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這是真的嗎?」
看著李子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黃遠生的眉頭微皺著,在某種程度上,他對眼前的李子誠充滿了好感,並不是因為他出資三十萬元供自己創辦《隴海時報》,而是因為兩人在某些信仰上的相近。
他尊重眼前的李致遠,否則也不會在警察局證實這個消息之後,在發表之前特意來這個辦公室打個招呼。
「嗯!」
掃了一下這新聞稿,看著新聞稿件中提到的那些字眼,李子誠抬頭看著黃遠生。
「是真的!」
這是事實,而且自己也沒有隱瞞他人的意思。
「不過這報道上的幾個帽子,扣的有點大啊!」
笑著李子誠無奈的聳聳肩膀,這黃遠生和未來的《隴海時報》就是一柄雙刃劍,用好了傷敵,但也有可能傷自己。
輿論不需要導向,傳播的言論、自由的聲音,自己之所以創辦《隴海時報》除去需要一份報紙為隴海張目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讓新聞媒體甩開膀子自由行使其輿論監督之職,一份報紙比一千間法庭更能保證社會的公正正義。
盡管反之「三份不友善的報紙比一千把刺刀更為可怕。」,但在另一方不要畏懼于眾人的批評和反對。要勇于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意見。黑夜越黑,星星就要越亮,而壞人的橫行正是源于好人的沉默,正因如此,才需要自由的輿論給予監督,對于和隴海而言,所需要的正是這種自由之言論,輿論將會是的一張保護傘,自己可以去引導廣播為公司的利益報務,但是這張報紙嘛!還是自由一點的好,只有如此才能保護。
「隴海鐵路警察廳,為什麼多出了一個武裝警察部,而這個武裝警察部又是干什麼的?」
接連幾個問題,從黃遠生的口中問出,在初看到李勤幕那《隴海欲建武裝警察》的新聞稿之後,他也是同樣一驚,最後他在警察廳的確看到了「武裝警察部」這個機構,盡管只是剛剛掛牌,甚至連個辦公人員都沒有。
或許其它人很難從武裝警察這四個字上看到什麼,但黃遠生還是能覺察到,這武裝警察或許就是換個名稱的軍隊,否則根本就沒有必要用這個特殊的名稱。
「防匪!」
輕吐出兩字,看一眼黃遠生,李子誠又解釋道。
「隨著鐵路征地和施工即將進入河南省,河南省民間的紅槍會、土匪,都有可能對鐵路築建造成影響,建立一支千人左右的武裝警察,目的就是在于保護鐵路築建的順利……」
「防匪……」
似嘲的輕言一聲,黃遠生看著李子誠,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異色。
「拿不過土匪的,遠庸,你知道,自從這隴海鐵路開建,中央對隴海可謂是厚愛有啊!」
嘲一聲,李子誠無奈的搖頭嘆口氣。
「鐵路沿線的治安具仰賴鐵路警察,而僅依靠鐵路警察卻能無法保護鐵路施工和未來鐵路線之安全,所以,建立一支武裝警察部隊,是有必要的,實際上,就是一種威懾,無非是告訴那些土匪,如果他們敢于騷擾鐵路的話,就會付出較為慘重的代價,當然,這支武裝警察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駐于各車站。」
接著李子誠又是一笑,認真的看著黃遠生說道。
「怎麼遠庸,你不會是懷疑我想造反吧!」
這句反問,只讓黃遠生一愣,他愣了好一會,才說道。
「這總讓人懷疑,致遠,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的話,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黃遠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坦護之意。
「麻煩!」
無奈的一聲長嘆,李子誠神色變得極為無奈。
「打從得到了這隴海鐵路築路權,這麻煩事就沒少過,中央防我、地方……不提了,在中國,想辦點事情,就一個字,難!」
順著黃遠生的話,李子誠大倒起了苦水來。
「可難,又能怎麼辦?咱在咱們好不容易共和了,有了一個大環境,再麻煩事情總是要做的,空談誤國,政客們可以去爭、可以去說,但是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其它的我沒想過,可我就想利用這好不容易爭下來的一些隴海線的特權,借著這一番小天地,好好的做好文章,發揚一下實業!」
從抽屜中取出一份隴海鐵路未來五年發展規劃,這是李子誠第一次展示給黃遠生看。
「遠庸,你看,隴海鐵路橫跨江蘇、河南、陝西、甘肅,皖北支線又入皖北,全線總長超過2200公里,具為中國內陸,致遠我沒旁的念頭,只想著,能利用這隴海鐵路,把一座座工廠建起來,我的錢不夠,就把地空出來,邀請那些願意來這創業的人一共努力,這樣,而鐵路和連雲港又提供了便利的交通!」
緩聲解釋著自己的設想時,李子誠一直注意觀察著黃遠生的神色變化。
「這皖北支線連接煤礦、鐵礦,連雲港五廠建成,便可以為鐵路沿線工業提供設備,三年築路,五年以後中國落後之內陸勢必大變樣!到那時,每一個車站,都將是一座工業城,到那時,國之面貌必可大改觀啊!自可出現一個工業之大中國!」
此時黃遠生看著那一個個存在于路線地圖上的車站,整個人在听到那工業之大中國時,不禁驚訝的望著李子誠。
「經歷了滿清兩百六十余年奴役之後,遠落于世界各國的中國,盡管現在我們民族匡復了,可是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好似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會被風暴吞噬,兩百六十余年的奴役、近代以來列強凌晨,使得不知多少人有著身為弱國子民的自卑,他們沉醉于憤世嫉谷、頹廢感傷之中,這難道就可以救國圖存嗎?」
道出這番話時,李子誠沒來由的一陣感傷,弱國子民的自卑……現在是,未來又何嘗不是!所謂的崇洋媚外之心,又何嘗不是一種弱國子民自卑的表現。
「多少年來,咱們中國人之所以想當然地默認了「先有大國,再有大國公民」的邏輯,卻鮮有對這套莫名其妙的邏輯逆向加以思考︰如果不是先有無數個心懷「大國公民」理想的個體,那麼由人們共同構建一個所謂「大國」的浩大工程,又何從談起?」
李子誠的反問讓黃遠聲整個人沉默著、思考著,在望著李子誠的時候,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極為復雜,在這一瞬間,眼前的這個只有二十二歲的年青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事實上,在提及這一點時,李子誠自己也陷入一陣沉默之中,這種沉默更多的是一種反思,反思著自己,反思著過去,反思著……
「在連雲港、在隴海,或許在別人的眼中,我只是一個商人,但是商人,也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夢想!」
聲音變得有些低沉的李子誠話語稍頓,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似乎忘記了自己先前那番話是為了給黃遠聲「洗腦」,整個人完全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之中,一種傷感的情緒之中,在那個「限爹不成剛的時代」……
「你或許會問我的夢想是什麼?我先前已經回答了,在這里,在隴海,我要建立一個不憑關系、不走後門,完全依靠個人奮斗而取得個人成功小社會,在這里,每一個體都將獲得尊重,每一個人都將擁有「弱國之大國民」的國民意識,而這種國民意識就是一種「服務」精神︰個人無私地服務于集體,但這種服務的前提是這個人必須打心眼里相信,集體肯定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讓人獲得真正的尊嚴,這就是我的夢想!」
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那越發顯出幾分都市色彩的連雲港,李子誠目中盡是對未來的憧憬。
「到那時,當這里的的人們具有現代意義的「國民」意識之後,而且人們的這種意識越強,這個國家就越有一個大國的氣象,我希望,這一切,能夠從這里,從隴海開始!當連雲港和隴海出現一個又一個從底層奮斗起的、朝氣蓬勃的中國國民的時候,到那時……」
回頭看著黃遠聲,李子誠露出一絲微笑。
「我們的國家,也就會發生真正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致遠……」
「登上山坡遙望青天,倘若一朵白雲正在閃耀,便會一心專注于它,沿著山坡不斷向上攀登!」
輕聲吐出那首對自己影響很大的短詩,李子誠最後長嘆一聲。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保護隴海,保護這片夢想之地,或許,」
盯視著黃遠聲,李子誠搖頭輕嘆道。
「遠庸,作為新聞從業者,你有你的職責,同樣,身為弱國之大國民,我也有我的夢想!」
一句話後,李子誠沉默著靜靜的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靜靜的仰望著那天空上的朵朵白雲。
看著桌上的那篇新聞稿,再看著站在窗邊仰望雲彩的李致遠,黃遠聲沉默良久之後,拿起那張新聞。
「嘩……」
伴著撕紙聲,黃遠聲苦笑著。
「致遠……謝謝你!」
吐出這句話後,黃遠聲看著李子誠,直到今天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弱國之大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