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鎖滿庭花雨 第一卷 第四章 暗夜驚魂

作者 ︰ 新薔

連聲音都如流水般溫柔清新,我怔怔的恍了神,心里想著嵇康在《琴賦》中的「清露潤其膚,惠風流其間」,不覺間便月兌口而出了,話畢卻是後悔莫及。

大少爺不知我會說出這句來,身形一怔,略有些驚訝,又朗朗笑道︰「清露潤其膚,惠風流其間,好句。」

他笑的開懷,清俊的面容變得神采奕奕,雙眼卻有些迷離的望著我,「你叫什麼?」

正待回答,站在我身後的女子走上前恭順的說道︰「回大少爺,她叫清平,在廚房燒火。」然後又轉向我一臉正色的斥道︰「清平,見到大少爺還不行禮,還有沒有規矩。」

沒有料到她會來這麼一句,毫無防備的我連連後退,不小心絆倒後面的石子,險些摔倒,虛驚中卻是大少爺扶住了我。

他見我沒事,面有不滿的看向那女子,「芳草,你嚇著她了。」又安慰我道︰「還好嗎?你身體不適就不必行禮了。」

我點點頭,投了一撇感激的眼神,正想開口,卻又被那芳草捷足先登。

「大少爺,廚房里的人都知道清平這丫頭一直都不說話,又不懂禮節,所以我才代她回答,剛剛卻說出那麼一句,不知何故?」她挑釁的望著我。

如果手上有一塊板磚,真想朝她拍過去,我又沒得罪她,饒是我脾氣再好,你也不能老搶我台詞啊!

再看看大少爺似有探究的眼光,更是氣憤不已,我很不滿的抬頭對芳草冷語說道︰「你沒听說過‘沉默是金’嗎?況且不說話不代表什麼都不懂。」惡狠狠的看著她臉都變綠了,心里很是暢快,看你還囂張,哼!

芳草驚愕中又恢復了先前的神態,輕輕冷笑出聲︰「倒是小瞧了你這丫頭,口齒伶俐,莫不是你以前在廚房不說話裝啞巴都是為了博取同情。」

氣得我頭又疼起來,越說越過分,不想跟她爭辯,轉向大少爺心平氣和的說道︰「大少爺,清平該告退了。」

略半蹲俯身算是行禮,也不顧他便向外面走去。

至正門口時忽然一個人影出現與我相撞,我一個「蹶咧」向後仰去,這次可沒那麼好運有人扶住,于是我便人仰馬翻的摔倒在地。

我想一定是我摔的姿勢極不雅觀,只听見後面芳草「咯咯」的笑,笑的讓我汗毛直立。

錐心的痛楚來自右手肘,仔細一看,卻是被石子深深的劃破了衣裳,從里流出的鮮紅血液都涔到外衣上。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左手立刻緊緊包住右手肘,不讓鮮血往下流,匆匆站起來,正好看見撞我的人面有驚色,不作他想便狼狽不堪的向外跑去。

待我跑走後,大少爺走到門口,親切溫和的叫道︰「鳳姨,你來了。」

被大少爺喚做鳳姨的人正是剛剛撞倒我的人,也就是大少爺的女乃娘姜展鳳,她約三十來歲,皮膚白淨,鳳眼狹長卻面容祥和,兩彎柳葉眉看上去很是穩重端厚。

許是姜展鳳還未從剛剛的意外中回神,面色蒼白,聲音略帶顫抖的問道︰「乾兒,清平那丫頭來這做什麼?」

大少爺將事情原委告知鳳姨,姜展鳳听後氣色已有緩解,笑道︰「乾兒就是心地太善良,要知道我們在這林府應處處提防,不要讓人有機可乘。」

說完望向大少爺悵然若失的神情,有些不滿的說道︰「哎,每次這麼說,你也沒听進去,不說了,快進屋用晚膳吧!」姜展鳳面帶責備的說罷朝正廳走去。

大少爺沉默不語,他知道鳳姨只是關心他,不想讓自己受到傷害才會處處謹慎提防,並不是真的責怪自己。

啞然一笑跟著鳳姨上前走了幾步,忽見到地面上的斑斑血漬,甚是觸目驚心,轉身望向那早已不知所終的小人兒,心中暗道︰你可是受傷了。

二月的天總是黑的很快,先前還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之景,轉眼卻已成「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之觀。

盡管天已漆黑,但林府中還是燈火通明,有如月照花林皆似霰,霽色冷光卻相射。

望著林府的晚景,夜深人靜中的枯藤黃樹越發透著滄桑,疏朗的月色投射在梧桐葉間,幾滴晶瑩的露水稀疏落在枯葉上,又似落非落捉模不透。

我一路小跑,靠著樹干弓腰喘著氣,拂袖擦拭臉上的汗液。

現在想想那個芳草定是故意要我出丑的,明知道我過去不說話卻偏要我張口,又在大少爺面前擺我一道,真是欺人太甚,越想就越氣。

抬眸望著月華,暗想這個時辰大概是古時的戌正時分,已經很晚了,再不回去娘該著急了,甩袖抹去額頭的汗珠,待雙腳有力拔腳就跑。

不知不覺間跑了很久,路上遇到幾個林府的下人皆是匆忙而過,不想惹人懷疑就沒有問他們回去的路線。

忽又感嘆這林府真是大有乾坤,轉了幾個圈都沒能找回去。

而右手肘上傳來一陣陣的劇痛,覆在上面的左手滿是鮮血,暗想再不趕緊包扎怕會留下疤痕的。

火火,你在哪兒,情急之下只想快點找到火火帶我回去。

轉身四處張望,卻見一個提著燈但看不清面容的人朝這邊走來,鬼鬼祟祟的像是找著什麼,他似乎看到我了又不太確定的走過來。

黑暗中突然想起上午猜想之事,以前的蕭清平是被人謀殺致死,一想到此,我仍是心有余悸,猶如驚弓之鳥的我馬上閃到枯藤梧桐大樹後躲起來。

暗自觀察那人走近了,提著燈到處張望,模著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剛剛看到的好像是她啊,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我確信他說的那個「她」是我,只是如今殺機初現,我變得極為敏感,在不清楚此人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我不敢貿然出去,依舊躲在樹後,我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沒有听到那人離開的腳步聲,我不敢出氣,樹後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耳朵卻變得很是靈敏,心里又極度恐慌,心跳「  」的聲音和豆大的汗珠落地的聲音我似乎都听得到。

過了幾秒鐘,一絲微弱的光線映射過來和著腳踩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我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前了,暗道不妙,他過來了!

我輕輕地抬起腳步圍著梧桐樹向後退去,他向前我後退,我們就像貓捉老鼠般圍著樹轉。

突然我發出「嘶」的一聲,原來是不小心被樹枝劃到了傷口,來不及跑走,那人便大步邁前走至我身邊,提燈照在我眼前,驚喜道︰「清平,真的是你,你干嘛躲起來啊?」

抬眼望著此人,卻被他的燈火刺著眼楮睜不開,下意識的甩手擋在眼前,他看到我手上的血漬忙將燈移開,驚恐問道︰「你怎麼滿手是血,你哪里受傷了嗎?」不跳字。

听到他略含關心的語氣,我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長吁一口氣,睜眼看向他。

十八歲左右的模樣,在火光的映照下呈古銅色皮膚,輪廓分明的臉上劍眉星目,雙目亦是炯炯有神,高高豎起的頭發神采奕奕。

也不知道他是誰,我略帶遲疑的說道︰「我沒事,只是手肘劃傷了,我以為你是壞人就躲起來了,你找我有事嗎?」不跳字。

叫不出對方的名字,只得故作和他熟稔,又裝作無知害怕的說著。

他听到我開口說話早已驚呆了,反應過來又不禁笑道︰「不用怕,你看的我樣子像是壞人嗎?是火火叫我來找你的,她被娘叫去做事了,很擔心你只得讓我來找你。」

我莞爾一笑,原來是火火的哥哥,只是兩人長的一點都不像兄妹啊,這些天也沒听她說起還有一個哥哥,既然這人是火火的哥哥心里便安心多了。

我凝神思慮片刻道︰「我迷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他點點頭笑道︰「好,那我們走吧!」

語罷就提燈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在後面走著,先前的一場虛驚讓我還未消退,不敢多說話只是默然而走。

轉身經過德馨廊時垂檐的吊燈炫耀明亮,花繪紙糊的彩色圖案罩著精致的垂燈,映著石青磚的台階色澤清明,赤紅瓖漆的回廊欄桿逶迤曲折。

我扶著欄桿輕輕踏步,他忽然打破夜的寧靜,轉頭問道︰「你在這府里干的日子也不少了,怎麼還會迷路?」

我的容色在燈火下分外凝重,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撒謊心虛回答︰「我以前沒有來過這里,再說這林府這麼大,又瞎燈黑火的,我轉著轉著就迷路了。」

說完後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沒有不妥遂放心下來。

他「嗯」了一聲繼續道︰「那你以後小心點,莫要再迷路了,你的傷口還疼嗎?」不跳字。

我擺首不語,只見他盯著我的手肘復又苦笑道︰「怎麼每次見你都會出事,上次落水是,這次又受了傷,該不會是我克著你吧。」他好笑的搖頭像是否定了自己的話。

我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大驚道︰「那日你看到我落水了嗎?」不跳字。

他見我問得突兀,身形一怔,盯著我皺眉道︰「你不記得那日發生的事了嗎?」不跳字。

我眉心蹙動,低著頭撫弄垂鬢的發絲,緩緩走著,心里掂量著該如何回答,良久才幽幽吐氣,「我落入水中的時候磕上了腦袋記不清那日的事了。」

他這才打消心中疑慮,有些吶吶的笑道︰「難怪那晚救你起來的時候你就暈了。」

听到這話心底冷意驟起,很快又若無其事的問道︰「那你還看到或听到了什麼沒?」

見我突然提高聲音又滿目凝重,他慢慢的回憶起那日的事。

「當日晚上,差不多也是這個時辰,我整理完藏書閣的書準備回屋,經過碧心湖的時候忽然傳來「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心想這麼晚了會是什麼掉下去了呢?為了探個究竟我立刻跑到橋上,只見你的身體在水中慢慢的浮起來,沒有多想我就跳進水里,當時救你起來時侯你好像就沒有了呼吸,我四處的大聲叫人,守吉和守祥听見了跑過來,他們都探過你的鼻息說你沒氣了,我們就把你抱去你娘那,你娘一看到你這樣嚇的暈了過去。」

他停頓了一下,又懷疑自語道︰「當日我們三人都見你沒氣了以為你死了,可是你怎麼又活過來了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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