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十二章 可笑可嘆 人心不同

作者 ︰ 織錦

張綺玉抬眼便是看到江文瀚那痴迷而溫柔的目光。她雖然不大看得出來這里頭蘊含的情意,但是下意識地心底就是一顫,忽而覺得有些什麼東西,竟是不同了。

「江哥哥,你看什麼呢?」卻在這個時候,邊上的文珂蘭忽而歪著頭笑問道。她原就生得明麗清朗,此時朱唇含笑,一發得顯得嬌俏,一雙秀美的眸子似乎帶著幾分嗔意,只定定凝視著江文瀚。

江文瀚听得她這麼一句話,轉頭看來,便是見著如斯美景,饒是他心神為李幼蘭所奪,心底也是由不得一蕩,原本被打斷的幾分氣惱也是瞬息消失不見,只溫聲笑道︰「這些年攻讀詩書,倒是不曾游覽至此。這棲雲寺卻是個好地方,廟宇儼然,松木常茂,頗有幾分清淨無塵。我便有幾分出神了。」

「原是如此。」張綺玉看著這一出情景,心底一陣煩躁,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兩人的話,只勉強笑著道︰「倒是不知道,那邊又是哪戶人家?瞧著竟是不同凡俗。到時候卻要仔細些呢,這些人家多半是規矩嚴整的,沒得倒是沖撞了什麼,還是不曉得。」

听得這話,張氏與那唐氏兩人自是點頭,唐氏更是笑著道︰「竟還是綺玉小娘子穩重知禮,這京里的人家,雖是多半也是規矩整肅的,也不仗勢欺人,可若是一個不小心,沖撞了什麼,雖是細故,到底也是一場是非。張家姐姐,我們還是多吩咐幾句下面的人,莫要到時候為著下面一兩個人,生出什麼事來。」

「正是這個理。」張氏笑著點頭,滿意地對著張綺玉點了點頭,立時使人好生吩咐下去。唐氏也是一般。李馨站在略遠的地方,听得這些話,目光卻是微微一閃,京里麼?這麼說,這里大約還真個是京都了……若是在中國古代,這京都在南方的……

「這是江兄嗎?」。就在李馨暗中思量的時候,那邊忽而來了一個俊秀少年,他從那邊的女眷之中走了出來。他款款行來,神情自若,舉止灑落,只是眉眼之中透著一絲精明活絡,讓人看著大多生出幾分好感來。

「賢弟也在這里?」江文瀚面上露出親切溫和的笑容,口中直呼賢弟,一雙眼楮卻是巧妙而熱切地在李家女眷那邊掃了一眼,才上前迎了兩步,熱切地笑道。

李致安笑著點頭,一雙眼楮在這邊的女眷身上掃了一眼,就立時收回,一面笑著道︰「原是為了家母並兩位妹妹過來禮佛,少不得相陪。沒想到江兄也是如此。」

「正是。」江文瀚笑著點了點頭,又是攜著李致安與張氏等人廝見,滿口都是夸贊之詞。李致安听得,只當是為著父親是其座師的緣故,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照著禮數稱呼應承幾句,而後,也少不得與兩家引見一二。

這李家主母為賈氏,雖是繼室,但前一位卻是不曾留下一兒半女,自己又是育有兩兒兩女,妾室也是一應俱無的,平素待人也越發得寬和。听得幼子致安說著是新科進士,又是名列前茅,今番遇見又有幾分緣分的意思,一發得和氣。

只是身在寺廟之外,竟也不好多說什麼,她便笑道︰「原是張夫人,我前番便听得致遠致安他們兄弟提起過令郎,才華過人,品行端正,最是個溫潤君子般的人物。今日一見,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可見是家學淵源,教養得好。」

見著賈氏夫人雖說是高官女眷,卻是和藹可親,略略兩句場面話兒,說得滴水不露,很是客氣。張氏度量著兩人的身份,听得這一番話,一面是高興,一面卻又有幾分自嘆不如,忙不迭地笑著回了話,又是略略介紹了自家的幾個小輩,自然,這江文柔張綺玉多說兩句,而李馨則是粗略帶過去了。

賈氏原也與江家無甚往來,自然不知道這里頭的底細,只听得說有一個養女,原是小兒時候便是收養來的,倒是有幾分贊嘆︰這江家倒是有幾分寬仁憐憫之心,能收養了孤女做養女,一般的人家誰個不是拿來做丫鬟下人的。

由此,她倒是一發得客氣了,也是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喚來與張氏說了兩句話,行了個禮。而張氏自是樂得能攀上李家,兩三句話說完,一個有心,一個有意,竟十分地投合,不多時,兩撥人合攏一塊兒進香禮佛。

那江文瀚將這情景看在眼底,歡喜在心,又是留神打量著略遠處戴著帷帽的李幼蘭,心里一陣恍惚︰方才雖不曾廝見,但是等著到了里頭的屋子里坐下歇息,少不得能說上幾句話,對面相視的。

李致安在一側看著江文瀚神情恍惚,目光也是頻頻落在自己的大姐姐李幼蘭身上,卻是將對他的些許好感降低了些,當下咳嗽了兩聲,故意往前多走幾步擋住了江文瀚的目光,口中卻是淡淡道︰「據聞江兄原是文采斐然,詩書俱精,尤其這吟詩作詞更是出眾,今日恰巧到了這棲雲寺,少不得要見識一二了。」

「賢弟此言倒是有些奇了,這棲雲寺,據傳里面的主持頗有幾分大能,又是善于吟唱佛經,竟還有旁的好處不成?」江文瀚前番也是順著母親張氏的話頭,拿著棲雲寺里的主持圓空大師很有幾分威信做詞,從她提出的幾個寺廟里頭挑出了棲雲寺。這棲雲寺的事,他倒是也沒有十分打听,听出李致安話語之中,別有幾分旁的意思,便是探問道。

「原來江兄竟是沒听過。」見著江文瀚並不知道這棲雲寺的事,李致安笑了笑,便是道︰「這邊的棲雲寺,旁的倒還罷了,獨獨東面高處栽種數畝桃樹,自來都是在這個時節吐蕊盛放,落英繽紛,景致極好,素來便有騷客士人賞玩吟詩。」

「桃花?」江文瀚听得這話,忽而想起前兒那浣花箋上映著的花紋卻是桃花,不覺心里砰砰直跳,面上越發的顯出喜色,連著精神也大為振奮,當即笑道︰「如此奇景,卻是該吟詩相贈!」

听得這話,李致遠眼角一跳,原是十分溫和的臉也略略抽搐了一下,口中雖是說著敬聞佳作,心底卻是暗自思量︰會不會是自己想得多了,這江文瀚幾句話說來,直白自傲,瞧著也不像是色中餓鬼,應當也不是存心屢屢看向女眷,說不得是旁的緣故。

卻在這個時候,那張氏與賈氏兩人已是領著人禮佛完了,出來後便令僧人做得上好的素齋來,一面又是選了一間上等的精舍。李致遠與江文瀚少不得與僧人又是多吩咐了兩句,方是隨著眾人到了精舍里,各自安坐廝見。

那唐氏論起身份雖是不高,卻也是八品小官的夫人,只是礙著與賈氏並無關系,且賈氏也少于她說話,心底自是明白,並不多言——這江文瀚雖是新科進士,授官之後起頭也是小官,可是前途卻是十分光明,自來宰鋪大臣,絕大多都是科舉上來的。這賈氏夫人雖是言談寬和,卻也是看重身份地位的,若非江文瀚的身份不同,只怕張氏與自己也是一般的。

由此,她越發得不說話,只是在相互廝見的時候,略略多說了自己女兒文珂蘭兩句︰「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也是嬌慣了的,竟有些不妥當,每每嬉笑頑鬧,我也是拿著她沒法子。若是能如貴家的小娘子一般穩重知禮,那我就再無旁的掛念擔憂了。」

听得這話,賈氏不免為之一笑,右手在自己左手的翠玉鐲子上略略動了動,說得十分閑散︰「女孩兒家的,雖是要規矩禮數,卻也不能拘束得很了,我瞧著珂蘭小娘子活絡而不輕浮,正是好呢。說來我們倒還罷了,原是樂于說說家常世情的,她們這些女孩兒,很該去外頭透透氣,也賞玩一番——據說這棲雲寺東面的桃花林,極是秀麗。」

「小孩兒家家的,素來貪看景致,橫豎下面隨著的人也不少,也隨她們去了。」見賈氏這麼說,張氏少不得也是陪著說了一句,又是吩咐江文瀚︰「好生看著你妹妹,表姐。」說完這話,竟不十分廝見行禮了。

這廝見一說,原也不過是小禮數罷了,倒也不算的什麼。由此賈氏唐氏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只笑著點頭,又是吩咐了下面的僕婦丫鬟一通,就是讓一干男男女女出去耍了。

李馨走在最後,心里暗暗挑眉︰看這樣子,這個時代似乎男女相處之間,雖有些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在,卻也不算得十分嚴苛。這還是所謂的詩書人家呢,若是旁的人家,只怕越發得不計較了。若是從此說來,這也該是封建社會的前期吧。

心底暗暗琢磨著,她面上卻是不顯,那一雙眼楮仍舊是在四處觀察,卻不想等著出了屋子,那李家的小娘子,仿佛是稱作李幼蘭的小娘子忽而取下帷帽,抬頭對上江文瀚的目光,兩人竟是相視一笑,而後俱是紅著臉偏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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