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光線很靜謐,下午的陽光透過紗簾,幻出一種不真實,又很清晰的色彩,只有風不停撩動,象不平靜的心情。
徐蝦倚在林安安圓形的、仿佛愛爾蘭圓舞曲的法式大床上,柔軟再床面沁出陣陣幽香,他卻有些打不起精神。
雖然近在皮尺,還有門鑰匙,他卻極少來林安安家,有事大多是往她店里跑。可當者了傻丫頭,再身處林安安床上,他卻不得不想,這張豪華的大床,那些一個人的夜晚連成的漫長時光,她怎樣度過?
徐蝦正拉自鼎然,林安安端著兩杯洋酒進來,信手遞他一杯,舉著另一杯挎過他身體,慵懶他靠到他身倒,二郎腿一翹,問道︰「想什麼呢?」
徐蝦道︰「我在想,你一個人過得怎麼樣。」
林安安嫵媚道︰「怎麼,不放心我了?」
徐蝦認真道︰「不是不放心,是想知道你開不開心、充不充實。
林安安瞥他一眼︰「整顆心都被人佔滿了,還有什麼充不充實?」仰脖酌下一小口酒,闔上雙眼細細品味,象是品味心里人。
徐蝦也喝下一小口,有點怪,很**,也很回味,然後道︰「安安,說真的,你和什麼人來往我可以不管,但別輕易帶人回家了。」
林安安揚眉道︰「還真怕我那東西給人搶走?」
徐蝦皺眉道︰「你胡說什麼呢?現在人那麼壞,你又一個人住,意外踫上個壞人,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林安安道︰「我要連這點事都看不清,不白混這麼多年了?」
徐蝦氣道︰「你混多少年也是個女人,要真出什麼事,受傷的還不是你?」
林安安不耐煩道︰「哎呀,那專家就是送我到樓下,根本就沒上樓。進我家門的,除你還沒第二個男人呢,現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徐蝦憂然一悟,想起專家確實是在樓下望天,才知道自己有點急了,便道︰「總之你一個人,平時還是要多加點小心。」
林安安沒再繼續這話題,起身道︰「旁的先別說了,跟我說說,你不想給姓曲的當秘書,以後有什麼打算?」
小蝦說到底是奔她來的,注定放棄了很多東西。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無論放棄什麼,總是種付出,她不能不考慮。
徐蝦道︰「先干幾年,看看再說。」
林安安道︰「什麼叫看看?你現在這麼年輕,正是好時候,哪能這麼浪費?」
徐蝦瞧她一眼,忽然笑道︰「混仕途不好嗎?沒準我將來干好了,當今副市長副書記什麼的,不也挺風光?」
林安安蹙眉道︰「混仕途當然沒什麼不好,你要真想干,我肯定支持,關鍵你是不是真願意干。你才二十四,正是好時候,要是干得不舒坦,把大好時光都耽誤了,過幾年又後悔,再想干別的,不還得重新開始?」
林安安還挺較真,徐蝦把酒懷放旁,奇怪道︰「干嘛突然問這個?」
林安安嘆道︰「您老人家為奔我來,把外交官理想都放棄了,現在都快一年了,成天心不在焉的,我要不問問,心里能安生嗎?」
徐蝦笑道︰「那就隨便一說,你還當真了?」
林安安叱道︰「你少跟我扯。隨便一說你閑著沒事考研究生,念書時候就勁勁兒跟留學生湊近乎,上趕子跟人學口語,到底怎麼想的?」除以上原因,小蝦考研究生,還意味著和她分別三年,付出這麼大代價,就隨便一說,她信就怪了。
徐蝦看她一會兒,實話實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當年真正想做的是專攔作者,就是專寫各地時評和敏感地區見聞那種,有點象戰他記者,但更自由,可以由著性子滿世界跑,所以才考國關,想做個準備。」
林安安驚住了,這麼多年,才知道小蝦有這麼自由的理想,揪著心問︰「你以前怎沒告訴我?」
徐蝦淡笑道︰「這是個玩命的職業,要深入實他,才能弄到讓人感興趣的第一手資料,弄不好就在哪兒出什麼事。我就算不怕,卻不能不為身邊的人考慮,所以我就是做個準備,什麼時候干,要不要干,能不能干,還得看具體情況。」
林安安把酒杯遞他,心疼他問︰「你跟我說想當外交官,是怕我擔心嗎?」
徐蝦接過,回手和自己杯子放一起,坦率道︰「應該不是。我要跟你說,你肯定會支持。我主要是放不開你,不想先考慮別的。」
林安安更心疼了︰「戰地記者不多得是?就算有些危險,有你說那麼嚇人嗎?」
徐蝦苦笑道︰「你要這麼說,出事的相比不出事的,肯定是小部分,但從概率學上講,肯定比其他職業危險很得多。別的不說,那些極端組織動不動扣的人質,基本不都是記者?當人質還是好的,有多少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根本就不知道。」
林安安又問︰「你要真干,要加入哪個報杜嗎?」
徐蝦搖頭道︰「那倒不用,簽個約,或者開闢個專攔就可以。」
進一步解釋道︰「這種專攔作者,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一種冒險家,寫的都是個人見聞,西方相對比較多,但東方非常少。我國的類似專攔,都是一些所謂的學者專家,看看新聞,隨便寫點分析,親臨實他的,幾乎沒有。如果真能深入一線,寫出具者親身感受,並具者一定參考價值和史料價值的文章,在境外找家周刊雜志,比如在香港,不是什麼難事。」
小蝦說得這麼充分具體,不僅深思熟慮過,肯定調研過,行動上也確實努力了,顯然很向往這職業。林安安又為小蝦沒能遂願別扭了,不忍地問︰「現在還這麼想嗎。」
徐蝦嘆口氣道︰「想也得家人同意呀,老大不小了,總得為家人負點責,想一出是一出,意外在哪兒拉了呢?」
林安安不甘心道︰「你跟家里商量過嗎?」話一出口,意識到自己竟忽略了這職業的危險性,還為他未能如願而惋惜。
徐蝦道︰「我畢業到現在還不到一年,哪來得及想這些?」
林安安干脆道︰「不管怎麼樣,也該先有個打算,管他危不危險,總不能這麼放棄?」
徐蝦笑道︰「連危險都不顧了,你就算寵著我,也不能不為我安全考慮吧?就不怕我意外在哪兒拉了?」
林安安不屑道︰「哪那麼容易說掛就掛?出事的不還是少數。你一個大男人,活著不就應該有點奔頭?成天在生機關,琢磨國家那點找者什麼意思?別說你當副市長副書記,就是當上副主席又能怎麼樣?一天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件事,活著跟做數學題似的,連人身自由都沒者,哪比得上滿世界逍遙自在?」
忽然一笑,瞄著他道︰「而且還有個好處,你徐大公子可以滿世界泡妞了,黑妞、白妞、不黑不白妞,隨便玩,不比你現在玩單一口味強多了?」
徐蝦啼笑皆非︰「說正事也能說說下道,你就不能正經點?」
林安安笑道︰「怎不正經了?不都是實在話,別告訴我你願意坐那破機關,成天跟孫子似的侍候別人。」
這話說徐蝦心坎上了,言歸正傳道︰「我的性子你知道,仕途肯定不喜歡,可我那想法畢竟有點另類,各種各樣的因素,總不能不考慮。
林安安道︰「怎麼考慮是另一碼事,你得先拿出勁頭子來。這麼多年功夫都做足了,快整裝待發了,哪能什麼都不做?這不跟你找一夜一樣,褲子都月兌了,不上那還叫男人嗎?」
徐蝦罵道︰「靠!這比輸也能用得出來。」
林安安臉大不害臊道︰「有什麼不能用的?話糙但理不糙。說真的,你這想法真挺好,我听著都跟著興奮。至于危不危險,生死有命,你也左右不了,就算真在哪掛了,也比你渾渾噩噩一輩子強。听我的,還是早做決定,早想辦法。」
徐蝦望著她,緩緩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說,我會考慮,看看怎麼付諸現實。」
林安安欣慰道︰「這有什麼難的,不就你爸媽和你老婆。你爸肯定能支持你,也就你媽能反對兩句,最多你先干著,等干出名堂再告訴她。你老婆就更容易了,讓她辭職陪你不就得了?她這大**,正好給你當保鏢,危險系致還能降低呢。」
徐蝦嗤之以鼻︰「你說得輕巧?她這麼庸俗不堪的人,還常年作為國家暴力機器存在,要知道我有這想法,不把我腿打折鎖家就不錯了,還能給我當保鏢?」
林安安道︰「你早點給她搞定不就完了。
女人嘛,愛迷糊了,什麼事不听男人的?再說她一個破**,成天穿身構皮,打打殺殺的,有什麼意思?讓她陪你多好,你們倆一文一武,滿世界轉悠,多逍遙,多愜意,比神仙都自在。你有這想法,又剛好找個**,說明老天都在幫你,听我的準沒錯。」
徐蝦沒說話,只是望著她。林安安說得沒錯,可他在乎的不止這三個人,還有林安安呢?他要能放得開,早就滿世界冒險去了,哪會跑到這個城市,更不可能認識紀若敏。
林安安當然明白他在想什麼,溫婉笑道︰「你不用舍不得我,你活得越精彩,我就越滿足。再說了,你不管上哪,不還得回來,我等你不就完了。」
徐蝦無力道︰「那是你,我還是舍不得你。這麼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以什麼方式,我總得跟你在一起才能安心。」
林安安蹙眉道︰「所以我才讓你去闖蕩,你總不能一輩子圍著我轉?不說別的,我一個開店的,你考研究生,我完全可以把店開到N市陪你,可我為什麼沒去?不就想你放手干些事情。感情也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要每時每刻在一起,我更不想成為你的羈絆。如果真這樣,我這麼多年不就白做了,這道理難道你不懂?」
這道理並不深刻,徐蝦當然懂,可懂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放不開林安安,也無法說服自己,只好道︰「你放心,我既然準備這麼多年,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反正搞定她還須要時間,等我過她那關,再考慮你。」
林安安曖昧道︰「你不會想把我們兩個都帶去闖蕩世界吧?」
徐蝦嘿地笑道︰「如果真能,我肯定不反對。」
林安安玉容微紅,嗔怪道︰「你找那麼個大醋壇子,還想齊人之美,做夢啊?」
徐蝦哈哈笑道︰「那可不一定,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沒準我將來能實現呢。」回身端回兩只酒杯︰「來干了,祝我早日馬道成功。」
一陣手機鈴忽然自小蝦懷中響起。
兩人相顧而望,林安安道︰「接吧,我們又沒什麼事,讓她懷疑可就屈死了。」
徐蝦哭笑不得,把酒杯交到林安安手,掏出手機接通。
紀若敏一貫簡單地問︰「在哪?」
徐蝦道︰「在安安家,剛送她回來。」
紀若敏疑道︰「都這麼半天了,怎麼才送她回去?」
徐蝦想都沒想便道︰「我先送的竇慧,她家人非讓我們進去坐一會兒,所以耽誤點時間。」
記若敏緩緩語氣道︰「我開完會了,過來接我。」直接掛斷。
收起手機,徐蝦做個無可奈何的表勢。
林安安玩味道︰「你不會天生就是騙人精吧?信手拈來的瞎話,連我這當事人听著都信以為真了。」
徐蝦嘆道︰「這怎麼能叫騙人?是為了讓她安心,省得她跟你瞎鬧。」
林安安輕蔑地笑道︰「說得冠冕堂皇,你還有理了?」遞他一只酒杯。
徐蝦笑笑,兩人對撞,一飲而盡。
話說完,酒頓盡,徐蝦收攏的夢想翅膀,也被林安安一席話重新放開,能不能飛出去,飛多遠,還要看他的努力和造化。但至少,相比世上絕大多數人,有機會實現心中的夢想,總是件幸福也幸運的事。
徐蝦下床離開,林安安在門前相送,直到目送他不見,方輕輕把門關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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