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百杰一路上都跟沒嘴兒的葫蘆似的,把喬荷送到校門口後便要離開,喬荷連忙叫住他。
「小百,漫畫書的事情謝謝你了,做的很精美,我很喜歡。」
想來想去,喬荷決定從漫畫的事情入手,反正這也是她這次去安家的主要原因。安志雄的話她想了一路,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讓她主動解決兩個人的矛盾吧想想以前,真的浪費太多時間了,跟安百杰玩「矜持」,她還真不是對手。既然如此,那就由她這柄快刀斬下這團亂麻吧
安百杰冷冷淡淡的「恩」了聲,還是要走。喬荷趕緊再開口︰
「哎,我的面人攤真的很忙,你就過來幫幫我吧我們也好久沒有切磋過了,收攤後咱們可以到柔道館練練。」軟語加利誘,應該沒問題了吧?
安百杰終于收住了腳步,側對著喬荷,昏暗的燈光在他立體的五官上打出一片陰影,讓喬荷瞧不清上面究竟有何表情。就在她滿月復希翼時,三個字從安百杰的嘴里飄了出來。
「我很忙。」
很輕,亦很沉,沉到喬荷听到了腦中神經斷裂的聲音。
「喂你給我站住」
她沖到已經轉身背對著她的安百杰面前,兩只手一起拽住他胸前的白色襯衣,身高的差距讓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腳尖,而安百杰的肩膀也被拽的明顯傾斜起來。
晃一眼望去,好不怪異。
「你到底要鬧多久啊真是受不了你」咬牙又切齒,喬荷略顯稚女敕的五官基本錯位。安百杰去撥她的手,卻被她拽得連頭都低了下去,兩個人的臉蛋幾乎貼到一起。
「放手」難得的,連冰塊的聲音中都染上了點怒意。可若是喬荷這時候能夠細心一點,就會發現他眼底那一絲絲的羞赧。這是他頭一次跟女生離得這麼近,近到都能聞到喬荷身上的隻果清香。要不是礙于跟他耍賴裝病的外公,他根本不會跑這一趟,更不會陷入這種窘境。
生平十九年,他第一次這麼不淡定。
喬荷手攥的更緊了,「我知道我沒跟你商量就決定擺面人攤是我不對,但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只是鍛煉鍛煉自己啊你幫我處理漫畫的事情,幫我找到郎星祈,還幫我出版漫畫書,讓我賺了以前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你幫我把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擋掉所有的麻煩,老實說,我從不敢想象要是沒你這個朋友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我感謝你幫我做的一切,可是」
她稍稍喘了口氣,繼續道,「你難道沒發現麼?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我有沒有幫你做過什麼?沒有一直以來我都是伸手伸手伸手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你知不知道?」
最初接近他時動機確實不純,但人心都是肉長的,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友誼早已沁入血液。如今安百杰越是對她好,當初的那些私心就越是像毒刺,扎得她夜夜難以安眠。
她想幫他忙,可是她什麼都不會重生的身份掩蓋不了她其實一無是處的事實,所以她得成長,她得盡快變成能跟安百杰並立的大樹,讓他在需要時能夠依靠,而非躲在他枝干下的小小樹苗。
能為朋友兩肋插刀,其實是一種幸福啊
希望安百杰未來能明白。
她松開手,之前從心底爆發出的怒火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疲累,比她一連揉了三天面團還要累。吵架果然不好玩。
直直的注視著安百杰,喬荷忽然從他眼底看到一抹不安,盡管一閃而逝,但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了。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點明白安志雄的那番話了。
「小百,」她盡量放柔語氣,以至于後來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再回想此刻的種種時,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起碼此刻,她的語調還是很符合這會兒的煽情氛圍的,「我現在只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她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個事實絕對不會因為我需不需要你的幫助而改變,所以你必須得相信我,更得相信——能交到你這個朋友將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你比你所能想象到的還要好很多很多。知道麼?」
沒有什麼婉轉請求,她直接下了死命令。
看安百杰眼神有點呆滯,甚至連姿勢都一如之前那般怪異可笑,好似她的話給了他極大地震動,喬荷突然覺得臉蛋有點發熱。
素來視「感性」為畏途,沒想到今日大無畏了一把。
「哈哈,已經很晚了啊,」她抓抓頭發,決定不再追問他為何漫畫書會比預定時間早這麼多上市這個問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那個,面人攤每天早上九點鐘開市,但你得八點半就到後勤部做準備。另外,後勤部里的面粉快用光了,你明天得跟我一起去倉庫搬幾袋,記得換身利索點的衣服啊」
說完還拍了拍安百杰的胳膊,見他沒反應,直接當成默許了。回身進校門,她快走幾步,躲在拐角處偷看依舊處于石化中的安百杰,看他在終于回神後一聲不吭的離開,且走路的身形還有些不穩,兩只大眼不由劃成了頭頂那輪彎彎的月牙。可憐的娃,今晚估計得失眠了。
抬眼注視著漫天繁星,一聲清亮而調皮的哨音從她唇畔溜了出來,回蕩在略顯寂靜的校園中,頓時讓這個涼爽的夜晚熱鬧了幾分。
明天是個好天氣呢
而在喬荷離開後,一道人影從不遠處的電線桿後閃出
喬荷跟安百杰做夢都不會想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竟然還會有第三個人存在,而且距離他們如此之近而且還是個高大健碩的男人
男人趟過草叢,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高大的身材卻有著這樣輕巧的動作,明眼人一瞧便知他曾習過武,且年數不低。
男人從陰影走到光亮處,輪廓逐漸顯露了出來,茶色眼鏡遮掩了他眼底的情意,只余下仿佛刀削石刻出的冷峻線條。以夜色為景,這個男人實在不負「閻王」這個稱謂。
面對喬荷離去的方向,男人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但很快又垂了下去,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消失在他的鼻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