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冉冉,滿峰藥香,令狐襄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那個絕色的少年。
但是,他當日可以從風相夷眼皮底下把她擄走,怎可能是金丹期?陽光再好,令狐襄也冷冷地打了個寒顫,朱琉說它看不透,能讓朱琉看不透的人,不多啊。
風相夷關心地看了眼徒兒,好好地怎麼會發抖,該不會是那條貪睡貪吃的幼生期雪蛟凍到了她?來歷不明的妖獸怎麼能當寵物養呢,得問御獸宗要個極品的御獸環來,好好治治雪蛟的性子。
說起來,墨玉麒麟的主人……令狐襄繼續在天馬行空地思維跳躍,突然想到他,這個被她莫名其妙救了一次的人,好像也符合風致遠說的情況。
可是他的墨玉麒麟已經被她「吃」了,令狐襄心虛地絞著手指,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你說說,這種事情怎麼輪得到你?」見徒兒心思重重,風相夷的口氣便不怎麼好。良才美質,果然像風致遠說得那樣,宗門選拔上早就選了出來,還等著他去外面撿?
「師叔有所不知,這名弟子來自荒域雪山的隱修家族,族中只剩他一人,才出來闖蕩,恰好被我遇到。我隨他去看過家族遺址,確實不假。」風致遠笑著解釋,他也覺得是天降餡餅,就砸在了他頭上,換做宗門選拔選進來的弟子,根本輪不到他來做這個師尊。
「他長得什麼好模樣?」令狐襄忍不住插嘴問道,她實在很糾結。
咦,風致遠驚訝地瞅瞅令狐襄,小師妹提問的時候氣勢一漲,怎麼眉眼帶著幾分凌然的貴氣,令狐家還有隱藏的皇族血脈不成?
再想看看的時候又沒有了,風致遠很快在她純真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小師妹要是想看,我將人領來,我和師叔一樣收徒不多,他是第三個,」他試探著口吻,「咱們說起來,是一家人……」
「哼」風相夷哼了一聲,不過沒听出什麼不高興,風致遠趕緊沖著他笑,他借著新弟子的由頭過來討靈丹,主要也想替另外兩個弟子撈點好處。
太玄谷中,風相夷因為他的怪癖和地位,立場很特殊,並不在凌陽峰和凌明峰兩個對立的脈系之中,連帶著風致遠和其他歸屬風家的宗門弟子,都是太玄谷里面的邊緣人物,哪邊都不敢輕舉妄動,算是活得比較自在,唯一的弱處也是致命的弱處,就是人丁稀少。
人多了不好辦啊,風致遠心里明白,他們風家算是在夾縫中求生存,自在的生活來之不易,因此收的兩個弟子也都是風家自己人,每天只懂刻苦修煉,這第三個弟子,他是真起了收徒之心。
風相夷若是哪天渡劫飛升,風家要繼續保持這種狀態,總要有點特殊的實力,要是這個天賦好到妖孽的弟子能蒙風相夷青眼,和小師妹一起撐起玉衡峰,才是他們風家的根本。
想到這兒風致遠有點想哭,怎麼偌大的風家就沒一個天才,還得要兩個外姓的人扶持,小師妹一看就是個嬌憨純真的,還得提點提點她不要和凌陽峰的人走太近,他不得不多做打算,不信風相夷不明白。
要不要看真人呢……令狐襄還在天人交戰,風致遠已經做了決定。
「話說小師妹來了這麼久,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子都沒來拜見過,是我不對,小師妹不要見怪。不如就趁今天這個機會,叫他們一起過來認認。師叔您看怎麼樣?」風致遠就差跪求了。
風相夷嘆了口氣,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內佷兼師佷,他以往醉心煉丹,對其他事情都很淡漠,但自從遇到令狐襄,一點點他的心境變了,今天風致遠說一家人,他怎會想不透這佷子的心思。
他如今掌握了清淨琉璃火,修為日增夜長,總有一天會渡劫飛升的。
「是一家人,你還叫我師叔?今天就看在小徒兒的份上,見見也好。」說完,老頭有些尷尬,坐著閉上了眼楮。
「是,七伯。」風致遠聲音發抖,七伯,他多少年沒叫過了……連忙發出一道傳訊符,叫兩個弟子帶著新收的那位過來玉衡峰見太上長老。
令狐襄模出個桃紅果,神情恍惚地 嚓咬了一口。
須臾,三道流光在玉衡峰上降落,右邊兩位青年長得一臉純良,和風致遠有幾分相似,深藍色長袍很得體,態度極其恭順,左邊一位少年神情清冷,面容果然俊秀不凡。
令狐襄嚼了嚼口中的桃紅果,愣愣地看著那個少年,一顆心怦怦直跳,少年清冷的眸光和她對上,令狐襄只看到那雙冷冽黑眸,很陌生地從她身上掠過。
是他,墨玉麒麟的主人他完全不認識她令狐襄獲得了這樣一個信息,心里不知是失望、愧疚還是慶幸,也許是三種皆有。她救起他到離開,他一直是昏迷狀態,不認識她也是正常的。
她應該松一口氣,不是那個擄走她的絕色少年。
但是他的那雙眼楮,不由自主地和她記憶中那雙清透澄澈帶著媚意的鳳眼重疊在一起,一樣的狹長漂亮,一樣的蘊含著冰霜般的清冷,這種微妙的相同很難出現在兩個人身上,有些人相似,絕不會相同。
「朱琉,怎麼辦,那個墨玉麒麟……」令狐襄好不容易把視線挪開,低下頭看著腳尖,她穿著赫連道姑送來給她壓驚的漂亮新鞋,上面綴著價值連城的明珠。
「他又不知道是你拿的,唔,你可以在太玄谷罩著他。」朱琉白面條一樣的身體笑得抖抖索索,它就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在丫頭附近。
丫頭那次救「他」救得對啊,連它都沒看出來是「他」,差點就錯過了這場緣分。
不枉忍痛讓令狐襄在它內丹上刻了個陣法,這下「他」就認不出它了,朱琉想到日後可以經常看到「他」的傻樣,就覺得格外興奮,唔,「他」把丫頭瞞在鼓里,要是找個好時機告訴她其實是一個人……
風致遠琢磨不準令狐襄是什麼意思,怎麼看了一眼就看到自己腳尖上去了,按理說這新弟子還真是一表人才,放在太玄谷那都是頂尖的樣貌,難不成,小師妹在害羞?
也有過青春少年時期的風致遠不可避免地想遠了想歪了,甚至覺得這樣的想法很不錯,不但牢牢地穩定了風家的根本,還把小師妹投入凌陽峰懷抱的可能性徹底抹殺了。
「還不快見禮」風致遠呵斥道。
「靈寶(靈安)見過師叔祖,小師叔。」那兩個青年立即恭敬無比地拜了下去。
令狐襄趕緊往邊上躲了躲,這多大的人了,拜她她要折壽的,那個誰怎麼不拜?
「起來吧。」風相夷擺擺手,一人一個葫蘆丟了過去,兩人手忙腳亂地接住,差點又拜了下去。
風致遠一瞪眼,兩個人乖乖地就站到角落里去了,臉上的激動那是藏也藏不住。
「七伯,他就是我新收的弟子,齊子曜,這個……子曜,這是你師叔祖,這是你小師叔,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風致遠先把關系交代清楚,特別注明是一家人。
「是,師尊,」少年清冷應道,卻只是微微地躬身見禮,「見過師叔祖,小師叔。」
朱琉把尾巴塞進嘴里,堵住吭哧吭哧的笑聲,也只能這樣了,沒幾個人受得了「他」的大禮。
風相夷不滿地看著他,神念掃過,果然是金丹期,是少年傲氣麼?
「七伯,這是子曜他們家族的族規,非血脈族親不行跪禮。」風致遠連忙解釋道,這弟子什麼都好,就是冷面死板了點。
「師尊,小風師兄都說了是一家人,我們就不要講這麼多規矩啦。以後靈寶和靈安也不要拜來拜去,我不喜歡。」令狐襄拉了拉風相夷的袖子,老頭的脾氣她模得清楚。
唉,她心里一苦,不管怎麼說是她「吃」了人家的墨玉麒麟,救人是本分,把寶貝吃掉就不應該,放著也是好的啊。
拗不過小徒兒的左右搖晃,風相夷有再多理由都沒法發作,淡淡地唔了一聲。
風致遠兩眼放光,有戲,有戲啊,小師妹居然開口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求情……他哪里知道,這兩人的關系糾結得要死。
「師尊,您是不是還忘記了什麼?」令狐襄眼巴巴地盯著風相夷。
「你,哎呀,真真白疼你了。」老頭兒兩眼一翻,沒好氣地從袖子里拎出一個儲物袋丟給季子曜。
少年抬手接住,沒人發現他眼底的柔和,那抹冰霜雪融之後的波光猶如春水,斂入他微翹的眼尾。
果然,用這個面目出現在她面前,是最合適的。
「小師妹,一會兒讓靈寶他們帶你去他們住的靈心島看看。以後有事盡管差遣他們三個,自家人嘛,省的總是麻煩別人。」風致遠笑了笑,意有所指。
照理說,真傳弟子都應該住在凌陽峰或者凌明峰,但唯獨他們這家,一直住在內門弟子的小島上。
令狐襄自然沒听出里面的道道彎彎,只覺得風致遠說得有道理,人多力量大,明面上比較好看,她也不是經常背後打悶棍的人。
「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和小徒兒開爐煉丹,讓他們過來看吧。」風相夷抬眼吩咐道。
「七伯」風致遠吃了一驚,旋即喜上眉梢。
他原本只對季子曜抱有期望,沒想到三個人都有份,風靈安在煉丹上是個有小天賦的,只是當時風相夷不肯收徒,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能听到風相夷開口。
天邊,一道琥珀色優雅的劍光朝著玉衡峰斜斜飛了過來。
令狐襄抬頭看到,眉梢帶了明亮的笑意,她回來後托祁北辰去祁家商業協會訂制了一批玉瓶和玉盒,看來是做好了。
季子曜余光瞥過,他倒要看看是誰能讓她笑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