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沉聲道︰「後方埋伏的那些人帶了不少箭,你穿著白衣,他們要想把立功心切,追得太緊的你射殺,並不難。/
多爾袞吸了口涼氣,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他,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你覺得阿敏也是他那一邊的?」
鰲拜輕嘆道︰「當然是為了汗位,阿敏只說前後夾擊,卻沒說用什麼方法,也許是想讓你放心去追。我為了隨他們心意,故意讓冒充你的白里帶人追擊,而且把話透給他們听了。白里如果死了,就是替你死的……」
多爾袞咬牙道︰「希望不會出什麼事。」
「我也希望如此。」鰲拜雖然和白里沒什麼交情,但小兵也是人,明知道有危險,還送人去死,他也有些責任。
還兩人在黑暗中藏了半個時辰,只听在寨中還沒有撤走的人喊道——「十四阿哥死了!」
多爾袞驚的半天說不出話,鰲拜松了口氣,皇太極這王八蛋還真毒,幸虧我早就看他不順眼,多了個心眼,不然可能被害死了。
他把囊奴克的人頭遞給多爾袞,道︰「走,拿著人頭領功去。」
多爾袞淡淡道︰「我都沒心情領什麼功勞了。」
皇太極和阿敏兩個哥哥竟想對他暗下殺手,這對多爾袞來說沖擊不小。鰲拜也不勸他,兩人穿上了瓖白旗的衣服,出了出去。
眾人先看到了鰲拜,又看到多爾袞,又驚又喜,道︰「鰲拜回來了!旗主也沒死!」
鰲拜露出詫異的神情,把人頭扔在地上,道︰「你們說什麼,誰死了?我們去追敵人,天太黑迷了路,這是囊奴克的人頭。」
一名瓖白旗士兵道︰「剛才我們都听說旗主帶人追殺蒙古兵,被亂箭射中,還被戰馬踩踏……」
我擦,死的也太慘了。白里大哥,冤有頭債有主,如果真有冤魂,你可記得要去找皇太極。
多爾袞咽了口吐沫,冷道︰「先不要通知二貝勒和四貝勒,我和鰲拜這就去見他們,給他們一個驚喜。」
那士兵道︰「二貝勒和四貝勒帶隊回營了。」
女真人的發型都一樣,白里面部中箭,又被馬蹄踩了幾腳,樣子沒法辨認。皇太極和阿敏都以為多爾袞死了,正在商量找什麼理由過關,多爾袞故意輕輕的,幾乎腳不沾地般走進帳來,他不吭聲,還特意在臉上模了點血,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
素來冷靜的皇太極,也嚇的一哆嗦,眼珠子差點瞪爆了,阿敏更是後退了幾步就要抽刀……
皇太極反應很快,眼皮急跳兩下,走上前去按住多爾袞的肩膀,道︰「十四弟,你……你沒事啊?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多爾袞見嚇不倒他們,遍開口道︰「當然沒事,我和鰲拜去追囊奴克,殺了他。不過天太黑,迷了路,回來晚了。」
鰲拜剛走進屋來,還沒說話,皇太極和阿敏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他,以鰲拜的武力,打起來的時候應該很顯眼,他卻早早不知去向了,這事一定和他有關。
鰲拜被皇太極看得心里發毛。這家伙太陰險,沒人性。如果認定是他幫了多爾袞,肯定會恨上他,將來也可能算計他,他真想立即上去砍死這混蛋。
皇太極嘆了口氣,道︰「沒事就好。幾個士兵說你中箭身亡,還抬了一具穿你衣服的尸體回來,我們真以為那就是你……都快嚇死了。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多爾袞笑道︰「兵法有雲,窮寇莫追。我又很想殺囊奴克,所以和屬下換了衣服。這樣一來,那些想殺我的人就糊涂了,誰會想到一個小兵是我呢?」
皇太極和阿敏干笑兩聲,不知說什麼好。
多爾袞淡淡道︰「這一仗打的很累,我們先告退了。」
皇太極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好,後面的事情我們來處理。等大部隊跟上來,再談軍功。」
出了帳篷,多爾袞臉色難看,輕聲道︰「鰲拜,多虧你了。」
鰲拜拍拍他的後背道︰「這事不要隱瞞,回去和汗王商量。」
多爾袞笑道︰「我會告訴父汗,他現在就這樣對我下毒手,將來父汗一去,我們哪還有活路?」
見他還笑的出來,鰲拜一愣道︰「你好像很有把握啊。想要扳倒他,靠直說可不行。我們拿不出任何證據說他害你,他的資歷比強,汗王也信任他,重用他,這種情況下,說了未必對你有好處。」
多爾袞雙手攤開,無所謂道︰「我沒把握,但是有你在這里呢。這種不易察覺的毒計都被你識破了。接下來,你肯定也有辦法?」
鰲拜心里嘆氣,他哪有什麼辦法?能識破這計謀,都是因為他對皇太極印象太差,早知道皇太極想當汗王,所以才處處留心。前世皇太極成功登上了汗位,這輩子呢?真要讓他開動腦筋和皇太極比手段,他有些力不從心。辦法倒是有一個,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干掉皇太極。
多爾袞看他面露難色,又道︰「父汗身體還很好,優勢總是在我們這邊的,我以後會小心,不到萬不得已,我真不想和他魚死網破。」
多爾袞把希望寄托在汗王身上,一天後,卻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努爾哈赤突然病倒了,而且病的很厲害。
年齡越來越大,壯志未酬的努爾哈赤壓力也越來越大,他現在雖然出征,但打仗的任務基本都是交給自己的兒子們。寧遠之戰後他病了一次,剛好沒多久,為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又強行出動。結果受了涼,身體更差了。
听說多爾袞砍了囊奴克的腦袋,努爾哈赤感到很欣慰,論功行賞。但听說多爾袞的替身被射死後,他又皺起了眉頭,看著皇太極怒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人數佔優的情況下,為什麼要在晚上進攻?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皇太極的解釋是想要偷襲對方,但努爾哈赤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他咳嗽了幾聲,冷笑道︰「好一個偷襲,白天不打,等到晚上。天黑了再讓瓖白旗去追,怕敵人的箭不知道該往哪里射是?」
皇太極啞口無言,如果射死了多爾袞,他就是挨罵也高興,現在只能吃個啞巴虧了。
多爾袞見努爾哈赤怒不可遏,咳嗽越來越劇烈,趕忙道︰「父汗息怒,您的身體要緊。」
努爾哈赤眉頭稍微舒展開來,道︰「好。」
他本想繼續征戰,但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了。後又有軍報傳來,毛文龍帶兵偷襲後方。雖然毛文龍沒法對他們形成實質性威脅,努爾哈赤還是決定班師回朝。
多爾袞立了頭功,讓人刮目相看。努爾哈赤表彰了他一番後,叫他和鰲拜一起進了自己的寢宮。
努爾哈赤靠在床邊,命所有人出去,看著多爾袞,輕聲問道︰「我听瓖白旗的人說,你們兩個失蹤了一段時間……這到底是怎麼一會兒事?。」
兩人面面相覷,多爾袞跪地道︰「父汗養病要緊,那天發生的時候,我只是猜測,不敢說。」
努爾哈赤嘆了口氣,冷道︰「你這麼說我更想知道了。你不說,我就問鰲拜。鰲拜,你要是幫他隱瞞,我就判你個欺君之罪。」
鰲拜當即跪地,低頭道︰「大汗之命,不敢不從。奴才認為,四貝勒是故意將襲營時間定在了夜里,先派一千人到敵人後方埋伏,說是前後夾擊,實則是為了借天黑射殺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事先找好了替身,又和我一起穿了斥候的黑衣,趁亂潛入敵寨,殺死了準備逃跑的囊奴克。我們在暗處躲了一段時間,不久就听到了替身身亡的消息。他身中數箭,還被馬蹄踩踏,連面目也看不清了。」
努爾哈赤氣的雙目赤紅,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皇太極想害多爾袞?」
鰲拜正色道︰「還請大汗息怒,我們沒有證據,只是後來一起去見了四貝勒和二貝勒,兩人還以為見了鬼,嚇的不輕。二貝勒還想拔刀,顯然心中有鬼。」
努爾哈赤瞪圓了眼楮,指著鰲拜道︰「好啊,沒有確實的證據,你就敢這樣說?」
鰲拜跪在地上,沒有答話。他並不擔心說錯了話。汗王既然選中的是多爾袞,自己表明立場,站對陣營,只會有功無過。
多爾袞也跪了下來,道︰「父汗,如果沒有鰲拜,我恐怕沒命在這里和您說話了,還請不要怪罪他。」
努爾哈赤順了順氣,冷道︰「你們都先出去。我要考慮一下。」
兩人一起告退。
出了門,多爾袞嘆道︰「你怎麼把話全搶著說了。」
鰲拜笑道︰「你和八阿哥畢竟是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說了,大汗會生氣。我來說這些話,就算大汗惱我,將來你做了汗王,我也有翻身機會。汗王必須對這事引起重視,否則皇太極還會找機會害你的。」
多爾袞看著鰲拜,眼眶微微發紅,他張了幾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