戲演的是小公主來找女巫的戲。
段冉甩著金燦燦的魚尾，動作優雅中帶著些雀躍的來到女巫的地方。
「南蒂~」
坐在水晶球前的女巫抬頭緩緩笑了起來，微吊的眼角帶著些笑，卻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細小的皺紋緩緩綻放，好像一朵老去的菊花，片片凋殘。
「我親愛的小公主，你來有什麼事嗎？」不跳字。
女巫笑著，聲音很溫柔，感覺很尊敬眼前的人，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半絲尊敬在其中。
已經衰老的暗黑色魚尾在黑色的長袍下甩過，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
沉浸在夢想中的公主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她依舊帶著天真的甜笑，看著眼前的女巫。「南蒂，我想要一雙腿，可以嗎？」不跳字。
美麗而青春的女孩子，有著精致的外表和讓人嫉妒的美好嗓音，那聲音仿若天籟是他們人魚中最美的聲音。
女巫微吊的眼楮閃過惡毒的笑意，沙啞干澀的音向在砂紙上摩過似地難听。「我美麗的小公子，你當然可以擁有一雙腿，不過你要用你最寶貴的東西來換。」
小公主睜大漂亮的水藍色眼楮，困惑的看著女巫，如海藻般漂亮的發絲隨著身體的動作微微一跳。「我最寶貴的東西？南蒂，你是要我的容顏嗎？」不跳字。
小公主的眼楮閃過恐懼，她不能沒有這張漂亮的臉龐，那個是人這樣的愛著這張臉。
「我美麗的小公主，這樣才能看清楚那個男人是不是愛你，如果有人愛的不是你這張臉，你的容顏就會恢復，難道你不想知道嗎？」不跳字。女巫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要听她的，即使心里有很多的猶豫。
小公主想了很久，終于狠狠的點頭，她願意用這副容顏換取一雙腿，像那個人一樣可以直立行走。
女巫笑了，桀桀的笑聲難听的讓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她從一大群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一瓶裝著粉色液體的水晶瓶遞到了小公主面前，一心只為能去岸上找人的小公主閉上眼楮喝了下去。
「卡」泰安手一拍這一段算是過了，化妝師和造型師迅速走過去幫段冉換妝容和造型。
等到再開拍的時候，一陣煙霧飄過，小公主握著水晶瓶的手松開，水晶瓶落在地上砸成了碎片。她臉色蒼白額頭有密集的汗珠滴落，那張漂亮的臉蛋此刻被一大塊的黑紅胎記覆蓋，從左眼到大半個左臉，很是嚇人，讓人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小公主此刻並不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了什麼樣子，她扶著女巫房間的桌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腿。鏡頭順著她的視線向下，那是一雙很美的腿，長而直，膚色瑩白，在去掉魚尾之後的鵝黃色長裙下若隱若現。
這個時刻小公子應該高興的，可是站立時腿上如刀割般刺骨的疼痛讓她咬破了嘴唇，沒有辦法露出笑容。
「南蒂……為什麼這麼疼……」
小公主求救般的看向女巫，女巫只是桀桀一笑，干啞的聲音帶著詛咒般的冷漠。
「我親愛的小公主，人魚一族為了防止有族人不安分貪戀岸上的生活，早已經下了詛咒，你現在的兩條腿其實就是兩把刀，踩在刀尖上行走能不疼嗎？」不跳字。
「什麼」小公主震驚的向後退了一步，衣擺帶到了旁邊的水晶鏡子，慌亂之下低頭看去卻被鏡中的人嚇了一大跳。
「不」她驚呼著，雙手模上自己的臉，鏡中的女子坐著同樣的動作。
小公主如天空般湛藍的大眼楮中淚水滴滴滑落，她呆呆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再看看自己付出代價換來的雙腿，腦子一片空白。
「南蒂……為什麼……」小公主含著淚問女巫，她早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她。
「為什麼？」女巫大笑，聲音沙啞淒厲的宛若午夜里的烏鴉。「哦，我讓人嫉妒的小公主，你是那麼美麗，美麗的讓人嫉妒啊，現在的樣子才屬于你，你瞧多合適。哈哈……想要得到不會是自己的東西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而現在就是你的代價。貪婪的小公主，趕快上岸找你的王子去吧，你已經不是人魚公主，這個海底已經不適合你存在了。」女巫大笑著揮動衣袖，只見小公主驚恐睜大的眼楮，緩緩消失在這個房間。
等到泰安再次喊卡，很多人還沒有從這兩個人精湛的演技中恢復過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根本不是演戲。
只是兩個人的對戲，居然讓他們這麼多的人被帶入了那樣的情境中。女巫的惡毒讓人由心底覺得惡心和討厭，這場戲已經落幕大家看女巫的眼神還是帶著防備和憎惡。
演女巫的演員無奈一笑，唉，有時候太好的詮釋一個角色也是錯的，尤其是扮演的那個人是個壞人。
看戲的人會憎恨你，甚至有人不理智的把戲和生活混為一談，對演員做出人身攻擊。
「姜老師。」
姜蓉停下腳步回頭，看到剛剛和她對戲的段冉向她這邊走了過來，手中拿著兩杯水，一杯遞給了她。「辛苦了。」坦蕩而真誠的笑容，讓姜蓉對這個平時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女子有了很大的好感。
水還是溫熱的，握在手里剛剛好。
「工作，不辛苦。」姜蓉搖搖頭，聲音帶著女子的溫柔，哪里還有剛剛的沙啞難听。對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和冷漠她很清楚，之所以最後退隱就是因為觀眾依舊對她的憎恨指數到達一個難以估量的地步，如果繼續在屏幕上待下去，只怕她會被暴動的觀眾擊殺。
因為容貌的關系，她的演技再好也只能是女配，而且還是壞的讓人看到就人人得而誅之的壞女人。
不但觀眾如此，到了後期就連和她一起拍戲的人也很怕她，很討厭她，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在片場剛剛拍過戲之後就有交流了。
「老師的演技真好。」段冉不拐彎抹角的贊美，開口就直奔主題。
「呵呵……」姜蓉搖頭一笑，「你不怕嗎？」不跳字。
「為什麼要怕，只是演戲而已，能讓自己全身心都投入演戲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段冉抿了口水，潤嗓子也順便給眼楮補充點水分。她不愛哭，這次演的這個前期有點柔弱的角色讓她很不適應。
姜蓉柔柔的笑了，這個孩子沒想到還挺善良。「你喜歡演戲嗎？」不跳字。
「喜歡嗎？」不跳字。段冉眼神看向前方，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喜不喜歡都要演不是嗎，它是工作。」
姜蓉嘆口氣，果然真正能喜歡這個行業，又有天資的人不太多，不過她寧願相信她的喜歡的，不然不會演的那麼真實。
「我來找老師是有點事情，我想知道老師的聲音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段冉認真的問著，上輩子她見過口技類的藝術，可以讓聲音變出無數種的聲音，學什麼像什麼，她也是學過的，不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把一個小姑娘的天真聲音學成這樣。但是她剛剛觀察姜蓉的表演好像並不是口技，而是一種新的技法，所以忍不住過來問問。
「這是我自己研究出來了，利用環境和角色的需要讓自己融入那個情景，自然而然的改變聲音，不需要怎樣訓練聲音，只需要把戲演到足夠好。」
段冉看著她，眼神閃了閃，沒有再說話。
演技足夠好，這幾個字說著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