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野豎旄旗,利鏃穿骨,驚沙入面,往來群馬奔波不斷。主客相搏,山川震眩,聲析江河,勢若崩雷電。黯兮慘悴,只見刀槍盡處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到了此時,微雨已然停歇,八旗鐵騎如同狂濤駭浪一般,不住的對著猶如處在大海中央的那一方孤島似的白袍軍隊,展開決死的沖殺。而白袍小將曹變蛟的一桿銀槍,從頭至尾都早已經被鮮血膩滿,粘在手滑膩的有些黏人。
望著周圍,再次對著自己堵截來的八旗鐵騎,曹變蛟心中十分清楚,在若在此地,照這般拼殺下去?自己手下的這亦不足有三千的人馬,勢必要全都浸沒在八旗的鐵蹄之下。再瞅一眼,遠處的那些仍是陷在苦戰之中的蒙古騎兵。卻是已經剩不下十幾個人。若自己在執意要沖過去,想要將他們從這萬馬千軍之內搭救出去?很有可能,最後連著自己手下的這些弟兄,也都跟著他們一起全部陪葬此地。
在瞧瞧,除了遠遠散圍在遠處的那些散落的八旗人馬,仍是雲旗漫搖,吶喊聲震天地,且不時夾雜著一陣陣的擂鼓聲,幾種聲音混合在一起,不斷對著眾人的雙耳襲來。而那支將自己緊緊圍困在當中的八旗鐵騎,這次卻又分作五隊,又一番從五個方向,直對著自己這支白袍騎兵沖擊過來。若自己還是照著現在這樣往返的低擋于他們?那勢必要被這五只八旗鐵騎將自己的軍隊,給徹底的拆零碎了。
曹變蛟再抬起頭,沖著旋城的城頭望了一眼過去。雖然是看不分明,可猜想著,此時自己的那位城主,大概已然是站在了城頭之,正對著自己這面瞭望著?有可能正盼著自己,趕緊的離開這凶險之地,回奔復城先去守好城池。想到這里,曹變蛟將大槍舉了起來,對著手下的軍校們高喝一聲道︰「諸位兄弟,我等的差事已經辦完了。如今最關鍵的,就是從這些韃子的包圍圈里沖殺出去。听我號令,將整支人馬頭尾餃連在一處。面朝外,馬尾向內,將弩箭還有剩余下的神雷全準備好了。給這些韃子在嘗一下我等東北軍的厲害,也好能尋個薄弱的地方殺出去?」而隨著這聲軍令被傳達下去,曹變蛟也驅馬加入到軍校們的中間。
整個東北軍形成了一個圓圈,都是面向外,馬尾朝里。軍校們將弩箭也早已經備好,一手持刀,一手將弩箭平端起來。靜靜的,直直盯著那分為五個方向,離著自己這支軍隊愈來愈近的八旗鐵騎。曹變蛟此時的心中,卻比起自己開始為了讓城主將糧食運進城內,而想方設法的引起八旗鐵騎注意那會,倒顯得尤為靜寂,也沉穩得多。只是一聲不響的,注視著越來越近的八旗軍校。近的,都可以瞧到那奔在最前頭的八旗軍校的臉。
看著那個迎面而來的八旗軍校的辮子,竟被風吹拂得,在他的腦後正來回的悠蕩且飄擺著。滿面的絡腮胡須。足可見其生野狂性,一雙如草原孤狼一般的,顯得凶狠以及的雙眼,令尋常的人見了之後,只感覺不僅心驚膽戰起來,且還會連著做幾夜的噩夢。曹變蛟此刻才將弩箭舉了起來,數著那個八旗軍校胯下戰馬的馬蹄數。計算著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一切似乎在這一瞬間都變得沉寂了下來。
耳邊只有微風輕撫,似乎依稀听見了幾聲的鳥鳴。然響起這一聲,如一道炸雷滾過天際。隨著曹變蛟的一聲軍令,千弩立發,曹變蛟對準前面那個長了一臉絡腮胡須的八旗軍校,隨手就是一弩箭射了過去。卻見那個軍校猛然將頭向馬背一低,竟將這一弩箭就給躲了過去。可剛將身子重新抬了起來,第二支弩箭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從左眼便直接給他射了進去,那個軍校立時一頭摔到馬下,只剩下一匹無主的空馬落荒而逃。
隨著東北軍校的弩箭齊發,奔跑在最前面的八旗騎兵紛紛撞落馬下。一時之間,竟無人可以進到這個圓圈周圍三十步以內。「換陣,準備神雷。」眼見八旗鐵騎進攻的勢頭,已被眾人給徹底的阻擋下來。曹變蛟立刻改換軍令,隨著他的一聲吩咐,手下軍校立即將隊伍縮到一起。
頃刻間,整個隊形已改換完畢。以曹變蛟為箭頭,余下的東北軍校,分侍在他的身後兩翼,整個隊伍就此轉化成一個三角形狀。而八旗鐵騎的頭領,巴布泰貝子眼瞅著,自己親自下令分五隊出擊的計劃,還是最終被東北軍給破壞殆盡。現在手下死傷枕籍,而對方的人馬,卻並不見有多少的傷亡。如今再看那支白袍騎兵竟又改換陣勢?一時不由在內心深處,升起幾絲的猶疑?急忙轉回頭,向自己的身後左右打量著?
手下的一個戈什哈,急忙催馬向前走了幾步,探過大半個身子過來,開口對其詢問道︰「貝子爺,可是有何事情?想要吩咐奴才去做的?」巴布泰瞅了他一眼,又瞧了瞧,此刻也正要催馬湊到自己跟前的李永芳。不由搖了搖頭,對其開口問詢道︰「方才領兵過去堵截運糧隊伍的那個洪承疇?如今又身在何處?與我將他叫到這里來,我有十分要緊的事情,這就想要跟他打听一下?快快于爺去將此人給招呼過來?」巴布泰眼看著,那個由白袍小將帶領著的東北軍,幾次三番的在自己手下鐵騎的合圍之中逃了出去。
自己對此,簡直就是一籌莫展。看起來,此事還得求助于那個洪承疇,讓他給自己來出一個主意?看看怎麼才能,將這支白袍騎兵給他留下來?那個戈什哈領了軍令之後,急忙催開自己的坐騎,滿戰場去尋那位大明降將的蹤跡。而此時的洪承疇,眼睜睜的望著那支運糧隊伍,就這麼闖進旋城城門而去。自己對此,竟然是無所作為。雖然此事錯不在自己,要怪的話,就的怪那個牛錄當時不肯听從于自己的軍令?可在當時,畢竟是自己去向那位貝子爺討下來的一支人馬和令箭。一旦貝子爺要是追問起來,自己是決計逃月兌不掉干系的。
所以,洪承疇索性去尋了一個僻靜之所在,就直接貓躲了起來。打算著等這場大戰過後,那位貝子爺的心頭火,也能夠消散一些,自己再出去見他。可沒有想到的,此時這位貝子爺,命人正在滿戰場找尋著他。而曹變蛟帶著手下的白袍騎兵,竟似乎打算直接奔著永寧城的方向退兵而歸?
巴布泰左等右等,還是不見洪承疇的那張,滿是皺紋堆疊的老臉出現在自己面前。在望著那支白袍兵竟然打算突圍而去?心中更是有些亟不可待起來。急忙向一旁掃視一眼,正好望見那位常敗將軍李永芳,此時正滿面堆笑的瞅著自己。如今自己算是有病亂投醫,急忙對著李永芳吩咐道︰「李將軍,既然洪承疇不再此處?就由你帶著全隊的人馬,與爺趕在那支騎兵的頭前,去將他們的去路給我封堵住。你可是能做到?若是能將這支人馬給爺留下來?那爺回到盛京城內之後,定會在皇帝面前好好的保奏與你?如果,你要是將這哨人馬與我放走了?哼哼」對于李永芳的遇戰而長敗得戰績,自己可說是听說的很多回了。可自己如今真的是無人可听用?也只好指任了他去。
而依著巴布泰心中所籌劃的,讓李永芳多帶些人馬,抓緊時辰去繞到前面好堵截東北軍的歸路?想來,那位李將軍倚仗著絕對優勢的兵力,還能會任由著這支白袍騎兵突圍而去麼?而到了那個時候,洪承疇也正好被找了回來,自己再令他統帥兵馬,從後面去將這哨騎兵給他打個包圓?那個李永芳還不至于這麼飯桶?不會連這片刻工夫都支撐不下去?隨後,還是繼續命人攻打旋城。看看城內這一回,又能挺得多長的時間?
不得不說,巴布泰也頗具一些打仗的才能。只是,讓他遇到了那位,出身在將門的曹變蛟。不僅是一身武藝超凡月兌俗,且還深通兵戰策,每每有自己的獨到見解,用兵也是不拘于兵的那些,自古傳承下來的東西。這也才使得他能獨當一面,也是當初,唐楓令他跟隨自己兵進復城的主要原因。
李永芳高高興興的領了巴布泰的軍令,急忙招呼了幾個額真還有牛錄們,催起八旗鐵騎也不去理會,此刻正一直向著永寧城方向奔去的白袍騎兵。只是徑自顧著,自己統率著人馬早些能繞道東北軍的前面,將這只白袍騎兵給他殲滅在,離著永寧城前不遠的地方,隨後自己再帶兵殺到永寧城前,順便再把這座城池收歸。也好讓這位貝子爺看看,自己可也不是常打敗仗的?他貝子爺,也可謂是有識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