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可拜上將軍
兩天後，上海，冷香聚私人會所。
三個男人，兩個女人，依然是坐在四面環水的大天井中，藤椅，青竹，紅鯉魚，古典而幽靜。
看著泡茶的女人精致的容顏，優雅的動作，其中一位看上去上了些年紀的頭發斑白平頭男人輕聲笑了出來，沖淡了臉上終年不變的冷淡意味。
「小叔，你笑什麼？」泡茶的女人隨口問到，臉上寫意淡然，不羞不惱不喜不怒。
「琴里知聞唯綠水，茶中故舊是蒙山。呵呵」被女人稱作小叔的男人又笑了一聲，「這句詩是老頭子曾經念過的，沒想到我到現在還能記得，幾十年啦。」
「更沒想到的是，我還能喝到你親手泡的茶。不容易啊……」男人的輕松心態不是裝出來的，的的確確是一種閑適意境。
「我也沒想到，站在黃老板後面的人物居然是小叔你。早知如此，我就直接找你談了，一家人，還有什麼談不攏的。」泡茶女人娓婉道，語氣雖然平淡，卻帶著股不能釋懷的怨氣。
「程縴，你這句話言不由衷吧，你要是知道是我的安排，怕是更要找上小蔡幫忙了。放眼整個上海，能夠不懼我段某人以及讓你那個貪花的男人噤聲的人除了小蔡，想來也找不出幾個。而且小蔡跟你一樣，也是女人，先天上你們就容易走在一起。」被程縴稱作小叔的男人大笑起來。
這個男人姓段，段經天。程縴事件的始作俑者，此時同蔡穎言，沈為，程縴，黃麒麟坐在一起，舉茶言歡。
見蔡穎言一直沒有講話，到場之後便是主角的段經天對著蔡穎言溫言道︰「出我口入你耳，一句玩笑話，小蔡你不要介意。」轉過眼神看了看坐在蔡穎言和程縴之間的沈為，這位說不上是黑道梟雄還是商界大腕的男人並沒有擺什麼大架子，隨手指了指桌上程縴剛泡出來的香茶說道︰「小沈，這次多虧了你，我先道個謝，請。」一個小沈的稱呼再加上一個聲調凝沉的請字，段經天崢嶸盡顯，讓人沒法拒絕，生不起抵觸的心思，果然是經天緯地的人物。沈為和蔡穎言對視一眼，伸出右手端起杯子道，「段總請。」
段經天一口干了杯中的熱茶，透著一股子決斷，完全不同于茶道中人那種慢條斯理分成幾口喝完的喝法，喝完之後卻沒有放下杯子，而是拿著杯子在手上把玩，嘴里嚼了嚼滋味對程縴道︰「看來這段時間你心情不錯，泡出的來茶是恰到好處。」
程縴臉上微上緋色，沒有說話，抬壺沖水。
「你和蘭韻也是朋友吧？」段經天隨口道，只是這輕輕一句立即就讓沈為和蔡穎言動容。段經天還真是模了沈為的底。但是沈為想到的卻更深了一層。
「段總也打算在西南那邊開條路子？」首先在正事上開口的是沈為。
段經天臉上還留著那抹笑意，「這還要看看你的意見。」一句話沒說完，臉上已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一雙眼楮認真的看著沈為。
果然不出蔡穎言所料，段經天的主要目地還是在戰略上投資西南，緊跟國家西部大開發的政策風向。
沈為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不急不緩的說話，「段總，以你的網絡和人際關系做什麼事情應該找不到我身上吧。承蒙你看得起，願意扶一把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我們也不應該不識好歹，只是有些事情我確實做不了主，還得看後頭哥佬倌的意思。」看了一眼對面拿著茶杯把玩的段經天，沈為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希望我和段總每次見面，都可以是光明正大的。」
段經天听完沈為的話，沒有馬上回話，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另一只手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撫模著拿在手掌中的茶杯，眼楮隨著茶杯慢慢移動。約莫過了分把鐘，段經天突然抬頭，不怒自威的一雙眼楮直直的盯著沈為，看不出喜怒，「你大哥姓趙？M市一把手趙國榮的兒子？」
沈為點頭，波瀾不驚，段經天既然已經知道他和蘭韻的關系，清楚他和趙杰的關系再正常不過。
「听說你和蘭天集團的老總梅劍平相交非淺？」段經天繼續問，遣詞造句極其講究，他當然已經查到了沈為和梅凌之間是如何一層關系，但是說到平哥的時候，卻是將沈為提到了和平哥平輩論交的高度。這個說法一是將他自己擺在和沈為平等對話的位置上，沒有因為他和平哥的年紀相差不多處在同一層面而對沈為有所打壓，另外也照料到了沈為身邊蔡穎言的心情，畢竟平哥是沈為老丈人的身份。
沈為繼續點頭。原本一些不算秘密的問題被段經天一問，馬上就變了味道。
「這些問題在別人眼里神秘，在段總眼里也就是層窗戶紙。」沈為臉上帶笑，不動聲色的搓搓手掌，將手心里的汗液努力的攤平了擠薄了蒸在空氣里。
段經天突然又笑了起來，「小沈，你覺得我會傻到去拉一個老將軍最心疼的外孫女的男人下水走黑路嗎？」這句話讓沈為心中更為佩服，段經天居然連梅凌的外公李老爺子也查了出來，下的功夫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止住笑聲，段經天接著又道︰「而且你還是蘭韻這位我一直很尊重的女人眼里極其重要的人物。」段經天搖搖頭，神情略顯低落，低聲道︰「段經略不僅是我的大哥，還是我一生都敬仰的老師，你現在也許不知道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段經天永遠也不會去傷害蘭韻，這個我的大哥和老師最珍惜的人。」
想起那位如今以將所有都交付與自己的女人，沈為也是一陣沉默。
然後沈為猛地抬頭，一字一句的對段經天道，「段哥，以後你在西南那邊的投資，只要是我捧得住的，我全都接著。」除了說話的雙方，在場的所有人听到這句話都是心里頭一震，這句話的份量有多重，所有人都稱的出來。這算是一樁大買賣正式敲定了。
听到沈為換了對自己的稱呼，段經天嘴角彎了彎，然後微笑道︰「小沈，說實話我在西南的投資性質雖然和麒麟不一樣，但是除了看好那邊的發展，也有一點私心在里面。」說到這里段經天頓了頓似乎是等沈為的反應，可惜在沈為的臉上什麼也沒有發現。
胸有奔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段經天微微點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對沈為的評價又上了一層。
拿起程縴放在桌上的茶壺，沈為將茶水穩穩注入段經天手握的杯子，然後只說了兩個字，「請講。」
段經天喝了一口滾燙的茶，緩緩道︰「麒麟找上程縴的幕後主使是我，你現在已經知道，但是原因呢？」
「有所耳聞，但不是很清楚。」沈為不動聲色道，這種家族內部的恩怨糾纏他是絕不願牽扯進去的。倒是坐在一邊的程縴愣了一愣。
「可能你們都不知道，段經緯有很大一部分資產都轉到了SC和雲南。」段經天的眼神飄向程縴，嘴角帶笑，大有深意。
「什麼？」程縴動容道，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雖然跟段經緯早已是分床異夢，但是經濟方面向來她是眼楮雪亮，只是段經天此時說話絕不可能是無的放矢，程縴心里立即百轉千回。哪想得到表面上風花雪月不務正業的段經緯居然在暗中偷梁換柱。
「如果你沒有找上小蔡和小沈，程縴，不出兩年，你的公司都會成為空殼。」段經天出語驚人。「這幾年他瘋狂走私，你是一點也不知情吧？」
「你要我們幫你對付他？」蔡穎言突然開口，幫著沈為問道。這是一個尖銳的問題，如果是這樣，合作的性質就變了。
段經天對蔡穎言做了個稍等的手勢，繼續對程縴道︰「如果我要去動他，你會不會攔著？」
程縴沉吟半晌，段經天也不催促，良久程縴開口，「小叔，你想要的是段家家主的位子，我就算想攔也攔不住，更沒那實力去攔。這些年，你哥對我是什麼樣你多半也知道一些，早就陌路人了，我呢，要的不多，這些我打拼下來的東西而已，其實我們並不沖突，各取所需。」
段經天將茶杯桌上輕輕的一頓，「好！」轉臉對蔡穎言道︰「小蔡，你放心，我和段經緯的兄弟之爭不會把你和小沈牽涉進去，只是他在西南那邊先行了幾步，我要對他進行狙擊，有些關節須要在政界有實力的人幫助疏通，都不是正面戰場的事情，所以在這個方面，要借助小沈背後的力量。」
「夕陽紅銀發工程那個項目是不是段哥你投的？」沈為突然靈光閃現，對著段經天問道。
「呵呵，我本來以為你最少要等到回去之後和蘭韻聊聊才知道這件事情，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想到這一層了。果然是上將之材，有勇有謀。」段經天對著沈為贊許道，有些小得意，他的布局其實也不晚，段經緯的手剛伸過去沒多久，他的腳步就跟了過去。上海段家，俱是人才。只是極少有人知道，坐的穩穩當當臉帶笑容的段經天其實是商界中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狠辣角色，手中屠刀不住飲過多少對手的鮮血。
「段哥，跟你合作，我著實要小心冀冀啊。」沈為自嘲道，段經天在差不多一年前就已將棋下到了M市，面對這樣的對手和伙伴，那容他有半分大意。
「小沈的意思就是答應了？」段經天笑了起來。
「我自己在政界的力量很薄，段哥你肯定也清楚，如果有能幫的上地方，我絕不推委，如果幫不上，希望段哥也能理解。」沈為在這個方面沒有毫無保留的表態，留了余地。
「這個當然。」達到目地的段經天舉手請茶，喝了一口對蔡穎言道︰「小蔡，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