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快,一上午兩個時辰眨眼流逝,我听的很認真,雖說只是些簡單的基礎知識,讀高中的時候都已學過,不過溫故而知新,再听一遍又有何妨。
況且每個老師的講解都不一樣,王博文先生的授課方式倒是別具一格,頗有心思不似老先生那樣呆板無趣,反而打破成規不落窠臼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臨到下課時先生將我獨自留下,三少爺見先生留下我沒有多說什麼便離開了,我不解的問道︰「先生單獨留下清平不知何事?」
只見他拿起桌上的書本翻找,然後遞到我面前笑語說道︰「這本字帖你拿回去臨摹,里面用筆淡雅瀟灑,手法行雲飄逸,較為合適你。」
我接過字帖滿臉欣喜的說道︰「清平多謝先生,先生慧眼如炬,只看一眼我寫的字便能找到合適我的字帖,當真神人也。」
他淡然笑顏叮囑道︰「你好好臨摹便是,若是有不懂之處只管來找我,可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回去吧」
我不甚感動,今日乃是我跟先生初次見面,他便待我這般,教我不知說什麼好,唯有誠心垂首輕言道︰「清平再次謝過先生。」
他亦是笑而不語點點頭拿著書本離去,衣訣飄若還是那股淡淡莫名的味道。
翻開手上的《初月帖》,雙手撫上雋秀的草書字體,流美飄逸,正如徐悲鴻《積玉橋字題跋》文中所雲︰「中國書法造端象形,與畫同源,故有美觀;演進而簡,其性不失;厥後變成抽象之體,遂有如音樂之美;點畫使轉,幾同金石鏗鏘;人同此心,會心千古,抒情悉達,不減晤談。」
所謂書畫同源,很多漢字的雛形皆是繪畫演變而成,既然我會繪畫那麼這書法也難不倒我了,這樣想著遂輕松不少。
離開百師閣的時候已近午日,走在南苑的小道上,這林府的東南西北苑我算是都見過了,只是各苑的景色不一各有千秋,東苑富麗,北苑淡雅,西苑蕭條,而這南苑便是復古。
望著南苑的景色沒有亭台水榭,沒有曲水流觴,只有些略顯蒼老的樓台閣宇,透露著神秘莫測的奇幻色彩,置身其中如夢境般虛迷,而這顯然是我又給轉迷路了,希望可以踫到人帶我回去。
正在轉悠祈禱的時候,看到面前偌大的閣樓,濃重的裝飾筆墨彰顯這棟閣樓的殊榮,單是只從背後望去便有一番古樸幽沉的雅致,令人趨之若鶩神往不已,快步轉到前面,高高的方匾上面寫得很清楚鎏金楷字——藏書閣。
正準備走進去的時候,卻見火火的哥哥善勤走出來,他也看到我先是微愣然後笑著走出來疑惑的問道︰「是你啊清平,怎麼到這來了,這里一般很少人過來的。」
竟想不到我每次迷路的時候都會遇見他,看來善勤說不定是我的指示燈,不禁好笑的說︰「我不小心迷路了走不回去,卻又很不巧的遇到了你,看來你又得給我指路了,你說這里很少人來,那你在這里是做什麼的?」
他听我說的有點暈,「這麼說你是找不回路了,可是我每日要在這里整理書籍,現在走不開。」
望著里面略顯安靜蒼黃的閣樓,我輕微笑道︰「在這里做事很無趣乏味吧要不我先不回去,你讓我進去看看。」說完抬腳便要望上踏去。
善勤驚聲低呼攔住我,「哎等等,你不能進去,這林府可是有明文規定府上的丫鬟下人皆不許進入藏書閣,只有主子才能入內,要是被人發現你進去了,你我都會受罰。」
我神色一黯,這是哪門子規定,人權歧視啊?這麼大個藏書閣不就是讓人來賞書的嗎?看這蕭涼的景致只怕都沒人進去過,我進去可是增加人氣的,正待躊躇之時,听到清涼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善勤,讓她上來」
抬眼望上只見大少爺低頭望著我們,善勤听見大少爺這樣說不知該怎麼辦,支吾說道︰「可是,可是……」
「沒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有我擔待,你不用擔心受罰。」大少爺打斷了善勤的話低聲道。
看善勤終于放行了,我歡悅的瞪了他一眼跳著跑上去。
入目之處皆是高台整齊擺放的書籍,包羅萬象就如同小型的圖書館,感嘆之余瞅見大少爺幽雅的倚在窗台上看書。
微弱似無的光線打在他身上,猶如古希臘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年,高貴聖潔不染塵埃,長長的睫毛如潑墨般暈染,精致清秀的側臉完美的無懈可擊,輕倚樓台獨佇目,感覺到我的注視,他放下手中書籍,緩緩轉過頭來輕聲道︰「你在看什麼?」
在看漫畫中的美少年,心里這麼想著卻不知覺得就吐出來了,語畢後悔的忙低著頭羞澀不已,撫著雙頰四處羞澀的張望,這次丟死人了,被迷的神魂顛倒的胡說八道。
卻听見他滿含笑意的走過來,「漫畫中的美少年?你的詞還真新鮮。」
垂首間望見一雙石青色寶藍靴子的雙腳向我x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昏倒前也是見到的這雙靴子,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葉的清涼味道,令我神智漸醒反射性的往後退去,滿面紅暈的尷尬說道︰「大少爺听錯了,奴婢剛才是胡言亂語不當真的。」
感受到我疏離的態度,他沒有上前止步淡然道︰「你可在怕我?」
話雖是疑問但卻是篤定的口氣,捫心自問我並不是怕他,只是在得知羅大姑背後的隱情對他不若從前那般自然親近,何況喬姿和幾個丫鬟或多或少都糾葛于他,我不敢冒險被人誤解,遂輕言笑語道︰「大少爺說笑了,林府上下皆知大少爺待人溫和有禮,奴婢又豈會怕呢?」
他听後良久靜默不語側身望向窗外,我不明所以抬起頭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幾只孤雁飛過,清風拂面,遠處稀疏的花木搖得枝葉亂顫,仿佛我的心也跟著一齊亂顫,再看眼前挺直單薄的背影,從骨子里透露的落寞氣息。
我不忍于此,打破靜謐空曠的閣樓,「大少爺經常來此看書嗎?」不跳字。
仿佛被我喊過神來,他身形略頓轉頭輕輕「嗯」一聲,「閑來無事便一人來此,感覺只有這里才會屬于我。」
听著略帶傷感的語氣,我半開玩笑道︰「照大少爺所說豈不要變成‘酒壺’了。」
他听後微蹙眉不解的問道︰「酒壺?和解?」
我滿臉笑意卻裝成正色道︰「有學問的人像酒壺,肚大嘴小,‘半桶水’的人就像漏斗,肚小嘴大,而大少爺有著海乃百川的深沉學問,豈不成了肚大嘴小的巨型酒壺。」邊說邊示範著樣子,說完自己忍俊不禁的開懷大笑。
又望著眉眼含笑的大少爺,忙收斂自己的笑意,暗嘆一個女孩子家笑的還沒男子雅觀,古代的女子不是要笑不露齒嗎?我笑成這樣真丟人。
大少爺見我忽然噤聲,悠悠笑道︰「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面輔承權;轉盼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我不禁訝然,身子微微一搖,旋即側臉說道︰「奴婢自知說話欠玲瓏,望大少爺海涵。」
他不想我會說出這句話,清雅淡然道︰「你這又何必,你若是說話欠玲瓏,斷不會說出‘回憶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的豪言來。」
我心念一動,一時答不上來,又細細體味話中深意,不免失聲道︰「能說得出卻未必做得到,何談‘豪言’二字,不過是霧里看花,夢中浮雲,皆是誕言。」
大少爺听後細細的打量我,不覺失笑,「你總是有自己的一套別樣說詞,難怪先生對你另眼相待,有的時候真覺得你的年齡和心智截然不同,貌似天真無邪,可是說話卻深思熟慮成熟妥當,究竟你在林府發生了何事令你變化如此。」
我略略沉吟,在我身上所發生的事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莫名其妙來到未知的世界,沒有顯貴的身世,只是貧賤的丫鬟,不但處處受人擺布,還身不由己的竟然發現原來的清平是被人殺害的,雖然身體年齡只有十四歲,但心智也不過二十歲,在現代也只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卻被無辜的卷進了詭譎的風波中,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為了保住性命怎能不處處謹慎防護。
短暫思慮過後唇角含著淡漠的笑意冷言道︰「大少爺家世顯赫又人中龍鳳,錦衣玉食斷不會了解民間疾苦,自然能說出這番話來,若是大少爺也有我這般不同尋常的經歷,又豈能不用糖衣炮彈將自己包裝起來,難道還任人宰割毫不反抗嗎?」不跳字。
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反感的如同刺蝟般亂扎人,他略帶笑意的臉上漸漸凝神道︰「我是不知道你發生了何事,但我只想幫助你,讓你回到最初本該有的單純善良,畢竟珠玉本無瑕,只是惹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