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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蘭跌坐在地上,饒是她素來要強的,到底是年歲不大的一個女孩兒。這會子也臉上辣刺刺的,她又是怨懟,又是覺得委屈,眼眶一紅,到底落下淚來,只哭道︰「我知道,妹妹必定埋怨我,也知道,這事是我的錯。可若我的婚事能順遂,我何必如此暗里偷偷模模的做事?我從來便不曾這樣過你們只說文翰種種不好,我卻只認定了他,你們要我怎麼辦?若不能嫁與他,我情願剃了頭發做姑子去」
「那便做姑子去」元茂毫不猶豫,斬釘截鐵著道︰「只憑你為了一個外人沖昏了頭,迷了心竅失了倫常的種種,便是出家為尼,也好過敗壞我們家的門風,讓我們一家人都受累」
「門風門風難不成為了一個門風,你們要我去死不成」幼蘭听得元茂這麼無情的話,呼吸越發的急促,一雙眼楮里似是能夠噴出火焰來,直瞪瞪地盯著元茂,渾身卻是由不得顫抖起來。賈氏原是被他們你一眼我一語的話說得心神動搖,不知如何是好,此時看著幼蘭如此,也顧不得旁的什麼,忙伸出手將她摟在懷中,一面拍著她的背,一面也含淚對元茂道︰「老爺要教導幼蘭,我也不敢深勸,只是不論什麼事,總好好的說便是。如何就鬧到這地步。」
說完這話,她又想起事情的起因是幼蓉落水,不由得又道︰「也是幼蓉她糊涂,既是這麼一個緣故,如何不與我分說清楚。嫡親的姐妹,什麼誤會不能說開化解呢。」
「只怕落在你耳朵里,這大事也是小事,小事便是沒事了也不瞧瞧,她被你寵成什麼樣子對著父母猶自嚷嚷不休,不論什麼事未曾遂心如意,便心生怨懟。對著兄弟姐妹,一概自高自傲,刻薄刁鑽,只當自己是世間頭一等的,任憑誰也不能壓了她一頭就這麼一個性子,若是能接親到規矩人家,倒還能過得下去。與那不曾規矩道理的江家接親,豈不是一輩子要鬧出事來與他人笑話」
「笑話,笑話什麼他們又知道什麼事父親是孜孜念念規矩禮數,難不成為著這一個,我終身的幸福便什麼也不是?若您真是這麼想,盡早掐死了我橫豎您也是有兒有女,一個個都是規矩懂禮數的,還要我這麼一個敗壞家風的女兒做什麼」若是旁人,再也不會如此頂撞父母的,可幼蘭素來有一股高傲,又已是下定了決心,非江文瀚不嫁,如今听得元茂口口聲聲要掐死這一條路,當即也顧不得旁的瑣碎,只咬著牙恨聲道。
「胡說八道」這回不等元茂開口,賈氏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她一面摟著幼蘭,一面看著元茂,一字一句著道︰「我往日里的疼愛,你都當做迎風風一場,為著一個江文瀚,什麼都不管了?說著這些話,豈不是要戳我的心肝肺我的兒,若沒了你,我可怎麼活」
幼蘭听得這話,心底也是越發得委屈酸楚,當即便撲到賈氏的懷里哀哀哭泣起來。元茂看著這一般場景,臉上露出幾分厭煩,只沉聲道︰「她如今可是活得好好的,你哭什麼倒不如想一想幼蓉,先見著自己姐妹不顧廉恥,道德淪喪,與一個外男私相密會,寡廉鮮恥,後又差點被自己嫡親的姐姐害死好不容易醒過來,見著自己母親了,還沒開口說什麼,親生母親便護著姐姐,你讓她怎麼想去她在這里哭得渾身發顫的時候,你們做母親的,做姐姐的又在哪里?差點兒,我還以為,只她是你肚子里爬出來的」
元茂說到最後察覺到自己說的粗俗,便冷哼一聲,看著這一對沒有再說話的母女,心底厭煩之感怎麼也揮之不去,終究還是道︰「不論你怎麼求死求活,哪怕你去做了姑子,我也不會攔著只是一樣,我絕不會與江家那樣的人家結親,你就死了這一條心」他原就是對江家沒有半分好感,江文瀚尤甚,如今看著幼蘭為著一個江文瀚,連著自己自小親近的妹妹也不顧她的生死,當真與江家結親,江文瀚那樣的品行,幼蘭這樣的欽慕,豈不是要將自己一家都賣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哪怕為著馨予他們,這一門親事也絕不能成事
「父親」幼蘭听得渾身猛然一顫,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仿佛落入幽不見底的寒潭里,既是冰冷又是絕望,她猛然抬起頭,看著元茂目光冷然地盯著自己,神情之間哪里有半分不舍憐惜她便知道,自己是怎麼也不能動搖這一個決定了,當即只動了動唇,連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唯有兩行清淚,卻怎麼也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賈氏瞧著心疼之極,一面摟著她,一面哭出來︰「我的兒,莫要傷心。那江家本就寒微,又有什麼好的?天底下的郎君多得是,母親總為你挑選一個頂頂好的」
頂頂好的?也就是一個好家世好富貴的人家罷了誰能如同士榮一般,將自己放在心上?他們要的不過是個當家主母,頂天兒再加上一個好妻族好舅兄,抑或是有個好相貌能干的,誰管著是姓李還是姓劉,是李幼蘭還是李幼蓉?
幼蘭慢慢地閉上被刺目的陽光蟄得刺痛不已的雙眼,整個人的氣力仿佛也在之前的吵嚷之中耗費盡了,渾身軟綿綿地癱倒在地,再過了一會兒,竟就是覺得眼前一黑。「蘭兒蘭兒」母親賈氏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她再也听不見,就再也不知道任何事了。
元茂眼看著幼蘭臉色慘白地閉著眼昏了過去,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眼前又閃過幼蓉那哭得紅腫的雙眸,以及幼蘭那含著憂愁,又溫和沉靜的笑靨,他嘆了一口氣,便偏過頭去。賈氏卻是覺得心似被剜出來一半,生疼生疼,朦朧間抬頭看道元茂冷淡的神情,她才仿佛是被一盆冷水從頭到底澆下,登時清醒過來。
「她是你的女兒啊」賈氏滿是悲傷地看著元茂,心底的怨憤怎麼也消不去︰「原本你是如何待她的,疼得如珠似寶,可如今,她就是昏倒在這里,你也一絲觸動也沒有那小賤人究竟有什麼能干,讓你這般偏心」
「我也想知道,幼蓉她們有什麼不好,幼蘭又有什麼能干,才是讓你這麼偏心馨兒是我與秀芝所出的女兒,原配嫡出,就是你在秀芝的牌位前可也是要行妾禮的你竟是口口聲聲喊馨兒小賤人你以為,這是你賈家不成馨予素來恭敬,就是恭敬出你這麼一個妒忌不賢的主母來」元茂听得小賤人一詞,臉色更是陰沉森冷,在自己的面前,賈氏也敢這麼喊,可見平日里是如何對待馨予的若是秀芝泉下有知,只怕也是不能瞑目的想到這里,他越發覺得煩躁,看著幼蘭慘白的臉龐,也是沒了半分觸動,起身揮袖而去。
賈氏正是為自己氣急之下喊出的話略覺得後悔,卻不想半晌之後,便有僕婦小廝過來,探頭探腦著道︰「夫人,老爺使奴婢們過來,攙扶您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
因著這一連串的事情,賈氏也有些怔怔的,一時腦中竟只是冒出這麼一句話來,等著她回過神來,才是明白。自己的丈夫李元茂連說話也不願意與自己說,連自己並女兒幼蘭坐在這里都閑厭煩,方使人趕她們回去……
想到這里,賈氏只覺得更是狼狽不已,可看著下人們那探頭探腦討好的樣子,她又咬牙忍住發作的,強自鎮定下來,露出冷漠的神情,盯著他們道︰「一群糊涂東西還不快些抬了春凳來,將幼蘭攙扶回我的屋子里去」
那些下人原是各有心思的,听得賈氏這麼一番話,又是將心頭的那些念想放下,忙不迭上前來伺候,不多時就是將幼蘭安置妥當,隨著賈氏一路回到了她的院子里。
賈氏揮退了眾人,又是令人請來大夫,自己則疲倦地坐在幼蘭的床邊,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她心底一陣酸疼,忍不住伸出手摩挲起來。或許是她的撫模,幼蘭申吟了兩聲,竟慢慢地蘇醒過來。
「蘭丫頭,你醒了。」賈氏一面心疼,一面又是酸澀,嘆了一口氣,將她攙扶起來,又是放了枕頭在她背後讓她靠著,道︰「可是頭暈暈的?若是如此,還是先躺著,我們母女說說話……」
「阿母。」幼蘭听得這一句話,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扯了扯嘴唇,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道︰「我現下當真是死了的好。干干淨淨的一輩子,再也不必撕心裂肺的。」
「你、你這丫頭,當真是瞧著是一堵牆,也要磕個頭破血流不成?你讓你的母親我怎麼辦?我養了你一場,若你去了,我也不要活了」賈氏見著女兒醒來便是這麼說,當即忍不住落了淚,只摟著她哭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