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特龘警同行的「家屬」紀若敏又明言「在這等著」清場的刑龘警沒再攆小蝦。
徐蝦第一次趕上身手高段的老婆執行任務,機會難得,哪能輕易放過。見紀若敏已經趴上窗台,支好三角架,把狙龘擊槍跟輕機龘槍似的架起來,趕緊跑到黃線外一處窗口,順著紀若敏槍口方向瞧去。
大約四百米外,一處不大的三層樓,人群黑壓壓地在樓下包圍,樓頂亦有一小撮人。可惜距離太遠,除了螞蟻似的人群,什麼也看不見。
徐蝦急急忙忙下樓,去商場五樓,那里有賣嬰遠鏡,可以拿來用用……」……
小蝦正折騰,紀若敏已進入任務狀態。
身下的窗台足夠大,射擊的位置也極佳,她熟練地拉動槍栓,眯起眼楮,微微側頭,置于瞄準鏡前。四倍瞄準鏡頓時讓遠方的景物清晰起來,微調後,目標的頭顱象鮮活的南瓜一樣被套進圓形小鏡。
很難相信,代表圓滿和團圓的圓形,這刻卻代表死亡。
距離450米,風向東,風速2。
紀若敏稍做調整,把狙擊點移動到目標左上方舊米處,這是一槍必殺的最佳狙殺點。當槍聲響起,目標首先听到的聲音,將是子彈射穿頭骨的聲音,在這之後,殘存的意識才會听到槍聲,那將是他人生最後听到的聲音。
確定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紀若敏冷靜呼叫︰‘刨’凶,田準備完畢,請求指示。」
耳機里傳來市公龘安局副局長的聲音︰‘啞’田,繼續準備,等待談判結果。重復一遍,繼續準備,等待談判結果。」
紀若敏眉頭微蹩,對這命令很不感冒。
這命令的最大問題,在于沒明確情況危急時,她是否有權開槍;或者干脆告訴她,沒有命令不準開槍。換言之,從特龘警的角度,這是個模糊的命令,也是她轉業到公龘安後,最不適應的地方。
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是公龘安和特龘警職能不同,行動上存在分歧。公龘安要求解救人質的同時,盡可能將嫌疑人繩之以法,目的不在殺人;特龘警簡單得多,就是要高效安全地解除危機,而達成這一目的最快方式,就是把危險目標變成死人。
紀若敏不否認,有些嫌疑人並不該死,可她是特龘警,說到底就是任務機器,不須要在任務時被人性化,須要的是明確的指令,而不是模稜兩可的命令。
紀若敏不客氣道︰‘01’01,02是否可以理解,沒有命令,不得擅自開槍,請確認。」
副局長一愣。
林良浩插入道︰‘01’01,為保證人質安全,建議允許田便宜行事,人質危急時,可以不經命令開槍。」
一句話把兩方面都明確了。
副局長有點不情不願,但仍很痛快︰「同意,人質安全第一,允許02便宜行事。」
紀若敏放心了,當異道︰‘02明白。」回頭沖林良浩豎下大拇指。
林良浩對她笑笑,示意她放手干。對這個最得意的弟子,她立多少功他都不嫌多。
紀若敏收攏心神,重新進入狀態,將目標無情地套進槍口……」……
從五樓櫃台拿只高倍望遠鏡,徐蝦回到窗口,才看到究竟。
原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麻臉青年,挾持了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尖刀緊抵胖子咽喉。胖子滿臉驚悸,汗流不出;青年一臉陰狠,憤怒激動。兩人不遠處有兩名談判警龘察,正試圖做青年工作。由于樓頂實在不大,除去談判警龘察,只有一個領龘導樣的老警龘察(副局長)和三名拿槍的警龘察。
這是他看到的,具體情況並不清楚,轉頭去看愛妻。
紀若敏高度專注,正趴在六樓的城市上空,一條腿勾著窗欄,保持身體穩定,兩眼透過瞄準鏡,緊盯著槍口的前方。
風從城市上空呼嘯掠過,她專業的身姿一動不動,呼吸也成了奢侈的事,仿佛一座凝固的深藍石雕,連同那只幽黑的步龘槍,都融為一體,時間也失去作用,無論狂風還是其他任何東西,都無法撼動分毫。徐蝦大為震動。他絕對相信,此刻的紀若敏,人就是槍,槍就是人,已達到人槍合一的最高狀態。他甚至懷疑,在這種完全安全的環境中,紀若敏是否會意識他的存在?而那個可憐的目標,盡管此刻槍聲尚未響起,卻已經被死神決定命運,除非他聰明地在死神發威前投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整二十分鐘,談判沒有任何進展。
紀若敏仍巋然不動,英武的身姿不見任何變化,仿佛地球存在時,就已經長在那里,只有深藍的衣袂,和帽後露出發絲,在風中簌簌飄蕩。
徐蝦肅然起敬,最強特龘警,絕非浪得虛名。
又二十分鐘,談判仍未改善。
紀若敏也沒開槍,還在為兩條生命負起最大的責任。她固然可以在呼吸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但並不是真正的死神。這世上也沒有死神,她同她決定的生命一樣,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徐蝦偷閑向一旁的刑龘警打听了案情。
原來不是什麼復雜案件,那座小樓是家公司,麻臉青年是員工,因業績不佳被開除,憤怒之余劫持了胖老板。案情雖簡單,映射並非不深刻,麻臉青年也是眾多為生活所迫的可憐人之一。只不知失業的悲劇,悲哀的是麻臉青年,還是胖老板,抑或當前的社會。
重新拿起望遠鏡,情況終于發生變化。
長久的僵持讓青年和胖老板同時失去耐性,雙雙處于崩潰邊緣,突變也就不可避免。
徐蝦清楚地看到,包括談判警龘察在內的四個人,都在不停地說著什麼。麻臉青年異常暴躁,在一陣歇斯底里的口形中,刀尖刺破胖老板咽喉皮膚,鮮血的順著刀身流下……。」……
「砰!」紋絲不動近一小時的紀若敏終于動了,指端扣動扳機,槍機撞擊底火,一抹硝煙騰起,彈殼劃著一條美妙的弧線跳出。
在硝煙和彈殼之前,彈頭已在槍管壓迫下旋轉而出,剎那突破槍口,歡快地刺破空氣,帶著死神的呼嘯沖向數百米外的目標。
槍聲打破了城市上空的寧靜,子彈瞬間將聲音拋在身後。
半秒鐘後或許更短鰩毫米子彈在空氣中高速旋轉,彈身被摩擦得滾燙,一頭扎入目標顱腔,在阻力作用下痛快翻攪,刻時把顱內組織攪得稀爛。
麻臉青年的腦袋象被踹一腳西瓜一樣爆開,半空中騰起一蓬血霧,碎肉、骨碴、白色的腦漿、殷紅的鮮血,四散激濺。
青年沒任何反應,甚至沒看到張嘴——聲,就跟一只破麻袋一樣重重栽倒。
鮮血和腦漿撲得滿頭滿臉胖老板眼一翻白,同時蹶倒……」……
徐蝦正在望遠鏡里眼睜睜看著,血腥的景象讓他象被電到一般全身撲稜一下一動,不自覺退開一步,望遠鏡呼地移開,露出驚魂不定的臉,心髒騰騰狂跳。
他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這種鮮活的畫面真的不美麗。
暴力美學嗎?不,這不是美學,更不是恐怖電影,是活生生的血腥。對活著的人來說,這種血腥之下,生命都已經無足輕重了。
他並不後悔,但發誓這種畫面這輩子看一次就足夠了。
槍聲過去,城市恢復寧靜,或者說,原本的寧靜已經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代表死亡的寂靜。
說不上為什麼,或許想看完整個過程,徐蝦再次拿起望遠鏡。
畫面已經靜止,只有血腥的氣息籠罩,兩具軀體一生一死,一橫一豎,大量紅白漿狀物混雜在一起,勾勒出不規則的兩米範圍,形成一幅古怪的圖案,象一幅超現實主義畫作。可惜,這不是藝術,更沒有超出任何現實,就在我們的生活之中……」……
徐蝦看了整個過程,但紀若敏不須要看。
她要做的只是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扣動扳機,不必等待結果,結果在她扣動的一刻就已經決定,她任務的全部使命就這麼多。她扣完扳機的第一時間,身份就已經從任務特龘警轉回原本的悍妻。匆匆從窗台起身,紀若敏把步龘槍向林良浩一扔,就急急忙忙去找小蝦了,戰友們甚至沒來得及向她祝賀。
徐蝦仍在為殘酷的現實噓唏,紀若敏惡狠狠揪住他耳朵︰「臭無賴,跟我來。」
一聲動听的「臭無賴」徐蝦笑了,殘酷的現實和滿腦子的噓唏刻那煙消雲散。
現實固然殘酷,可身邊的幸福更值得擁抱和珍惜。他身邊的幸福就是這個聲音,這個美麗的悍妻,就是他的現實,無論和剛剛的殘酷有多大交集都不矛盾。
徐蝦咧嘴叫道︰「哎呀哎呀,老婆,耳朵揪掉了。」順手把望遠鏡放窗台上。
紀若敏氣道︰「你少來,痛快兒跟我走!」
徐蝦緊急遞個眼神,低聲道︰「你同事還在旁邊呢,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紀若敏嗔道︰「臭無賴,一天就知道耍無賴。」雖然這樣說,還是把手放開了,又不解氣地扔過一句︰「趕緊走,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徐蝦不緊不慢笑道︰「你問不問也沒事,急什麼?」
紀若敏習慣性小腰一掐,就要說什麼,徐蝦好整以暇地拎過一旁的咖啡機,把臂彎向她一撐。硬生生止住想要說的話,問道︰「干嘛?」
徐蝦動動臂彎︰「還用問嗎?當然是讓你挎上了。」
紀若敏急瞧瞧左右,壓低聲音道︰「你瘋了,我同事還在這兒呢。」
徐蝦神秘道︰「就因為你同事在這兒,才讓你挎上。你今天大顯身手,都牛逼到阿三國和棒子國去了,這麼光彩的事,哪能不讓你老公我借點光?」
很無賴的理由,卻並非沒有道理。女人是喜歡炫耀的動物,最大的炫耀,無疑是心愛的男人。同時,越強勢的女人,被征服感也越強。紀若敏剛完成狙殺任務,心理極度膨脹,正是渴望炫耀和被征服的最佳時期。徐蝦敏銳地抓住了這兩個心理。
紀若敏再次瞄瞄左右,含羞帶窘更興奮地啐道︰「便宜你。」乖乖挎上他胳脖。
哇!這種感覺?徐蝦登對比紀若敏更膨脹了,簡直要充氣飄起來一樣。女人固然喜歡炫耀,男人豈不更喜歡裝逼?
徐蝦施施然向前一指︰「走,從你同事旁邊走過去。」
紀若敏咬咬嘴唇,在他肋下一掐︰「臭無賴,你都壞死了。」羞喜交加地偎到愛人身邊,隨他向前走去。
刑龘警們正收拾現場,特龘警們也未離去,忽見剛剛的女英雄居然以這種狀態向他們走來,都不自覺停下手里的動作,一個個當時看直眼。
徐蝦平靜地帶著紀若敏,不時向周圍頷首微笑。紀若敏美面脹紅,芳心騰騰亂跳,小貓依人似地偎在愛人身邊,接受眾人的目光洗禮。
警龘察們眼巴巴瞅著,口冉生津,吐沫狂咽,紛紛把羨慕的眼光投向小蝦,恨不得自己變成那個人。
一特龘警忍不住問出一句**話︰「紀姐,這人誰呀?」
紀若敏強撐起快滴出水的大紅臉,臭美無比道︰「那個你姐人……」
特龘警傻乎乎道「哦,姐夫呀。」
雖然眾人心里都明白,但經過紀若敏確認的效果又不一樣,看著小蝦的目光更加景仰,幾乎是在仰視。
徐蝦大大方方地揮下手︰「你好,你們辛苦了。」
特龘警立馬點頭︰「謝謝姐夫,姐夫好,不辛苦。」
另一個特龘警及周圍刑龘警,不管認識不認識,紛紛跟屁蟲似的點頭哈腰。
紀若敏臭美得快冒泡了。
唯一清醒的林浪浩,在後邊別著臉,快忍不住笑出聲了,心想這小子也太能裝逼了,比軍委主龘席視察都厲害,軍姜主龘席也沒帶個大美女呀。
在眾人仰視的目光中,徐蝦帶著比小貓還乖的紀若敏下樓了。
裝逼的最高境界,不是低調裝熊,而是營造一個巨大的氣場,就象一個耀眼的太陽,自己則處在太陽的中心,而這一切卻不是為自己,是為心愛的女人。
太陽是無私的,小蝦也是無私的,在這場裝逼風暴中,紀若敏無疑是最幸福的一個她體會到身為女人前所未有的滿足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