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鎖滿庭花雨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淒比鳴蟬

作者 ︰ 新薔

聞言,眾人止了啜泣聲,望著遠道而來的雅芩姑姑,還有身後跟著的一個年紀尚小的丫鬟,紅綃先上前說道︰「姑姑,我們正準備去祭吊語嬋的。」

雅芩姑姑一身成熟妥當的打扮,只施了粉末,妝容無經修飾,卻是和善。耐不住這煩心的哭泣,橫著臉面對紅綃道︰「她們不懂事,只說還小,你在這林府這些年,還不懂規矩嗎?也跟著一起瘋,穿成這樣在大院里走來走去,也不怕惹得主子不順,這等不吉利的事大觸霉頭,也不曉得忌諱,還不把花都給我摘了」

大伙听雅芩姑姑的責備話語,互相張望不知所措,碧萼躊躇著道︰「語嬋死的淒慘,面容全毀,我們只想簡單拜祭一翻,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望姑姑成全。」

雅芩姑姑碎了一聲,「行了,知道你們心善,可林府有林府的規矩,最是見不得這晦氣,都摘下來吧,別教姑姑我難堪。」

幾個丫鬟見雅芩姑姑臉色不好,都退後著互相使眼色,就是不見動作,紅綃斗膽敬言道︰「姑姑,我們不敢教您難堪,可都快到語嬋墳前了,就容我們祭悼會兒。」

妙蕊、風裳等幾人連著點頭附和,妙蕊道︰「是啊姑姑,我們保證不會出事的,這路僻靜,再說府上的人也都知道這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料想老爺和幾位夫人也不會管的。」

「胡說」雅芩姑姑一聲喝道︰「下人們不說,那是他們也不敢聲張,可老爺夫人們不管,那是你可以忖度的。二夫人今日解了幽禁,這是喜事,你們要這個樣子被她看到,有你們幾好受的。」

雅芩姑姑一面當地罵起來,一面指著幾個丫鬟的腦門一一說教,大伙垂下眉頭眼見又要哭起來。

我略嘆了口氣,雅芩姑姑掌管玉福臨與二夫人的摩擦不消明言,她這樣做也是對織衣房的善意之舉,只是語嬋的死多少打擊太大,這些姐妹也只是為語嬋的身後事盡了點微薄之力。

晚池在一旁看得出神,臉色有些愁緒,放眼其他人,也都是傷痛哀嚎。

雅芩姑姑瞧這不忍于此,有所緩和道︰「你看你們一個個的哭喪著臉,也別當著這會子悼冥,在語嬋墳前有你們折騰的,如今大搖大擺的在這主院里晃,唐突了不是?」

紅綃抹了幾把淚,輕聲道︰「只怨我們不懂文采,就會繡些針線活,寫不到祭文。知道南苑的先生博學多才,特來求教,語嬋不幸慘死,連個碑墳也沒有,更別談祭祀牲品。但我們只能做到這些,求得祭文也好讓她地下安息,算是表了咱們姐妹心意。」

雅芩姑姑斂了怨色,道︰「拿與我看看那祭文。」

紅綃從衣袖里取出遞給雅芩姑姑,上面的字跡正是出自先生之筆,只見寫得悲切,上書︰

嗚呼瓊樓月缺,塵埋寶婺之光,瑤闕雲寒,彩失祥鸞之影。惟我語嬋,幼習矜,長嫻體度,坤儀足式,聚交親而共泣。守溫恭淑慎之無虧,月魄靈光,合言德功容而俱備。珠幃遽掩,欲仰壺範之無從,玉匣長埋,爰溯芳型而莫睹。某等金蘭同氣,誼切登堂,情傷執拂。臨秋風而馳白馬,淒比鳴蟬,對夜月而望青鸞,淚零落葉。雖返魂無術,徒嗟惠帳之空懸,然虞嬪有詞,尚冀雲軿之來格。敬陳勿束,並具菲延。

雅芩姑姑默默的念著,眼底閃過悲戚,喃喃道︰「語嬋這丫頭的死實在是可惜了啊」

大家听著嘴角微翕,雅芩姑姑卷好祭文,又道︰「你們且先把那白花摘下,若是被告狀了,這織衣房連罪遭罰。如今府上紛事不斷,老爺心情不在話下,你們又在這瞎鬧火,到時挨了罵罰了罪的,你們找誰說情去。姑姑我知道你們的善心,可也不能端在面上惹人爭議,是不是?」

眾人听雅芩姑姑說的在理,面面相覷的望向紅綃,紅綃帶頭把白花取下,其他人也沒有異議的從頭上摘下來。

紅綃只道︰「求姑姑一定要為語嬋做主,她自小就沒了父母,以為有了林府這個靠山,哪知人就這麼沒了呢?姑姑,咱們與語嬋情同姐妹,不分彼此,她這冤屈總得申述,如今只能求您為她做主了」

語罷就要跪下磕頭,其余眾人也忙不迭的下跪,雅芩姑姑忙道︰「你們這是何苦,快些起來,語嬋的死因還有待查證,不急這一時半會,御香,快扶大家起來。」

被喚作御香的丫頭正是雅芩姑姑身後的侍女,她約十五歲,一身櫻草色西蓮燕尾紋素軟花籠裙,發飾披散在耳際處別著幾朵金花,細小的眼楮神采盡顯,面貌倒不是特出眾,可卻是一見難忘的丫鬟。

御香俯身輕輕扶起跪在地上的眾姊妹道︰「各位姐姐,快起身,地下寒氣重,別傷了身子。」

我與晚池也忙扶起她們,待大伙彈了灰塵,碧萼道︰「我們都知道姑姑重情重義,出了這事我們這些丫鬟沒了主意,在主子面前也說不上話,唯一的托付便是仰仗姑姑您了。」

初畫亦適時開口道︰「是啊姑姑,語嬋不能白白就這樣丟了性命,只能求您替我們做主了。」

雅芩姑姑安撫大伙道︰「行了,這事姑姑我多會留心,你們且安心去祭拜語嬋,有了眉目再行告之你們。」停頓會又對身後的御香道︰「拿些銀子來。」

御香從懷里掏出十錠銀子,雅芩姑姑拉著紅綃的手搪塞進去道︰「我雖不能隨你們去拜祭語嬋,但也不能太寒酸,多買些祭品給她,算作姑姑的心意。」

紅綃推辭著不好接收,雅芩姑姑臉一橫,「這又不是給你的,你哪好不收。听話,快些收好,姑姑還有要事,就不能再耽擱了。」語畢帶著御香便離了。

後我與她們叨擾幾句,晚池道不能讓二夫人久等了,我們也隨著離去。

再次來到韶顏樓,這里的一切短短數日猶如她的主人氣象萬千的變化,還是那般金碧輝煌富貴逼人。

為了襯托這奢華的精致,二夫人的一身衣著可謂瓖金緞銀,錦袍繡滿百花,鳳凰留住珠釵。披金絲百花綾羅綢緞長裙,領緞耀目點翠金銀水鑽奪目生輝,深紫衣袖有鳳來儀,蓮錦束瓊腰,搖曳佩珠玉。

高盤的發絲威嚴不羈,yu火鳳凰瓖嵌其中托拱累碩赤金如意簪,脖頸耳際處幾縷緞金條墜相互托稱閃耀灼人,臉上的濃妝脂粉施勻高貴矜麗,雙目飽滿有神不威則怒,紅艷的嘴唇緊抿似毒刺玫瑰花瓣。

我險些恍了神,晚池輕輕推了我一下,我回覺忙上前俯身,「奴婢給二夫人請安。」

半蹲的姿勢還未下去卻是由二夫人攙扶托起,輕笑道︰「還自稱奴婢嗎?你該稱我干娘才是。」

我腦袋「嗡」地一聲,愣著不明話中意思,二夫人含笑道︰「怎麼晚池沒有告訴你,我已經向老爺稟告認你做干女兒?」

听後腳下一軟已經站立不住,身後的晚池見狀上前扶住我敬言道︰「是奴婢的疏忽,忘記稟明。」待站穩腳步平靜後睨著眼打量晚池,卻見她起步走至二夫人身邊垂目。

想不到如今晚池已經成為了二夫人的近身侍女,那麼淺微呢?

二夫人見我不語拉著我的手坐下,親自斟茶遞到我面前,滿目含笑道︰「嘗嘗,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

我惶恐的接過茶杯握緊,二夫人如此讓我如坐針氈,「怎麼不喝呢?可是嫌棄我這干娘泡的茶不好。」

聞言我端起茶杯輕輕吹拂熱氣,杯蓋緩緩蕩漾成漣漪,放置嘴角輕抿小口,倒是清爽潤舌,沁人心脾。

二夫人也端起茶杯勾起蓮花指飲茶,待飲啜片刻,二夫人望著我輕笑︰「你對這西湖龍井可有何研究?倒是說說我泡的如何?」

我望著杯中朵朵茶葉裊裊浮起,猶如出水芙蓉俏女敕可人。這西湖龍井茶自古是文人墨客品嘗首選,蘇東坡曾有「欲把西湖比西子,從來佳茗似佳人」等贊美詩句,其制作工藝手法特殊,姑享譽中外不失為茶之神品。

我輕言恭敬笑說︰「西湖龍井其外形扁平光滑挺直,色澤女敕綠光潤,香氣溢女敕清高,滋味鮮爽甘醇,葉底細女敕成朵,匯集茶之色、香、味、形四絕與一身,二夫人泡的茶卻有其韻。」

二夫人听後眼楮睜得圓亮,爽笑道︰「你懂得可不少,想必那授業王先生教傳的知識令你獲益良多。」

我有些惶恐的垂下頭,二夫人笑了笑,又小啜龍井半日,才正襟危坐俯首輕攏發鬢,道︰「如今我能夠解除幽禁你功不可沒,所以我才向老爺提及認你做干女兒,你可有不願?」

我低首溫順道︰「二夫人能夠沉冤得雪實屬福澤深厚,奴婢不敢搶走功勞,承蒙二夫人厚愛奴婢受之有愧。」

二夫人神色哀婉但依舊笑道︰「當日我幽禁于此,也只有你才肯來看我,告之我絕處逢生,我才會抱有希望。不然我早已無牽無掛,斷不會苟活于世,如今洗刷冤屈才能以示清白,這怎麼會不是你的功勞呢?」

說著掩面片刻繼續悲嘆道︰「我已是垂鬢婦人,年老色衰,老爺又再添美妾自是不會再多看我一眼。唯一的孩兒毓坤下落不明,倒落得晚景淒涼之境。如今只望膝下能有個親人常伴壽終以磨歲月,清平,我知曉你通情達理孝順守德,若你不願我斷不會勉為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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