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平靜的講著,心中早已波瀾起伏,腦中像有一根銀針穿過,痛的讓我驚醒,看來先前的猜測不假,清平果然是遭人殺害。
我抑制心中情緒,緩緩道︰「可能是閻王爺嫌我太小,不想收留我,就讓我還魂了。」
心底的涼意漫布全身,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也不覺得痛,清平,你決不會無辜枉死的,從今日起我定要找出真凶替你報仇。
我惻然轉首看向他,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那日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或者看見什麼人听見什麼聲音之類的,你再細細想想。」
他右手饒著頭發似在仔細回憶,又低頭望向我不太確定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因那日夜里刮了風,好像有什麼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過來,听不太真切,我以為是風吹樹葉的聲音就沒多大在意,現在想想又好像是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哎!真想不起來了。」
「既然听到有聲音,那你還記不記得那聲音是在我落水前還是落水後,是男聲還是女聲?」抓住他描述的這一點,我趕緊問道。
他想了一會,面有遲疑道︰「是在落水前,至于是男是女這個真的沒听清了,本來我就沒多注意,風又大說不定只是樹葉‘沙沙’吹落的聲音,不過你怎麼這麼激動,有什麼事嗎?」不跳字。
不想讓他懷疑,我收斂情緒,徐徐笑道︰「沒事,只不過一想到那日我險些命殤碧心湖,還有點後怕,不勉有些激動,你不用太在意了。」
正說著,已經走了半柱香時間,看見熟悉的景物知道是到家了。
只見屋里燭火通明,娘親應該回來了,轉首感激的看著他,「我到屋了,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快回去吧,順便轉告火火我沒事了,讓她不要擔心。」
他點頭稱好,這時娘親好像听到我的聲音,忙推門走出來,驚道︰「平兒,你可回來了,听火火說找不到你,娘嚇死了,生怕你又出了事。」
娘只顧著關心我沒看到身邊的人,說完後才驚覺我身邊站著個人,轉而語氣和善的笑說著︰「善勤,是你找到平兒的吧,真是有勞你了,進屋喝口茶水再回去。」
他原來叫善勤,是火火的哥哥,今日算是又認識了一個朋友。
善勤听完娘的話擺擺手忙推卸道︰「蕭大娘,不用客氣,既然清平沒事了,時候也不早,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討茶喝。」善勤極討喜的說完就離開了。
娘還在後面連連稱謝,又望了我一眼叫我快些回屋。
回到屋中,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只有在自己家才能感覺到安心,今日發生的事實在太多,頓覺身心疲憊,俯首撐桌而坐。
娘見我好像很累,沒說什麼,給我倒了一盞茶。
我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娘突然拉起我的手,驚恐坐下道︰「你怎麼了?滿手是血,你在外面又發生了什麼事?你這大病初愈怎麼又受傷了?我是做了什麼孽害得你傷痕累累,這真是報應。」
娘搓手頓足的一口氣說完,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膝蓋。
被娘一系列陡然的動作所致我險些嗆到,眼見娘面無血色,雙眼又落下淚來,我心疼不已,抓住娘的手不讓她繼續打自己,亦是含淚道︰「娘,對不起,又害您擔心了,您別這樣,您這樣平兒要難過死了。」
撲進娘的懷里抱住她,讓她安心的撒嬌道︰「平兒沒事,哪有您說的那麼嚴重,只不過是今日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摔倒磕破了皮,一點小傷沒什麼大礙的。」
娘听我這樣說著似是放心下來,欲言又止,道︰「來,讓娘看看,摔哪了?」
我小心翼翼的挽起袖口,手肘處一片血漬模糊了傷口,娘心疼的忙端來水,輕輕的擦拭待處理干淨後,只見一處約三厘米的傷口。
娘見狀欲罷又要落下淚來,「還說不嚴重,都這麼深了,一定很疼。」
我會意淺笑,將手掛在娘脖子上讓她安心,「真的不疼,娘哭了平兒才心疼呢?」嘟嚷著嘴嬌羞道。
娘破涕為笑,轉頭甩袖擦掉眼淚,「你只會哄娘開心,哪能不疼的,明日娘取些藥來給你擦,出去一天你也累了,梳洗完早些休息吧。」
見娘不擔心了,我舒了一口氣,微微蹙眉道︰「娘,平兒有話要跟您說,其實……」
欲言又罷,我不能告訴娘我是遭人殺害的,就算娘知道了也無計可施,這樣只會徒增她的煩惱。
我按捺住心思,改口微笑道︰「其實那日醒來之時,頭痛得厲害,以前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說完暗暗觀察娘的臉色。
娘身形一怔,呆愣許久才道︰「難怪你醒來後性子大變,娘還暗想奇怪來著,卻不想原是失憶了。」
沒有看到娘的驚慌失措,我甚是不解。
娘停頓許久望著我,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失憶了好,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看你變成現在這樣子,娘心中也喜極。」
我又飲了一口茶,見娘精神恍惚呆呆地望著窗外,仿佛連魂也飄走了,心下頓悟,娘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在,不然她听我失憶非但不難過反而認為這是好事,不是很奇怪嗎?
只是如今我沒那心思不去多想,目前最重要的事要找出害我的凶手。
叫回娘的神思,我平靜的說道︰「娘,我問您,有沒有人向您打听我的事,還有這些天又有多少人知道我醒來了?」
思緒被打斷,娘微有尷尬的笑答︰「廚房里的人都知道你落水了,至于其他人知不知道這回事娘就不清楚了,他們還都以為你死了,所以沒有人向娘打听你的事,你醒來娘也沒告訴別人,廚房里大概只有羅大姑和火火知道。」
真是世態炎涼,人情淡薄,我出了這麼大的事都沒人慰問,既是如此,我更謹慎道︰「娘,明日你要告訴廚房所有的人就說我失憶了。」
娘听後頗為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這又不是什麼好事,不用人盡皆知,再說廚房里的人都是各忙各的,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雪上霜,他們也不會關心你有沒有失憶。」
听後更是心扉涼澈,好歹大伙在林府這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久,就算沒有很深的感情,但至少也得關心慰問一下吧!難道古代的人皆是無情無義的人嗎?
不過為了我的計劃,我屏息凝神細細道︰「總之,娘就把我失憶的消息放出去就行了,其他人管不管就不干我們的事。」
心下冷哼,會有人管的,不想娘有何猜疑,又道︰「之所以讓您這麼做是因為我現在失憶了,以前的事和人我都不記得了,免得日後在廚房做錯事也好找借口,再則我如今性格突變,大家難免會有所懷疑,不想徒增麻煩只得這樣做,娘,您說我說的對吧!」
娘听後略微驚訝,似不想我會這樣說,遂笑逐顏開點頭稱贊道︰「說的極是,平兒長大也聰明機靈了,娘日後也可放心,明日娘便告知大伙,還有娘答應羅大姑三月你便要去廚房做活,現在早些睡覺明日還得早起做事。」
我狡黠微笑稱是,忙洗漱完畢上床睡覺,躺在黃花梨紋藤心木床上,娘微微的細鼾聲此起彼伏,知道娘已睡熟。
窗外月光如流水般潑灑進來,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想起「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但如此良辰夜景,卻讓那奸險歹毒之人有機可乘害我性命,真是月黑風高,殺人無形。
忽想到床腳處看到的那塊褶皺布料正是凶手身上的,我慢慢的起身趁著月光找到了那塊青色布料,這就是所謂的物證了,撫平褶皺的布料,悄悄將此物藏在百花枕下。
又慢慢回憶起善勤所說的話,誠如善勤所言,那晚他听見我落水的聲音,證明他離碧心湖不遠,而當他趕到時我已沒有了呼吸,這麼短的時間照理說應該還有氣的。
再則倘若假設我是不小心失足落水,那麼一般人在正常情況下都會掙扎喊叫,而據善勤的說法,他並沒有听見我的叫喊聲,證明在落入水中之前我早已香消玉殞,所以不難猜測清平不是死在水中,而是被重物襲擊腦部致死。
為了掩蓋死亡真相,情急之下便將我拋入水中造成落水的假象,卻沒有料到按我的身高根本無法掉下去,更沒有想到的是我又活過來了,還察覺到這一點。
至于善勤提到在落水前听到兩人談話的聲音,雖然他听得不太清,也不知到底是人聲還是風聲,但任何在命發現場發現的細節我都不能放過,所以斗膽猜測當晚有兩個人在現場,而這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殺害我的凶手。
只是這林府中尚有二百來人,從里面找出凶手猶如大海撈針,單憑那塊碎布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並且林府里的下人差不多每人都有青色的衣服,也許說不定那個凶手早就將那件衣服銷毀掉了,看來從那塊碎布著手尋找凶手是不大可能了。
我雖不知那晚在碧心湖的兩人是誰,但過不了多久或者也許他們已經知道我醒來了,怕我會道出事實真相,一定會再尋機會下手,于是我就告訴我娘失憶了,並且讓她將我失憶的事傳出去,希望能傳到凶手耳里,這樣他們便有可能放過我,我就有更多的時間謀劃找出凶手。
輕嘆口氣,翻個身望著窗外的漆黑夜景,黑沉的月夜仿佛無邊濃墨的潑灑涂抹在天際,幾顆幽藍稀疏的星光神秘的閃耀,好似在靠近卻又離的那樣遙遠。
以前每次看到月亮就會想到李白的《把酒問月》,「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遙想著在同一片月光,古人皆是唯願當歌對酒寄愁思,一抒滿月復才華與嬋娟。
可今時今日當我身處這輪月盤下,原來真的是「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同樣的月色無論現代古代都是這樣的迷人,只是在古代的卻是清晰中透著寒意,正如清平致死那驚魂夜的膽寒心魄。
不知默默看了多久,輾轉反側間心態也被月華侵蝕的透徹,反倒沒有當初听到清平是被謀殺而死的驚慌害怕,卻是變得更加鎮定清醒,因為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出凶手,而我也絕不能再軟弱無助,任由他人欺負。
今日經歷之事仿佛比我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年的經驗還多,最後望了一眼窗外模糊的月牙兒,點滴心欲碎,聲聲催憶初,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