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忠言逆耳
袁紹崛起河北,少了張燕所率黑山賊三番五次的騷擾和夾擊,他的強盛之路可謂坦蕩無阻,公孫瓚覆亡在即,袁紹一人就佔據了天下四州,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諸侯,現在的他,兵鋒所指,無人不懼,春風得意馬蹄疾,袁紹雖年過四旬,卻在此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意氣風,睥睨四海。
郭圖和許攸都贊成打郭嘉,武將這邊,顏良文丑,張頜麴義,淳于瓊高覽等等沒有明確表態,卻一個兩個摩拳擦掌,武將要揚名立萬,只有站在戰爭這個舞台上。
袁紹見此情此景,心中也意動。
不可否認的是他自已的內心有一種恐慌心理。
如今家大業大,袁家聲勢滔天。
問鼎天下,並非遙不可及。
可他袁紹,已經年過四旬。
平定天下,蕩平四海,還需要多少年?
皇帝寶座,他有命坐上嗎?
如果他二十歲,三十歲,或許還能等下去,他的急功近利,他欲求成的心理,不是無風起浪空穴來風。
「好,我意……」
袁紹肅容拍案,已經決定兵攻打關中。
可是這個時候,堂下卻有一人疾呼:「主公,且慢。」
田豐出列拱手制止了袁紹下達命令。
堂內文武都知道袁紹貪戀名利又顧及顏面,倘若袁紹把命令說了出來,那時再讓他反悔就難比登天,甚至惹禍上身。
剛才一直在沉默思考的田豐沒有表看法,但就在袁紹決斷的一刻,猛然驚醒,出言制止。
「元皓,你有何意見?」
袁紹被田豐打斷,多少有些心中不悅。
田豐愁眉不展,沒有去看袁紹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沉聲道:「主公要打關中,在下同意,關中沃野千里,加上涼州動蕩,若能打下關中,可與並州,司州,涼州連成一片,過個三五年,天下就無人能阻擋主公一統的步伐。可是,如果今天是主公自已想打關中,在下會極力贊成,可是偏偏這個攻打關中的想法,是曹操提起的,難道曹操會對主公的強盛視而不見嗎?」不跳字。
「哼,曹阿瞞雖挾天子令諸侯,可他就兗州豫州兩片屬地,兵馬不過十萬出頭,他難道還想對我指手劃腳不成?」
袁紹悶悶不樂地冷哼數聲。
他對曹操挾天子令諸侯的嫉妒難以想象,早在起兵初期,他就想過推舉劉虞為新帝,以便他掌控,目的與挾天子令諸侯是異曲同工。
這麼多年過去後,曹操反而做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事情,這絕對能夠令他妒恨如狂。
田豐見袁紹只生氣,卻不往深處思考,說起話來也急了三分。
「主公,您要知道,不論曹操今時今日有多少兵馬,有多少屬地,他將來都會是阻擋您南下的敵人。公孫瓚只要敗亡,主公就能肅清河北,那時,主公要繼續擴張,只能越河南下,曹操就是您那時當其沖的大敵啊這個局面,難道曹操看不出來嗎?以他的智謀,肯定也知道將來與您遲早有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戰而這一場戰斗的結果,甚至,是決定天下歸屬啊」
滿堂肅靜,不少人露出驚容。
「田豐,你不要危言聳听。曹阿瞞現在是月復背受敵,東面的呂布,南面的袁術,可都是對他恨之入骨,曹操能自保已經是萬幸,他與主公爭天下?無稽之談。」
郭圖先反駁了田豐幾句,而後朝袁紹一拱手,朗聲道:「主公今日之盛,天下已難再有強敵可擋,只待公孫瓚敗亡,那時主公可揮軍南下,曹操若降,給他高官厚祿,讓他享一世榮華,這也算是對他識時務的獎賞。曹操若不降,呵呵,公孫瓚就是最好的例子。元皓兄有一點說的沒錯,主公日後南下,的確是決定天下歸屬。」
郭圖說完,目光一轉,轉身朝向武將這邊,繼而朗聲道:「主公麾下兵馬是曹操的數倍,諸位將軍也都是世間難得的猛將良才,難道主公有你等能征善戰的武將效命,今時今日,還有懼怕的敵人嗎?諸位將軍,曹操不過十萬兵馬,也許你等兩三位各領數萬兵馬,就能讓曹操全軍覆沒吧?」
這番話說完,不光袁紹頓時志得意滿起來,武將那邊也各個昂挺胸,滿面自信。
郭圖的話十分提士氣,但是時機不對。
冷眼旁觀的沮授冷笑不已︰公孫瓚能與曹操相提並論?曹操被呂布打得就剩下三個縣的時候也沒投降過
事已至此,田豐見勸不動袁紹,有心再勸,可最終還是化為一聲嘆息。
倒是沮授適時出列,平靜地朝袁紹說道:「主公,請您想一想,劉備的徐州是怎麼丟的。」
微笑自得的袁紹忽然表情凝固。
如果說劉備的徐州城是被呂布偷襲得手而丟掉的,那算是直接原因。
但追究根本原因,是劉備攻打袁術給了呂布可趁之機。
袁術主動打過劉表,打過曹操,卻並沒有對徐州主動挑起過戰端,他只不過自稱了一個「徐州伯」,被曹操利用說他暗懷不臣之心,劉備是這場戰爭的起者,導致兩個後果,丟了徐州,並且和袁術結下了死仇,如今,袁術千方百計地挑撥呂布和劉備的關系,意欲將劉備置于死地。
劉備丟了徐州城,曹操固然沒有獲利,可不代表他沒有妄圖坐收漁利的初衷。
也許在曹操想來,呂布屯兵小沛,劉備固守徐州城,這掎角之勢如果不打破,他圖謀徐州就有著千難萬阻。
只是劉備出人意料地能夠忍耐呂布偷襲的舉動,並且與呂布主客相移。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在呂布背後偷襲得手後,劉備和呂布肯定是不死不休,只要二者打起來,曹操就有機會拿下徐州,可惜,劉備是非常人,行事出人意表。
經過沮授一點,袁紹心中得意的火焰被澆熄大半。
曹操慫恿他去打郭嘉,是想要在背後捅刀子嗎?
袁紹不蠢,這一點他可以肯定,曹操根本沒有實力趟過黃河北伐。
「沮授,你說說看,曹阿瞞是怎麼想的?」
冷靜下來的袁紹平靜地望著沮授,靜待下文。
沮授心中對曹操沒有半分輕視,始終認為曹操是一位智謀兼備的雄主。
他很久以前就想到了挾天子令諸侯的策略,可最終實現這個策略的人,卻不是他的主公,而是曹操。
從曹操得到天子在洛陽的消息後火急火燎地前去迎駕來看,曹操的決斷能力絕對勝過袁紹不止一籌。
而曹操也絕不會把袁紹當做盟友。
在關東軍伐董後的日子里,渤海的袁紹,東郡的曹操,兩者之間的確是互幫互助,甚至曹操是有些依附袁紹的,因為袁紹崛起的比曹操快,政治號召力比曹操強千萬倍。
曾經的曹操與袁紹相比,是螢火比皓月,難以爭輝,可現在呢?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已經在政治上高過袁紹一等,就連袁紹如今的官職,都是曹操假天子之手敕封給袁紹的,比起以往曹操的東郡太守需要袁紹來「承制」保舉任命來看,袁紹在這一方面已經落于下風。
眼下曹操只是在軍事力量上還難以與袁紹抗衡,可再給曹操時間展下去,鹿死誰手,還真難說了。
曹操,絕不可小覷
「主公,曹阿瞞的書信中說,若是主公將郭嘉逼回益州,他就請天子移駕鄴城,這個條件,請主公還是不要放在心上,您要明白,除非您將曹操打入萬劫不復之境,否則他是不會將天子拱手送人的。」
沮授先潑一盆冷水。
袁紹不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只要覺得有利可圖,或許就會付諸實踐,至于到頭來有沒有撈到好處,他希望通過結果來判斷,而不是猜測。
「哼,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袁紹想了想曹操的為人,現在也明白過來,曹操空頭許諾,不能輕信。
「曹操敢食言,那主公就可興兵伐之」
郭圖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就以袁紹此時的實力,哪怕是作為謀臣的他,也是能夠揚眉吐氣的。
這個听起來有道理。
沮授微笑,略顯諷刺。
「此事,我等姑且認為主公能夠將郭嘉逼回益州,那時,曹操以天子不願移駕鄴城為由,我等該如何?難道我等漢臣,有資格對天子呼來喝去?如此,主公又有何理由向曹操開戰?即便不顧其他,只管興兵討伐,主公又怎麼確定一定能夠擊敗曹操呢?」
「主公手握雄兵數十萬,兵鋒甲固,要剿滅曹操,易如反掌。沮授,難道你敢質疑主公的實力?」
郭圖橫眉冷對,他听出了沮授的嘲諷,怒由心生,按捺不住。
袁紹實際上也不高興,他現在是穩居天下第一諸侯的人,他手握四十萬兵馬,如果連曹操十萬兵馬都打不過,那還談什麼橫掃天下,稱雄稱霸?
「郭圖,先听沮授說完,不要打斷他。」
郭圖悻悻退下,嘴角掛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已經听出來袁紹那淡漠的聲音里隱含著怒火。
顯然,沮授說了不該說的話。
對此,沮授也心領神會,知道自已觸怒了袁紹。
可是,有些話,作為謀士,他不得不說。
忠言逆耳。
第三十五章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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