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在薩索特港的達齊府邸內,彬彬有禮的敲門聲驚擾了正在查閱書卷的達齊。
達齊仍坐在那里,褲腿里伸出一條曲折的樹根,像一條游蛇,爬到了門邊,將門拉開了。
一名身穿黑衣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楮,甚至雙手也帶了手套。在她的黑衣上,繡著漂亮的紅色花紋。
她是哈羅德的情人凱西。
「最近怎麼總是有人喜歡在半夜造訪,這可不太好,看來我得雇兩名像樣的守衛了。」達齊撓了撓頭,簌簌地落下一些木屑。
「堂堂的樹人怎麼會害怕我這樣的小蟊賊。」凱西給樹人臉上貼金,她這次來可是有求于人。
樹人起身轉頭,用深邃的目光打量著來人,他的面部樹皮表情很豐富。
「原來是你,你是那個海盜的老婆,曾經從我這里得到了緩解詛咒的辦法。」樹人回憶道。
「您的記性真好。」凱西夸贊道。
達齊微微搖頭,並不認同這個夸贊,經歷了那麼多歲月的洗禮,他已經忘了很多人和事。
「讓我看看你變成了什麼樣子,黑暗生物也是我的研究課題之一。」達齊伸出了一根長著葉子的手指,要去摘取凱西的面罩。
凱西渾身一顫,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別人面前展露真容了。
樹枝靈巧地一挑,黑色面罩被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猙獰恐怖的臉孔。
黑色包裝下的凱西,就像是一具從棺槨里爬出的尸體,毫無生氣,全身都是已經壞死的皮肉。看到她會讓人感覺到痛苦、死亡與絕望。
「他值得你這樣犧牲自己麼?」達齊體貼地將面罩重新戴好,「你將他身上的詛咒轉移到自己的身體上,當你死後,要在懲罰之神聖•庫斯伯特的聖座下服役,並要用一千年的時間來洗刷罪孽。」
「我深愛著他,無怨無悔。」凱西堅定不移地說,她回憶起與哈羅德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在最初,哈羅德在一次襲擊港口中,綁架了待嫁閨中的凱西,並在船上向凱西求婚。凱西沒有答應,此後,哈羅德不厭其煩地天天求婚,在一百天之後,凱西被打動了,兩人走到了一起。
故事很簡單,但凱西作為當事人,最能體會到那份感情的甘甜,她願意為哈羅德付出一切,哪怕是靈魂。
「人的心真是奇妙的東西,一個無惡不作的海盜竟然能擁有如此忠貞不渝的妻子。」達齊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了絕大部分感情,他的心就跟外表一樣,是木頭的,難以理解所謂的感情。
達齊從書海中抽出一本來,翻開了其中一頁,上面的插圖上,畫著一尊不可一世的神明,聖•庫斯伯特。懲罰之神坐在聖座之上,聖座下面是千千萬萬的罪惡靈魂。
凱西看了那圖一眼,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感覺極為不適,她渾身一顫,扭開了頭。
「說吧。來這里找我有什麼事?」達齊合上了書,問道。
凱西整理好情緒,這才說出了來此的目的。
「哈羅德跟一個叫做唐克的東方人結了仇,發誓要殺了對方。我們一路調查唐克的去向,在海上踫到了刺心海盜團,又在綠林島得到了一些信息,最後來到了這里。我們打听到,唐克曾在這個港口來找過您。因為我跟您有一面之緣,就來找您了。」凱西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這是給您的見面禮。」
達齊把小瓷瓶接了過來,打開一聞,是珍貴的精靈泉水。他當場一飲而盡,作為一名樹人,他鐘愛各種泉水。喝下泉水之後,他身上的葉子仿佛又綠了幾分,增添了幾分生機。
「最近是有一名東方人來找過我。」樹人打開了話匣子,他對于唐克還有深刻的印象,「他拿來了一張藏寶圖,上面畫了蒼天號的位置,就在蛇窟島那里。」
「他要去尋寶?」
「是的,看得出他是一個充滿了野心的人,熱切地想要找到蒼天號。」
「您能將詳情告訴我麼?」凱西誠懇地問道。
達齊對任何客戶都一視同仁,他不會袒護誰,更何況他對唐克的印象並不好,這個年輕人對長輩不尊,脾氣又急躁。他將唐克以及藏寶圖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並在一張大海圖上標出了蛇窟島的位置。
「調配蛇人的解毒劑需要時間,你們完全可以守在蛇窟島的入口,以逸待勞。」達齊事後給了一個朦朧的建議。
凱西立即明白了,大可不必涉險闖入蛇窟島,而是應該聰明地守在入口,用守株待兔的策略。如果唐克僥幸得到蒼天號出來了,就將其擊敗奪船。如果唐克倒霉死在了蛇窟島,黑蛤蟆海盜團也省去了一番力氣。
「多謝您的忠告,這次打擾了您的清修,我對此深表歉意。」凱西鞠躬之後,退出了屋子。
達齊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繼續去埋首研究知識,他對于誰勝誰負都漠不關心。
凱西離開了達齊的府邸,一路回到了碼頭,登上了巨大的黑鯨號,船上的海盜們對她恭敬有加,紛紛施禮讓開。
「親愛的,辛苦你了。」哈羅德走上前,牽住凱西的手,吻了一下。
凱西心中苦笑,她已經陪伴哈羅德在海上瘋狂很久了,但是無所謂,她願意陪伴哈羅德一直走到最後,哪怕迎接他們的不是美好的天國。
縱然是地獄又何妨。
「唐克那個小兔崽子去哪里了?你問到結果了麼?」哈羅德目露凶光地問。
凱西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並把畫著蛇窟島地點的海圖交了過去,但上面並沒有畫著蛇窟島的詳細地圖,只是一個大概的位置。
哈羅德听過之後,決定听從達齊的意見,在蛇窟島的入口重挫唐克,並搶到傳說中的蒼天號。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得馬上出海!」哈羅德因為即將復仇而興奮起來,唐克上一次又擊敗了黑蛤蟆的船隊,這讓他十分火大,覺得面上無光。
黑蛤蟆的六艘船披星趕月地揚帆起錨,旗艦是黑鯨號,而二號船便是魔動船煉獄號,其余的是兩艘老船,還有兩艘船是在海盜城新買來的。
這支船隊才駛離港口沒多久,天空傳來一聲清脆的鷹唳,一只金色的影子盤旋而下,直奔黑鯨號而去。近距離一看,竟然是一只長著四條羽翼,渾身金色羽毛,脖頸佩戴龍牙帝國國徽的訊鷹。
四翼皇家訊鷹!
這種訊鷹要比普通訊鷹飛得更高,速度也更快,它們專門替帝國服務,為重要的人送信。它看到了黑鯨號桅桿上飄揚的龍牙國國旗,便飛了下來。
哈羅德是龍牙國的合法海盜,不僅有私掠許可證,還有海軍的軍餃。在其他國家的商人看來,黑蛤蟆是不折不扣的海盜團,但對于龍牙國來說,黑蛤蟆海盜團是海軍的一份子。
在大航海時代,一名船長可以向當地政府提交申請,表示自己想要去打劫其他國家商船的願望。如果得到帝國官方的認可,便會頒發許可令,甚至還會資助這名船長。
歷史上某些著名的航海家,到了各地之後都曾大肆劫掠金銀珠寶,回國後還能受到平民夾道歡迎,並能身披官袍面見國王,飽受嘉獎。
這些航海家對于航海事業有重大貢獻,可對于某些人來說,這些身披榮光的航海家就是操蛋的惡棍。
哈羅德從厚實有力的鷹背上取下信桶,拿走其中一份,展開一看,上面是龍牙國國王的傳召令,命令在外的海軍船隊歸航,其中有一個列表,黑蛤蟆海盜團赫然在列。
「混賬!竟然在這個時候召我回去!」哈羅德氣得面部抽搐,他一把撕碎了傳召令,「不知道龍牙國又要有什麼大動作了。」
凱西撿起了一些信件碎片,看到了上面用官話書寫的內容,她輕嘆道︰「龍牙國是我們的背後靠山,還是回去吧。」
哈羅德一擺手說︰「不能改變計劃,更不能放過唐克那小子,我們兵分兩路,我回龍牙國復命,煉獄號帶領其他船去蛇窟島追擊唐克他們,以你們這些船的實力,足以對付那小子了。」
凱西知道無法改變哈羅德的決定,又嘆了一口氣,她撫模著哈羅德寬厚的雙肩,流露著濃濃的愛意。
「凱西,你也去他們的船上幫忙,有你在就萬無一失了。」哈羅德命令道。
凱西因為詛咒的關系,身體變成了類似僵尸的黑暗生物,但在徹底墜入黑暗之前,她是不死的。
「不,我要留在你的身邊。」凱西拒絕道,她對復仇毫無興趣,更不想與哈羅德分別。
「不行,你得親自去。」哈羅德反按住凱西的肩膀,用力擠壓著,「只有你去了我才能放心,你要親自替我殺了唐克,了卻我的仇恨。」
因為上次有一條船背叛黑蛤蟆海盜團,哈羅德變得疑神疑鬼的,除了凱西之外,他對任何人都不放心。而且有凱西在,獨眼那個野心家就不敢抗命。
凱西的實力是極為恐怖的。
「好吧。」凱西無奈地答應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感覺經此一別之後,就再也見不到哈羅德了。
黑蛤蟆海盜團分道揚鑣,五條船南下追殺唐克,而哈羅德帶著黑鯨號回歸龍牙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