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太陽都消失在天地間時,雯木在生物鐘的準點報時之後醒了過來。
揉著眼楮和往常一樣下床晃蕩的像冰箱走去,醒來之後要做的事情萬年不變就是先吃東西,晚上的工作太費腦子,現在不吃飽可不行。
從客廳晃過臥室,瞥了眼好像看到臥室里有什麼,走過去之後又倒退幾步返回來看,這一看不打緊,簡直是差點沒嚇死。
她房里怎麼多了個人
剛要拿電話報警的時候,突然想起昨天……唔,好像出門帶了一個人回來,啊,對了,是個小美女
迷糊的腦子在遲鈍了N秒之後緩緩清醒,一腦袋的漿糊也被丟了出去。
雯木走到臥室的床邊,看著小美女沉睡的漂亮睡顏,忍不住伸出爪子想要掐一下。
心里還在糾結著要不要的時候,手已經掐上了人家小美女的臉頰,眯著眼楮感嘆手感不錯的時候,突然覺得背後涼颼颼,那種如劍般刺入身體的寒冷眼神讓她猛然睜開眼,望到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楮中。
深深的,如崖底深淵,不見一絲亮度,漆黑的仿佛要吸納世間的一切。
就在雯木驚疑不定的時候,小美女突然對著自己甜甜的笑了。
帶著最無辜的表情,乖巧的看著自己,那雙眼楮哪里還是什麼深淵,簡直就是布滿星光的夜空啊,璀璨的讓人忍不住想對她好。
「我餓了。」雯木以為她要問這里是哪里的時候,她卻開口說自己餓了。
細小的聲音,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和干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在其中。
「你等我一下。」雯木去冰箱拿了一瓶營養液,模了一下溫度好像有點太冰,想了想又回去拿了一瓶常溫的。
回到房間女孩已經坐了起來,身體看起來還是太虛弱,只能斜斜的靠在床上。
雯木把手中的營養液遞了過去,女孩雙手接住,對著雯木淺淺一笑,蒼白的小臉因那抹笑容多了幾分光彩。「謝謝。」
雯木看著女孩子捧著營養液,小口小口的喝著,就好像一只小寵物似地,乖乖的,小心翼翼的,說不出的可愛和可憐。
營養液並沒有全部喝完,只喝了一小部分女孩就放下了手中的瓶子,太久沒有進食的身體不能勉強,小心翼翼的看著雯木,女孩輕聲說︰「我喝不下了。」
「沒事沒事,可以放著,餓了再喝也行。」雯木笑著擺擺手,一點都不介意。
從來都獨立自主一個人生活的她,現在突然間有一種養了寵物的感覺,不過這個小丫頭很乖,若是寵物的話,也不錯。
「對了,我叫雯木,你叫什麼?」雯木熱情的笑問著。
女孩歪歪頭,輕聲說︰「我叫冉冉。」
「冉冉?」雯木笑了起來,「這個太好記了吧。」
冉冉微微一笑,段冉的冉,冉然的冉。
「好乖。」雯木伸手揉揉她柔順的長發,「我要去工作了,你是玩電腦還是睡一會兒?」
「你去忙吧,我這樣就好。」冉冉乖巧的說著,完全不讓人操心的樣子,可愛的不得了。
「好,有事你叫我。」雯木也不在多說什麼,爽快的去隔壁房間工作了,她挺喜歡這個孩子,懂事又乖巧,唔,這麼養著也不錯。
冉冉躺在床上,看著全然陌生卻不會讓人拘謹的環境,心中涌上感激,遇到好人了呢。
經過一天多的抗衡和對決,靈魂和身體終于慢慢的融合了,雖然不是很完美,卻也足夠支撐一個人醒過來。
醒來之後冉冉就決定,從今以後的這個人,要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睜開眼的剎那,她就決定,冉冉會是一個懂事,禮貌,乖巧的孩子。
記憶中在那個密閉的空間中看到的眉眼精致的女子,以後她要以全新的姿態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把自己的性格變樣對于段冉而言並不難,只要把生活當成一場戲,僅此而已罷了。
在這個舞台上,只要在人前她就是冉冉,這個全新的生命。
冉冉。
每次念到這個名字,總會想起那個人,總是撒嬌的,裝著可愛,叫著自己的從未有人叫過的名字。
「楠祁,你還好嗎?」。輕輕的在心中嘆息著,那個記憶中悲傷嘶吼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變成一滴血色的朱砂痣。
冉冉躺在床上,慢慢的等待著體力的恢復,她已經醒來了就不能躺著做一個廢人。
雖然這具身體因為昏睡多年而未曾鍛煉而有些弱,但是它保護的很好,應該是經常有人幫忙做簡單的運動或者是其他的保健方式。雖然很瘦,卻沒有肌肉萎縮,也沒有出現連走路都無法的地步,即便真的走起來會有點困難。
畢竟太久沒有動過了。
可是,冉冉還是很欣喜,畢竟沒有什麼比活著讓人快樂的事情了。
躺了大概兩個小時,她開始扶著床緩緩的下地,線索左腳,然後右腳,腿上的力量太少,連支撐自己的身體都有點困難。
就這麼站在地上,整個身體就開始打晃晃。
手上的力氣也比想象中還要小,別說抓緊,就連扶著都感覺整個人快虛月兌掉了。
無奈只好重新坐回床上,或者用跌坐更加的合適。
過了二十分鐘,她又開始重新試著站立,所有的事情要一步步的來,還站不穩就想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決定這幾天就先適應站著個姿勢。
如果可以的話,會試著向前走幾步,不行的話那就放棄算了。
來來回回不停的站立,休息,走兩步,跌坐回去。
幸好雯木家的床夠大,夠軟,不然就這幾個動作,鐵定也是跌的一身都是傷,哪能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的還能繼續不斷的重復。
這樣走來走去,等到雯木生物鐘作響,跑回臥室來睡覺的時候,冉冉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看著栽倒在床上就睡過去的雯木,冉冉想了想也跟著爬上床去休息了。
超負荷運動,會加重身體的負擔,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在地球的另一端。
睡夢中的楠祁猛然坐起,被子滑落到腰際,昏暗的房間中,空空的只有他一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四下打量一番發現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間中,時間也不過凌晨,在沒有了睡意,站起身走到吧台給自己到了一杯酒。
這是清卿自己親手釀的桃花釀,香醇的很,很甜,也很容易醉。
一口酒入喉,潤滑的酒水緩緩滑過食道,好像一小團火苗,暖了全身。
半年來一直在做夢,總是睡不踏實,每一次閉眼都好像能看到黑色的海水鋪面而來,眼里,喉中都是苦澀的海水,睜不開眼,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疼。
仿佛被無數的巨石壓碎了身體的每一寸骨骼,那種疼痛徹心扉,深入骨髓。
耳邊,一次又一次的听到她在叫他。
「楠祁……楠祁……楠祁……」
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在最後放棄了她,為什麼留她一個人在那冰冷的海底……
今天依舊如此,只是那一聲叫聲,仿佛比以往更加的清晰于真實,仿佛她就在耳邊。
可是,楠祁知道她沒有再回來過。
就連所有的夢境都是自己沒辦法放開她而產生的臆想。
清卿給他的靈魂檢測儀,一直放在房間中,一直在運作著,卻從未響過。
楠祁一直覺得生離比死別可怕,直到所有的一切發生,他才清楚的知道,如果可以重來,他寧願早早的生離,而不是這樣的死別。
離開,至少知道她還在,還活著,還和你可能有一天會見面。
可是,死別,從此以後再也無從相見,連做夢都是一種奢侈。
夢中永遠都只有她淡淡的聲音,卻未曾看到過她的臉。
楠祁總是一次次的想,不讓他看到也許是怕嚇到他吧,段冉一只是個外冷內熱心軟的孩子。
那時的她……想必看起來很可怕,所以她才不肯入他的夢。
總是在一個個睡不著,或者驚醒的夜里,一次次的用著這種說出來自己都不信的借口安慰著自己。
甚至很多時候,他都會向落桑那樣覺得,她還在,並沒有離他們遠去,也許就在某個轉角,就會突然間遇到。
也許已經遇到了,只是他們沒有看到彼此,或者……她早已經忘了自己?
楠祁從未信過鬼神之說,可是再段冉離開的那段日子他是信的,甚至覺得也許她已經投胎轉世。
那一個月里,他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只為了去找一個人。
找一個在段冉離去的那個時刻,在這個星際上出生的新生兒。
他知道自己瘋了,可是這樣最起碼他還有個依托。
但是沒有,明明早在很多年前科學家就計算過,每一分鐘都有十多個嬰兒降生的,可是那一天,整個星際,這麼多個星球,連一個新生兒都沒有。
楠祁看著下面傳來的報告,那個空蕩蕩的心口,仿佛無數的冷風吹過,全身的發寒生疼。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找一個依托,都是這麼的難。
她,終究還是恨他的逃月兌的吧。
苦笑著,把桃花釀一口口的灌入口中,連那甘甜的味道都喝出了別樣的苦澀。
段冉,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