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判官跌跌撞撞的跑進進來,站在閻王面前彎著腰不斷的喘著粗氣,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一張嘴巴隨著喘息一張一合。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閻王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判官,手上的美人出浴圖微微傾斜,凌厲的雙眼射向判官,「你最好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然,第一個罰你!」
「那位,那位死了,現在她的魂魄正在通過幽冥燈前面黃泉路上……」判官伸出蒼白的手擦了擦額前的冷汗,暗道自己來的真不是時候,偏偏趕在閻王看美人出浴圖時出現。
「哪位?」閻王將手中的美人出浴圖放到案桌上,將桌上盛著香茶的杯子提起,湊到嘴邊,輕輕的綴了一口。
判官了然,閻王這一手,不過是在警告自己,不該看到的,當做沒看到。想起那位的事情,他顧不上尊卑,附在閻王耳邊,悄聲吐出兩個字,然後躲到一旁,眼角的余光偷偷瞥著他。
閻王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未喝完的茶水侵濕了他的長袍,他似乎未察覺般無動于衷,伸出的一只手有頻率的快速抖動著,雙目突地睜大,吼道︰「來人——」
兩名鬼差迅速飄來,恭敬的站在閻王面前,微微躬身,異口同聲道︰「大王,有何吩咐?」
「你們兩個馬上去滅了幽冥燈,判官,你組織人手去扇陰風,一定要把她扇出幽冥道,隨便扇到任意一個時空,任意一個朝代,隨便附身于一個病重的或者已死的人身上,馬上立刻!」
「領命!」
……
閻王一只手撫了撫胸口,千萬,千萬不能讓她來到這閻王殿。思緒間,判官已回來,他不解的低聲問道︰「大王,為何要將那位的一魂借尸還魂?」
「你這個傻子!那位因為閉關而產生煩悶,所以才放出一魂,消去記憶,放到凡間去玩樂,只剩下兩魂七魄在閉關。要是我們迎接了她的魂助她投胎,下世她若過得不愉快,她閉關出來後,豈不拆了我的閻王殿?」閻王想起她陰森的笑臉,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你可安排好?」
判官暗暗點頭,閻王當真英明,他日若她閉關而出,魂歸體內,縱使發現有人動了手腳以至于讓她不用投胎而直接借尸還魂,也不會猜出是閻王所為,畢竟,她得罪的人不少不是嗎?
「問你話呢!」閻王伸手一揮。
判官的左臉上便結實的挨了一巴掌,他連忙躬身答道︰「回稟大王,已經安排好了,屬下將她的魂吹到了綾羅大陸吹風國的幽蘭山上,還魂于一個三歲孩童。」
「查查看她前世是怎麼死的。」閻王發話。
「是!」判官拿出陰陽鏡,緩緩松手。
陰陽鏡立于兩人面前,鏡中折射出畫面——
偌大的房間里一片漆黑,寬大的窗戶拉著一層暗黑色的窗簾,整個房間壓抑著沉重的氣息。
「啪」的一聲脆響,全身黑色的男人打開了掛在牆上的投影電視,漆黑的房間里頓時揚起一片光亮。
身穿西服的男人緩緩走到沙發前,仰躺在虎皮沙發上,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眼光投向電視。寬大的屏幕上正投射出一張女子嬌美的臉龐,柳眉長睫,只是那張慘白的面上不帶一絲血色,唇角處染著暗紅的血跡,嬌弱的身軀在陰暗的環境下折射出死亡的壓抑。清晰清亮的聲音響徹在這深沉的空間︰
「現在本台為您播報一條最新新聞,今天早晨,警方在西北一處別墅外發現了一具尸體,死者為女,身高172cm,近乎二十四歲,死亡原因為被一槍擊中心髒而當場死亡。同時,在別墅內也發現了縣長張榮和他情人以及三十五名保鏢的尸體。警方初步判定,張縣長被人尋仇,該女子不小心發現而被殺人滅口。整個現場沒有遺留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子彈也被人取走。張縣長與其情人以及三十五名保鏢的身份已確定,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該女子身份詭異,警方通過相貌,指紋,DNA等多方面查找,皆一無所獲。希望廣大的觀眾朋友,如有死者的身份線索,還請盡快與當地警方聯系,或撥通本台熱線電話,0100——4728438。再次重播,今天早晨……」
「啪」,又是一聲脆響,有人干脆利落的關掉了電視,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沙發上的男人點燃的香煙,狠狠的吸了一口,璀璨的煙頭在這黑暗之中閃著詭異的光亮,沙啞的聲音響起︰「銀狐死了?」
「是。」投影電視下的男人開口,聲音透出若有若無的寒意。
「你干的?」沙發上的男人彈了彈煙灰,再次吸了一口。
「是。」投影電視下的男人冰冷的聲音依舊不帶一點感情。
「哦?」沙發上的男人略帶戲謔的拉長了聲音,「听說,你和銀狐的交情不錯。」
整個Z國殺手道皆傳,銀狐、毒蛇、靈貓、鳳凰並列國內終極殺手之位,而他們四個人,雖身在不同的組織,但是感情一直不錯,相傳他們四人乃兩隊情侶,銀狐毒蛇為一對,靈貓鳳凰為一對。
投影電視下的男人慢慢的向沙發走去,冰冷的聲音有了一絲松動︰「我殺了銀狐,正如你兩年前殺了鳳凰,我們想要的都一樣。而且,殺手本無情。對于銀狐,只能說那女人太蠢。」
「哈哈哈——」靈貓爽朗一笑,一把拉住已經走到他面前的毒蛇,往下一拉,他便壓在了他的身上,他在他耳邊緩緩的吐了一口濁氣,沙啞的聲音帶著點低沉的性感,「那麼蛇,難道你對我也無情嗎?」不跳字。
毒蛇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冰冷的聲音多了一絲柔情︰「在我沒厭倦之前。」狠狠地壓下,吻住了他的雙唇。
……
判官收回陰陽鏡,干笑了兩聲,沒有顯示到那位被殺的那一幕,但至少知道了凶手。
「咦?怎麼收回了,活色生香的活,怎麼能不看呢?快打開陰陽鏡,順便施個法,讓他們別停住,最後兩人皆是精盡而亡。竟然敢謀害那位,害我等慌亂了一陣,絕不可饒恕!」
「是——」
……
記憶中,那個表情冰冷,眼神溫柔的男人正在遠去。淒美的笑容無力的揚起,帶著死灰般的絕望。
痛。撕裂般的疼痛轉瞬襲來,心口處的痛深入骨髓。
銀狐的眼前一片漆黑,破碎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飄蕩,似有慘烈的哀鳴,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魂飄到空中。眼前只有一盞盞幽綠色的懸空盞燈,無盡頭的延伸著。
她回過頭,是一片灰暗。苦笑一聲,還是順著燈光走下去,想必,燈的盡頭,就是閻王殿吧?不少字也罷,一碗孟婆湯,讓她忘記了那場背叛,她還是原來的她,行事怪異,我行我素,瀟瀟灑灑的銀狐!
不知走了多久,幽綠色的盞燈突然熄滅,一場陰冷的大風將她吹起,她失去了知覺。
綾羅大陸。吹風國。幽蘭山。
安若雪懷中抱著已然失去呼吸的孩子,絕美的臉上一陣慘白,唇角處溢出黑紅的鮮血,她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去的丈夫,艱難的移過視線,看向那拿著一把青鋒劍的一襲紫衫,充滿恨意的聲音緩緩吐出︰「歐若,這,便是你要的結局麼?要我一家三口,全部死亡!」
歐若握著青鋒劍的右手猛然一顫,俊朗的臉上一陣驚恐,他拼命的搖頭︰「不,我只是愛你,我只是想要奪回你——」隨即又瘋狂的大笑,「哈哈!月凌天他奪我所愛,我要他死,要他死!」
忽然間,安若雪懷中的孩子輕輕的掙動了一下,接著她便感覺到,剛剛明明已經斷氣的孩子現在又有了微弱的氣息!她又悲又喜,然而此時此刻卻不允許她露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她不動聲色的點了孩子的啞穴。
抬頭看向歐若,眼中迸發出了強烈的恨意,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恨道︰「歐若,你殺死我夫君,害我孩兒!你卻還口口聲聲的說著愛我?你這就叫愛我?歐若,你這個瘋子!」
那雙眼中的恨意如憤怒的火焰直直的射向歐若,駭的歐若不禁向後退了兩步,面上閃過一絲驚恐。
「哈哈,歐若。」安若雪緩了一口氣,聲音也變得似乎平緩下來,她將懷中的女兒輕輕的放置在地上,撫模著女兒沉睡的面頰,眼神載滿溫柔。待她再度抬頭時,眼神換上了讓人不由自主發抖的寒霜,「你如此這般,難道不是要逼死我嗎?好啊,你做到了!你給我記住,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論我安若雪是人是鬼,我都恨你!恨你!」
話音未落,安若雪已經一掌擊向了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一口鮮血便直直噴出。她譏諷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而後便如那垂軟的柳枝一般月兌力倒地……
歐若的雙眸猛的通紅,俊朗的臉孔逐漸扭曲起來,他瘋狂的大笑,一個閃身,人已不見,只留下一陣風中傳來的回音︰「哈哈——死了,都死了,我最恨的人死了,我殺死的,我最愛的人也死了,我逼死的,哈哈,都死了——」
幽蘭山上再次安靜起來。
安若雪已經閉上的雙眼猛的睜開,奮力的掙扎到女兒的身邊,使出最後一絲力氣為她解穴,看著她睜開雙眼,她眼中一片欣慰,虛弱的開口︰「洛歌……你活著……真好,娘……不能再照顧你……取下……娘脖子上的玉佩,去……天山找你外公……安陽……好好……活……著……」
她的眼中逐漸朦朧,隱約中,看到月凌天一襲白衣,面帶笑容的朝著自己伸出雙手,于是,她笑了,安心的閉上了眼楮,終止了自己的生命。
銀狐的腦海里接收著身體主人的記憶,等她消化完時,安若雪已經死去。
她緩緩的站起了身,皺了皺眉,不是應該在閻王殿麼?而現在的狀況?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穿越?一醒來,就被人點去了啞穴,那時她便開始承接記憶,當然,也感知到了安若雪與歐若發生的事情。
她扒開安若雪的胸口,取出那一條用紅線掛著的玉佩,隱隱約約看到一個「雪」字,而玉佩的外形,初看時只是一塊精致形狀的玉佩,看久了,玉佩的形狀竟形成一個「安」字。她緩緩的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她需要消化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死于毒蛇之手,那個,說要伴她一生的男人,就那樣毫不留情的射穿了她的心髒。
而今生,她穿來的這個世界,在年僅三歲的月洛歌的記憶里,所能知道的實在太少。渾渾噩噩中只記得一些小事,例如,扯壞了外公的胡子,例如,娘親與爹地在一起行周公之禮時,她突然放聲大哭,例如,咬破了一個小男生的嘴唇……真是一個搗蛋的小鬼。
銀狐的眼眸黯了黯,看著地上躺著的兩具尸體,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
腦中突然閃過鳳凰那張傾城角色的容顏,耳邊還回蕩著那媚骨的聲音︰「哎呀,既然活著,干嘛不好好的享受捏?雖然我們是殺手,但好歹我們有殺人自由啊,你不就專門挑著美人和壞人殺麼?小狐啊,迷茫和絕望以及傷心這些負面情緒都不應該出現在我們身上,活著,就是要享受啊,明明可以看開的時候,干嘛要去悲傷捏?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隨著屁放出去吧!吼吼,銀狐鳳凰,攜手天下,任我逍遙!」
銀狐突然輕笑出聲,毒蛇麼?就把他當成一個屁,放出去吧!她緊了緊手中的玉佩,將紅繩打了個死結,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撿起了不遠處一塊尖利的石頭,慢慢的挖起了泥土。沒辦法,這個身體只有三歲,又不忍將這身體的父母棄尸荒野,只好慢慢的挖土了。
挖了三四個小時,天已經泛黑,而她,也已經月兌力的坐在了地上,伸長舌頭,喘著粗氣,這還真不是人干的活!斜眼看去,也只挖了個能容她自己大小的土坑。
銀狐一時氣結,翻了翻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