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人參鐵(第二更,求月票!)
雲台山,連雲島起之之名,雲台山曾是連雲之景,而為了建設鋼鐵廠,卻用炸平了一座海拔百米的山頭,以用作高爐地基,此時的連雲港鋼鐵公司仍處于建設之中,從美國定購的煉鐵高爐、熱風機、鍋爐等設備正在安裝,亞洲最大的1500立方煉鐵高爐,此時已經安裝大半,高大雄偉的煉鐵高爐本就是連雲港一景。CO
連雲港鋼鐵公司實際上是一個含煉鐵廠、冶鋼廠、軋鋼廠、鑄鐵、機器等多座工廠的大型聯合企業,站在雲台山上望去,任何都會被前這高爐矗立,紅磚廠房鱗次櫛比的盛況所驚訝,而那機器轟鳴聲和煙囪中噴出滾滾濃煙遮蓋大半個天空雄偉景象更是令人心折。
距離高爐不遠處是煉鋼流程區、在煉鋼流程區下方又是軋鋼流程區,這座亞洲規模最大、產量最高的鋼鐵廠設備是全世界最先進的,同樣生產流程也是世界最先進的,經過近一年的日夜趕工,一號煉鐵高爐已經完工60,煉鋼流程區設備安裝完成70,而最先完工的卻是軋鋼流程區,軋鋼流程區早在去年,便開始使用漢陽生產的鋼錠制軋制鋼種建築用鋼、年底路軌車間開始生產,而隨著月前從美國鋼鐵公司進行的12英尺四輥可逆式中厚板軋機的安裝完成,意味著軋鋼流程區全部完工。
在高達數十米的一號高爐爐區旁有的一座的並不算高大記爐,此時高爐噴吐著紅焰,在連雲港鋼鐵公司內這座高爐被稱為「0」號試驗高爐,這座生鐵的500立方米高爐是從美國鋼鐵公司進口的十年爐齡的舊高爐,而今天卻是這座高爐點火的第一天。
「……參號一號高爐技術對0號高爐進行改選,其日產量320噸提高至400噸,大概可能達到420噸,不過準確數字要等到這爐鐵煉出之後,才能得到數據」
站在煉鐵爐前,同張謇等人一周來觀看連雲第一爐鐵出鐵的李子誠這會依舊是一襲西裝,拿著高爐圖紙听保羅?拉德福給自己講解,雖然對外界而言「李致遠是煉鐵專家」,但只有李子誠自己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外行。
高爐前的空氣顯得有些刺鼻,而跟在李子誠身後的則彎腰撿起一塊可能是上料時掉下的一塊姆指大小的鐵礦石,頗為獻寶遞到李子誠的手中。
接過那黑色的鐵礦石,李子誠的咧開嘴,笑了,這一次自己找到寶了。
「李先生,霍邱鐵礦的礦石主要是磁鐵礦、鏡鐵礦,不僅可選性好,而且屬于非常難得的低硫、低磷礦,鐵礦石含硫0.0平均0.1至0.24平均0.075,能夠說是遠東最優等鐵礦,如果其鐵礦檔次在50以上,能夠不經磁選便可間接入爐,47的平均含鐵量,使得高爐煉料只能用半球礦團半礦石的,不過經磁選後,磷含量又進一步降底」
大概是怕李子誠忘記一般,西爾斯又再一次強調著霍邱鐵礦的礦質。
「西爾斯先生,我知道,不單是霍邱鐵礦的礦質全國最好,而且烈山的煤也是灰份少,磷、硫的含量都很低,煉制成焦炭後,灰份只有11.5%,磷可低于0.065%,鐵礦石和焦炭相輔相成,使用兩者煉制的的生鐵則是市場價格最高的低磷鐵,嗯,低磷鐵不僅價格高而且還是特種鋼的基本原料……」
說話時李子誠的面上幾乎咧開花,這霍邱鐵礦和淮北,不對應該是烈山的煤礦當真是雪中送炭,低磷鐵是最重要的軍工用鋼,最好的槍用鋼、炮用鋼、裝甲鋼、工具鋼都是用低磷鐵煉成,尤其是炮用鋼,優良炮鋼必須使用低磷鐵。
而第一次世界大戰有幾個月就會迸,而戰爭迸後,作為軍工生產必須原料的低磷鐵、特種鋼需求量必然急劇增加,不僅價格猛漲,而且供應會非常緊張,而現在自己卻坐擁一座百萬噸鋼鐵廠和一座四十億噸優良鐵礦山。
「董事長先生,伯利恆鋼鐵公司之所以能夠在美國鋼鐵公司的競爭、擠壓下得以生存,並展狀大,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其能夠提供優良低磷鐵和優良炮鋼,而美國海軍建設離不開伯利恆鋼鐵公司,在歐洲英國和德國進行海軍軍備競賽,但是兩國海軍制造武器卻不斷使用瑞典木炭冶煉的低磷鐵,即便是在亞洲,日本海軍制造武器同樣使用瑞典低磷鐵,單就鋼鐵廠利潤而言,大概連雲港鋼鐵公司產量只有120萬噸,但是卻能夠通過出口優良低磷鐵和優良鋼,換取普通鋼材,我們實際擁有200萬噸的產能,就利潤而言」
保羅?拉福特接腔說道,一開始他並沒有想到霍邱鐵礦竟然是優良低磷、低硫鐵礦,雖然檔次一般,同樣也沒想到烈山煤也是低磷煤,作為一名鋼鐵專家對于低磷鐵的重要性,他自然是再了解不過。
「低磷鐵能夠制造各種槍炮的輕重武器用鋼,有造軍艦用的的炭素鋼和強韌鋼,有工業上使用的高鋼,還有工具鋼、彈簧鋼、滾珠鋼、耐熱鋼、動機鋼等,反正,這低磷鐵,就是人參鐵……」
「人參鐵?」
張謇一愣,看著那鐵,怎麼也想不通這鐵和漢陽的鐵有什麼兩樣。
這時李子誠才注意到自己有點太過激動了。
「直翁,這人參鐵就是說鐵質好,不過這只是在冶金研究所的試驗室化驗數據上的推薦,最終結果還是要等這爐鐵煉出之後,咱們才能知道結果。」
手朝指著那噴吐著火焰的高爐,雖說這是推月兌之詞,但處于煙燻火燎中的李子誠卻依然顯得有些緊張,這爐鐵不僅是連雲港鋼鐵公司的第一爐鐵,同樣還是霍邱鐵礦的第一爐,雖然霍邱鐵礦的開采設備還未完全完工,但卻已經開采出了第一批鐵礦石萬噸鐵礦石經水路運至烈山,隨後由烈山經鐵路運至連雲港。
大概有最好的鐵礦、最好的煤礦,但這並不等于最好的低磷鐵,現在的冶金技術並不達、化驗技術同樣也很落後,鐵、煤中的有害元素並不僅只有硫和磷,誰知道出鐵之後,那鐵質會是什麼容貌。
隨著一聲哨響,在0號煉鐵高爐前,一個個腳穿木屐、身著石棉服的工人們,則開始為將出爐的鐵水作起了準備,他們手拿著鐵 ,等待著最後開爐的一刻。
「再過十分鐘就出爐了」
蓄著普魯士式胡須的海因里希,這位公司從伯利恆鋼鐵公司高薪挖來的煉鐵專家輕語一聲,依如大多數德意志人一樣,他的神情嚴肅,全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容貌。
「十分鐘」
點點頭李子誠把視線投給西爾斯。
不用任誰都知道那目光是什麼意思。
「兩個小時後能夠得出初步化驗結果,準確結果要等48個小時之後」
李子誠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抬頭看著那高爐,這是連雲港的第一爐鐵啊
等待總是熬人的,有些焦切的李子誠吸了兩根煙後,便听著銅鐘響了起來,「鐺、鐺、鐺……」這是出爐的鐘聲。
高爐出鐵水了
在工人捅開爐門後,爐門找開的霎時,沸騰著、溫度高達近兩千渡的鐵水,閃著刺目的光焰,從爐膛中直瀉而下,火星四濺中的一股灼人的熱浪只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兩步,
而這時李子誠、張謇等人卻從主管手中接過一塊黑色的玻璃片,反而隨著幾名技術人員一中,湊上前去查看著鐵水,看著那紅光淋灕的鐵水,看是那麼的仔細以至有幾分迷醉,星點濺起的火星落在身上,竟然沒引起一絲注意。
奔騰的鐵水映紅了李子誠的臉龐,同樣也映紅了張謇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這是我的鐵,我的第一爐鐵」
李子誠在心里喃語著,這一爐鐵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在未來的四年中,、連雲港以至整個中國,將隨著這一爐鐵,將進入真正的逾越式展之中,有了足夠的鋼鐵,便能夠制造更多的機器,能夠把鐵路修更遠,可是以……嗯,能夠做很多事情,但都是從這里開始的。
「每一塊鋼鐵里,都隱藏著一個國家興衰的秘密。」
在放下手中的茶色玻璃片時,李子誠突然感憾萬千的道出這麼卡耐基傳記作者道出的這一句話來。
在眾人听到這句話還未回過味來的時候,李子誠卻望著那慢慢冷卻卻依然紅炯炯的鐵水繼續說道。
「鋼鐵是工業的脊梁,同樣也是一個國家的脊梁,鋼鐵即是國家,無鋼鐵則無強國從今天起,咱們中國算是走了一個開始……」
「別忘了還有漢冶萍那……」
看著那紅炯炯的鐵水,張謇適時的插上一句話來,听他提到那漢冶萍,李子誠悄然一笑,然後回頭看著張季直。
「漢冶萍,的確,還有這麼一個鋼廠,去年我入股漢冶萍時,在大冶礦增加了600萬元的投資,他盛宣懷怎麼擴建鐵廠我不問,但從明年起,每年一百萬噸鐵礦石卻是必須要保證我這的」
何止是大冶鐵礦,去年年底當霍邱鐵礦的礦檢演講出來之後,自己便開始另選了馬鞍山以及廬江兩處鐵礦作為連雲港鋼鐵廠的補充,低磷鐵這種高副加值的優良鐵,用來冶煉普通鋼材實在是太過浪費。
「霍邱礦一年三百萬噸礦石開采量便足以滿足低磷鐵和特種鋼的需求,所以三期工程的設備已經改運馬鞍山,到四年,一二期工程完工後,馬鞍山一年可提供600萬噸鐵礦石,再加上大冶鐵礦提供的礦石,這就能滿足規劃中的2號、3號、4號高爐需求,到六年號高爐投產,連雲港鋼鐵公司一年就能生產450萬噸鋼鐵,鐵100、鋼1,這個目標若是實現了,能夠說……」
不等李子誠把話說完,一旁的張謇卻盡是憧憬的道出一句話來。
「能夠說,咱們中國就實現了強國的第一步了」
輕點下頭,李子誠倒是什麼都沒說,而穆湘玥在心中合計了一會,卻吐出一句話來。
「世界第六鋼鐵大國」
「好,好一個世界第六鋼鐵大國致遠,你這個人那……」
好不容易將雙眼從那鋼水中轉過來的張謇,轉過身沖著李淺笑著李子誠倒是什麼都沒說什麼。
「不過,致遠,到時可就是一年700萬噸鐵礦石運輸啊,這可是問題啊,咱們從美國、日本、意大利,定購了85萬噸貨船,可,這終歸是走海路,到時又會擠佔連雲港的泊位和碼頭轉運能力,到時怕會影響到公司的貨物運輸……」
在穆湘玥提到運力時,張謇同樣一愣,一年700萬噸,這個運量不免也太大了點,就在張謇為這個運量詐舌時,李子誠卻笑看著他,然後只是含笑不語,而張謇看著他那滿面的笑容,先是疑惑,可見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說道。
「致遠,你這個人啊,不是想打老張我什麼主意?」
心下疑惑的同時張謇又笑擺著手,這事他可幫不到什麼忙。
「致遠,你要是要棉布、棉紗,老張我多的是,可這事……」
「直翁,這事,還真得你這導淮局總裁出面,否則換個人還真不行」
見李子誠提到導淮局總裁,張謇倒是一愣,怎麼和這扯上關系了,去年經他呼吁政府設立導淮局,由他出任總裁,而在過去的一年中,他又不斷利用個人的社會聲望多次提出導淮方案呼吁政府撥款導淮,並組建江淮水利丈量局,實測蘇、皖等省淮河水系真高及水位、流量等為導淮作準備。
可這導淮局和他連雲港的運力有什麼關系。張謇的詫異倒是在李子誠的意料之中。
「京杭大運河」
第202章二人之心(求月票!)
「京杭大運河」
吐出這五個字時,李子誠便笑望著站在那面上盡是詫異之色的張季直。
現實上,從一開始選擇馬鞍山鐵礦、廬江鐵礦作為連雲港鋼鐵公司主要鐵礦來源之後,自己便開始思考著如何處理一年幾百萬噸鐵礦石的運輸問題,現在鐵路運力有限,同樣碼頭的轉運能力也非常有限,除非自己為鋼鐵廠特地修建一座運礦碼頭,否則這700萬噸鐵礦,將佔用連雲港碼頭大部分卸貨能力。
以至隨著連雲港鋼鐵公司產能加大,連同烈山至連雲港鐵路的運輸都將遭到限制,一年差不多600萬噸煤炭的運輸將佔用鐵路運力,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很多,以至就連連雲港的淡水在未來都有可能成為一個大問題。
而京杭大運河,卻是處理這一系列問題的根本。
「致遠,你的意思是讓鐵礦石走京杭大運河水路,不走海路,然後再從徐州……」
話不過說了一半,張謇便半張著嘴不再言語,他明白了李子誠的意思。
「直翁,自隋代京杭運河修通,其便一向為歷代漕運要道,對南北經濟和文化交換曾起到嚴峻作用。自半世紀前,國門洞開海運興起,而近來又隨著津浦鐵路通車,京杭運河的作用逐步減小,現在也只有些小木帆船在運河中航行,能夠說京杭運河現在已經陷入蕭條之中,而必導致其荒廢,可這條大運河卻是老祖宗給咱們留的一筆大財富,若是利用得當的話,這就是不遜于揚子江的黃金水道」
黃金水道,沒有人比李子誠更清楚京杭大運河在後世的價值,便利的水路運輸上面流淌的就是財富,對于內陸地區而言,無論是公路或是鐵路,其都遠不及水路便利,在百年後的中國,京杭大運河在中國是僅次于長江的黃金水道,雖然遭到船閘狹小、港口落等限制,但運力依然達到數億噸。
在這個時代,如果京杭大運河利用得當,單就蘇北段而言,即遠非一條或幾條鐵路所能相比,不僅是其一年近兩億噸的運輸潛力,最重要的是其廉價的運輸成本和幾乎無技術的駕船要求。
「可這京杭大運和導淮局沒關系啊……」
張謇這麼一說,李子誠卻是大聲笑了起來。
「直翁,若是以運養淮呢?」
幾乎是剛一進入辦公室,張謇便火急火燎的問著李子誠,
「來,致遠,快,趕緊給我說說,你的那個方案」
難怪張謇會如此急切,對于家鄉地處長江三角洲北岸的他來說,北連江淮淤積平原,長期飽受洪澇、海水倒灌以及台風的要挾,治淮、治江的理想從小就在他心中扎下了根,35歲時,他到開封知府孫雲錦幕中,適逢鄭州黃河決堤,沖入淮河。再後後來黃河北徙後,淮河水系遭到破壞,入海通道堵死,廢黃河的高起,阻斷了淮河干流和沂沭泗支流,也使入江不暢。每當夏秋之季,淮河尾閭洪水橫流,給下游人民無盡的苦難。面對這樣嚴峻的現實,開闢淮河入海水道,尤為緊急。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先是表了《淮水疏通入海議》。接著又上《請治淮疏》。清末江蘇省咨議局成立,張謇被選為議長。咨詢局通過的第一個提案,便是張謇等人提出的的治淮提案,在咨議局下設了江淮水利公司,並將提案呈報兩江總督張人俊。但是這位總督對導淮卻不以為然,家不居淮河兩岸,不經淮河之患,又豈會以為然。
去年袁世凱政府在北平成立全國水利局,又是由他兼任總裁,主管全國水利建設。不久他表了《導淮計劃宣言》、《治淮規劃之概要》等,導淮、治淮能夠說是張謇的夢想,可夢想也好、願望也罷,治淮最重要的是銀子,沒錢,什麼事都辦不成。在來連雲港之前,張謇還在同美國駐華大使芮恩施商量工程借款的事宜。
「……居于淮河人民,在八千萬以上,如浚導成功,則民生問題即可處理;自歷史上觀察,由淮河流域人民之不豐衣足食而引起糾紛者甚多……」
手指著地圖,李子誠沿著淮河中下游地區劃了一個大圈子,包括了整個皖北、豫南、蘇北以至還有山東部分地區。
「這麼說,淮河流域出皇帝。如果不認真治水,年年不是旱就是澇的,什麼政權都不可能鞏固,所以,中國想安定,就必須要治淮,能夠說,治淮,比治黃還重要,治黃,打上壩子,保證黃河不決堤,就算成了一大半,可淮河不一樣,淮河不入海,幾千萬人就得年年逃荒要飯這就是一個亂子,所以闢淮河入海水道,尤為緊急,治理淮河,刻不容緩」
此時只是張謇不停的點著頭,李子誠這番話是說到他心里去了,淮河治不好,肯定得出大亂子,而在道出這番話時,李子誠心里卻多少有些私心,終究他自己也是喝著淮河的水長大的。
「治理淮河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引淮入海,只需淮河一入海,不說全量入海,能有七成入海,淮河兩岸便可恢復到當年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魚米之鄉的容貌,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
都明白
在點頭時,張謇面上顯露些苦色,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道理很簡單,就是給淮河的洪水找個出路,那怕就是百年前,人們就明白這個道理,可問題……
「可問題就在錢上」
說話的功夫,李子誠有些激動的把錢包中的一疊紙幣,這是淮海實業儲蓄銀行新近剛行的紙幣,只不過是由美國公司代印,現在公司已用「淮海鈔」放員工工資,並在鐵路沿線流通。
一提著錢張謇便面顯難色時,又面帶期色的看著李子誠,他之前在高爐前提到那個「以運養淮」雖沒細說,但確實讓他心動不已。
「引淮入海,這個工程耗大,遠非你我想象,開挖土方過億萬,以至更多,至少需耗四五千萬元,這個錢從那來?借款,誰人會借,這種工程可沒什麼眼前利潤可談……」
提著引淮入海,李子誠的臉上禁不住顯露一絲嘲諷,引淮入海提了幾十年,直到百年後,還是沒成功,問題都在錢上,誰都不願意拿一次拿出這筆巨款來,即便是後來有什麼入海工程,那也不過的是「縮水再縮水」的版本,自己家鄉那邊的三年一次水,那一次不是內澇,若是淮河的洪水有地方流入大海,又豈會……
「嗯,致遠,美國人對治淮不斷非常有興趣,而且美國早在兩年前就派出專家來淮河調查,治淮借款也已經簽定了,不過,這錢好借,問題是怎麼還……」
芮恩施能弄到錢,紅十字會的錢?
這倒是讓李子誠一愣之余又是一喜,這件事自己還真沒想到。
「是啊,怎麼還這筆錢?」
反問過後,不等張謇回答,李子誠便俯身手指著京杭大運河。
「所以,想還錢,就得在這京杭大運河上做文章,」
「致遠,來,細說說……」
張謇連忙跟著俯身看著那地圖,以至還從桌上煙盒中取出一根煙,遞到李子誠的手中,那全是一副討好,以至恭維、巴結的容貌,治淮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件,這舉動根本就是無意間的舉動。
「關鍵問題,就是要把京杭大運河的作用揮出來,」
點著香煙,李子誠吸了一口,然後看著地圖上的大運河。
「直翁,您是知道的,自從漕糧海運之後,這大運河就算沒落了,可河道還在,開霍邱鐵礦時,百噸的、兩百噸的鐵殼船照樣在運河上跑著,咱們中國的河運之所以是海運價格的幾倍,就是因為咱們用的是木帆船運力小、成本高,可若是改用機船,並不比海運費上多少,而且風險更低,美、德等國,鐵路、海運遠比我國達十數年前尚大修運河,河運成本,遠低于鐵路,美德等國運河可行大船,而京杭大運河,卻僅只能修通百噸小船,如若對京杭大運河部分河段進行拓寬加深,裁彎取直,沿河岸新建了許多現代化碼頭和船閘,再造500噸,以至千噸機動鋼船,那麼河運成本未見比海運更甚,到時黃金水道自然可成」
「那……與淮河有什麼關系?」
張謇倒是顯得有些迷惑,這京杭大運河還是京杭大運河啊?
「如果兩河為兩河自然沒什麼關系,可若是兩河為一河呢?」
站直身體李子誠看著張謇。
「拓寬、加深京杭大運河河道,建立新型船匣、碼頭,這些是一個系統工程,自然不能由地方處理,需要由一個類似鐵路局之機構全權處理,船行于運河上,自然需征運管費,于碼頭上貨,同樣需要交泊費,那單是我公司,一年就需交納數百萬元巨款再加以碼頭、船牌等收入,一年僅蘇北段即可收千萬元之多,若解款60用于淮河引海工程,以及淮河治理,自然無需另籌款項……」
剩下的已經不需要李子誠再注釋下去了,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無非就是流域管理而已,用整個河道流域產生的經濟效益去貼補治河支出,二十幾年後,在美國治理田納西流域時,便取得了成功,只不過田納西流域管理依靠的是電力,其次才是河運,但對于大運河以及淮河而言,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運輸,僅依靠運輸便足以滿足治理淮河的需要。
在這個時代,外部環境很差,沒人能做到,而在後世,條件合適,但河運卻不過是地方政府創收機罷了,誰會在意淮河呢?在意整個流域的治理呢?
用大運河航運所得貼補淮河,成大運河與淮河流域水網運輸,無意間,李子誠簡單的幾句描述,卻為張謇打開了一扇大門,一扇他從未曾想到的大門。
「……內河鋼船載重可為五百噸、也可為千噸,可為駁船拖曳十數艘鋼船,載重可達數千噸,待運抵徐州後,卸鐵礦石,改往裝煤炭、糧食,運往江南各地,淮河便可與大運河形成完整運輸網,可聯動安徽、河南、河北、山東、江蘇直至江南各省」
沉思著張謇抬起頭來看著李子誠,這時他倒是真的佩服起這個比自己小上近四十歲的年青人了,若是真能按他的這個主意去辦的話,這淮河引海只怕是真的指日可待了。
「致遠,若是再加上厘金的話……」
但是作為一個商人,同樣也是農商部總長,張謇卻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最好的設想,河運之所以比鐵路更費,原因就在于厘金。
「以流域為一流動之鐵路,鐵路免厘,這治淮就不能免厘嘛」
李子誠顯露一絲詭笑著,提出這個建議,未償不是為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中國,那個稅當真是如牛毛,在附屬地上是沒有苛捐雜稅,可問題卻在路上,從大冶運來的鐵礦石,在路上卻沒厘金,可是進了連雲港,卻是課上關稅,在這個時代,關稅不分國內外,只需是入港,就需要關稅,除非已繳厘金。
中國的商品現在別說是出國門,以至連省門都不行,因為出省就要交稅,過其它省也要交稅,到了港口,還要繳獲更為沉重的關稅,而那些洋貨卻是繳納了關稅、子口稅後,就不需要交任何厘金,相比于中國貨,涉遠洋而來的他們成本以至更低。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隴海鐵路已築成的路段附屬地廠房租金、地價越來越高,在附屬地內辦廠的人越來越多,在這里開廠,不僅沒有苛捐雜稅,更重要的是,無論在隴海鐵路沿線什麼地方辦廠,就等于開了一張「免江蘇、安徽、河南、陝西、甘肅五省厘金」的「聖旨」,因為鐵路運輸是免厘金的。
「這……」
治淮免厘,這句話倒是讓張謇一愣,這件事不免扯得太大了點。
「直翁,治淮免厘,怕大總統第一個同意,要知道,這厘金可是……地方之稅」
話時,李子誠卻是一笑,以運養淮,一方面雖然是為了沿淮的展,只需淮河入海,那沿淮流域自可恢復「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的舊貌,從而可令沿淮成為未來連雲的以至中國的糧倉,而在另一方面,卻是為了限制江蘇省,準確的來說是江蘇省官方的展,這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之所以能控制江蘇、控制江蘇陸軍,說白了就是靠著銀子。
現在江蘇仿效廣東實施的貧苦子女不入校罪其父兄的強迫教育,已經把江蘇省民政廳和各道的銀款耗費六七成之多,沒有連雲每月協款二十余萬,從省至道再至縣,根本不可能維持運行,財政是庶政之母,邦國之本,只需江蘇一天離不開自己的銀錢,他們就不可能月兌離自己的掌控。
而對于江蘇省而言,最大的稅項就是厘金,如果馬鞍山鐵礦、銅陵銅礦假江蘇之境進入連雲,一年僅厘金就需要數百萬,與其養肥地方讓其月兌離自己的掌握,倒不如把這筆錢拿出來,干更有益的事情,而且還能進一步給江蘇減肥。
「致遠,這……只怕到時程都督恐怕會不高興啊」
張謇笑著,到是沒有反對,身為江蘇省實業、政治領袖,他又豈會不知眼前的李致遠和江蘇之間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現實,江蘇陸軍表面上是江蘇陸軍,可現實上卻是半個「李家軍」,別說是程德全,即便是他們口口聲表示著服從的江蘇省議會也不見得能調動江蘇陸軍,能調動江蘇陸軍的,只有眼前的李致遠。
端誰碗、服誰管,過去人道他張季直才是蘇北無冕之王,可現在這江蘇真正的無冕之王,卻是眼前的這一位,只不過他不斷巧妙的藏于幕後罷了。
「直翁,自古以來,欲成利國利民之事,又豈在乎他人反對。」
反問之後,望著眼前的張謇,李子誠卻擺出一副說實話的樣子,今天自己必須要說服張謇,人家可是江北的地頭蛇啊。
「直翁,您是了解我的,對我李致遠來說,我只想干一些事情,成就一些事業,至于其它的東西,我不會想,也不去想,對我而言,上不愧天,下對愧民,中間不愧良心,這樣的事情,就值得去做,修鐵路是、辦工廠是,而現在,以運養淮亦是但……」
聳下肩膀,李子誠無奈笑了笑。
「有人道我是蘇北王,若是我再插手這運淮之事,不知在有心人嘴里,會被傳成什麼,直翁倡治淮數十年,心章,子誠無他願,唯願以已之力,助直翁成此功在千秋,利于萬民之事」
話時李子誠站起身來,朝著張謇深鞠一躬。
「還請直翁切莫推遲」
而張謇同樣站起身正色說道。
「子誠有此之心,夫又豈會拒之」
第203章大總統的憂民之心(求月票!)
日月流水般的往前流去,留也留不住。秋去冬來,冬去又逢春。
身為大總統的袁世凱卻忙活著大小交困的事情之中,這盡掌全國之權的感覺實在美好,可卻又實在讓人懊惱,住在中南海居仁堂的袁世凱,寒署之感似乎極為不定,熱熱冷冷,一日多變,有時還和時令相逆,能夠說生活規律無章法了。
這不,前半夜還在居仁堂中接見工商大臣張謇,兩人從下午開始,足足談了四五個小時,不斷談到這近九點才算結束,雖然張謇在時,袁世凱不時的打著哈欠,可這會他走了,袁世凱卻全沒有了先前的困意。
「一個人辦一縣事,要有一省的眼光;辦一省事,要有一國之眼光;辦一國事,要有世界的眼光」
念叼著張季直的這句話,袁世凱的眉頭一皺,又想起了先前與張季直談話時,他提到的那個「以運濟淮」的方案,雖說那方案實在讓他心動不已,但……。
「不費中央一元一毫,便可定淮河百年之患,造福沿岸八千萬民眾」
一句話道出時,袁世凱微抬眼皮看著梁士詒,他是總統府秘,正因如此,才會在這時候把他叫來。
「大總統,的確是不費中央一元一毫,但卻奪地方數百萬之厘,這算盤張季直打的那是一精啊」
雖只是听大總統一說,但梁士詒還是嗅到其中的味道來,這那里是什麼「以運濟淮」根本就是「免厘治淮」,這主意會是他張季直的主意?恐怕是這趟去連雲港的收獲
「厘金歸屬地方,其若以巨資通以大運河,以流域統管為由沿途免征厘金,無疑就是從挖地方的肉」
梁士詒提著挖地方之肉時,無論是他或是袁世凱都在那里思索著厘金的起源,從咸豐四年,為了籌集平定太平天費,地方開征厘捐,厘金本來是一種臨時的戰爭財政,那麼,一旦戰爭結束,就應該立即停止。但是,中國歷史上的常見情況是,一種征收一旦開始,政府嘗到它的甜頭,就根本不可能主動地取消。太平天國戰爭結束後,厘金已經成為地方政府的大宗收入,不但取消是不可能了,而且變本加厲,愈加窮凶極惡了。
而最重要的不是厘米繼續開征,而是,滿清原本實行嚴格的中央集權制度,地方政府並無財權。隨著厘金的征收,地方政府能夠將厘金的80截留使用,地方因厘金而坐大,這又反過來刺激了地方當局或官員在自己地盤設立關卡收稅的積極性,厘金的收入也是節節攀高,到宣統三年時,厘金收入是4300萬兩,與地丁、關稅成為鼎足而立的三大收入。
在另一方面,逢關收稅,遇卡征厘,這早已成為中國經濟展的巨大障礙,中國商民以至外國列強對于厘金制度深惡痛絕。晚清時也曾有裁撤厘金的打算,但直到滿清滅亡,厘金制度依然故我。建立後,軍閥地方割據愈加嚴峻,他們就靠厘金過日子,雖說明知道征收厘金是中國經濟展最大障礙,但袁世凱卻知道裁撤厘金其間阻力絕不容小視。
「挖地方之肉,卻是救百姓之血啊」
感嘆一句後,袁世凱語氣沉沉地對他說道。
「翼夫,方才季直告訴我,從四川運生絲往漢口關裝船出口,其間除正稅外,出省要交一次厘捐、交兩次厘捐變相之金,進湖北要交一次,至漢口關之前,又要交三次變相厘捐,在漢口關裝船之後,還要交一次5出口稅,原本500余兩一箱的生絲,經過重重關卡後,每箱暴增至700余兩,以至800兩,而每箱出口價不過千余兩,而外銷又有日本絲商傾銷擠壓,絲廠幾陷不入不敷出、行將倒閉之境若是這厘捐不廢,只怕……」
一聲嘆息從袁世凱的嗓間出,這會他那還有一絲竊國大盜的容貌,有的只是一位大總統憂國憂民的憂心忡忡。
「翼夫,按海關的數字,去年我國出為四萬萬三千萬兩,而進口為六萬萬四千余萬兩,入多達一萬萬一千萬兩,而生絲佔出值近近三成,或我國生絲出口因厘捐而陷倒閉之境,到那是啊……」
閉上眼楮,滿面憂國憂民的袁世凱卻不再言語了,而梁士詒是個精明人,雖然比袁世凱小了十歲,終究是個進士出身,在他身邊也親親熱熱十多年了,頗知得他一些喜惡,他明白,大總統這麼說,大概真有「憂國憂民」,但更多怕還是想在厘金上做文章,不論是中央或是地方,說白了,就是靠銀子,中央若是沒銀子,就得任由地方做強,如果地方沒銀子,那地方自然就不可能離心離德,而地方上的銀子,關鍵就是厘金。
所以只有裁撤了厘金,切斷了各地地方政府的財源。各省財政均由中央間接撥付,才能使政府將權力歸于一身,中央集權得到了加強。稅收歸中央還是歸地方,看似一樁小事,卻是關乎中央權力集中與分散的大事。凡中央權力高度集中之時,財權是絕對不會放給地方的。
想通這個環節之後,他才開口說道。
「大總統,這廢除厘金,能夠說早于十數年前,各地商界便紛紛呼吁,而且清末那會也的確想廢過,若是不是當年那幫子人听信讒言,怕這厘金也就大總統您裁過了」
梁士詒提起這事時,看一眼袁世凱,清末時「裁厘加稅」正是他掌管的,只不過剛開了個頭,大總統便被趕回家了。
「不管怎麼看,這件事都是該做的事,而且都必須要做的事。只是不知總統想怎麼辦才好?」
「這去年剛弄好黨,這現在若是上來就裁了厘金……」
撫著唇邊的胡須袁世凱整個人顯得極為猶豫不決。
「是啊,到時只怕會有人說大總統您斷了情意。」
梁士詒又豈會不知道,大總統這麼說的原因,現在大總統不過是剛剛選任,若是這時候宣布裁厘,到時地方上不知道會激起什麼樣的風波,若是讓孫黃等人加以利用……
「大總統,其實想裁厘金倒也簡單」
作為財政部次長的梁士詒這會趁機提出他不斷想提,但卻苦于沒有合適之機的事情來。
「哦……」
輕應一聲,袁世凱倒是沒說話。
「大總統,打從厘金制造出現之後,它就與海關的子口稅產生矛盾,從而才有了後來大總統您掌管新政時裁厘加稅談判,當時大總統不正是看到厘金稅征收了相當重的國內關稅,不但嚴峻阻礙了本國商品的流通,而且阻礙外國商品的進入;不但本國商人的利益遭到了喪失,而且外國商人的利益也大大受損。列強為了維護外國商人的利益,以裁厘作為加稅的條件,因而裁厘能夠借助外力」
被梁士詒輕奉了個馬屁的袁世凱淡淡地一笑,說道。
「當初裁厘加稅那是我想的,這還是李中堂當年的主意,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大總統,無論如何,現在,關稅可謂是中國第一大稅,行以值百抽五之協定關稅,每年便可得近六千萬兩關稅,若行能收回關稅,行以自主稅,每年所得豈此億萬,大總統,收回關稅,一為國之所需,二為民間之呼吁,而裁厘又為列強之需,若政府能巧妙運用兩點,保不齊便……」
「翼夫,裁厘、復關,都是大事,不可輕易為之,需穩步行事,裁厘也好、收關也罷,需徐徐圖之,可現在,這張季直卻是扔了一個難題給我啊」
轉到張季直說的那件事,袁世凱心里倒又沉下來。
「而且,若是說這主意是張季直的,我卻是不信」
袁世凱模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接著目中便閃動此神采。
「過去張季直成天喊著要治淮,可卻沒能提出這麼一個主意,這去一趟連雲港,什麼主意都來了,這不還是……」
「大總統,李致遠之才,有目共睹」
既然大總統說開了,梁士詒自然也沒必要再裝下去,
「李致遠之才嘛……翼夫,他是為他自己啊,裁了厘,他附地的商品才能行通全國無阻,這小子,不敢冒這個頭,才變著法的哄張季直出這個聲,」
淡淡一笑,袁世凱倒是顯出幾分得意之色。
「那小子,他弄這個以運濟淮,表面是幫張季直,可內里卻是想在厘金上松一個口子,若是能在這運河上松個口子,這全國商界又豈會作而視之,這個口子一開,到時請願的、呼吁的、通電的要求裁厘的商業協會,又豈止一人一家這小子,就是想松松土、晃晃根,到時候……」
「到時候再趁勢而起,請以裁厘,大總統」
梁士詒接過腔然後笑起來。
「到時大總統便可順水推舟了」
淺笑不語的袁世凱這時卻抬起眼皮看一眼梁士詒。
「翼夫,這治淮不用政府出一分錢,本大總統若是回了,豈不落人指責」
吐出這句話時,袁世凱卻又是一笑。
「不過,張季直身為水利局總裁掌管淮海治理,到也不甚合適,這……」
雖只是隨口一句話,梁士詒便覺察出大總統話里透出來的意思,于是便連忙開口說道。「這運營之事,自當交由擅長之人,如此方能成事半功倍之效」
第204章他要名,我下棋(求月票!)
京城糊皮胡同「張宅」,這兩進兩出的宅子在前清那會曾屬于一位朝中大員,後來清帝遜位,建元,這位以遺老自居的大員為了自身安全講,便搬到天津租界,在建元後,各部成立,新官從各地上任,這京城中房屋一時緊迫,當時不少遺老一樣,便京城老宅售出,以便在天津或上海租界置宅,而那位大員自然也難免落俗,只不過他那宅子售出的人卻是實在有名「狀元實業家」張謇,自然的,這兩進兩出的宅子,便易了牌改懸「張府」的牌子。
「心史,快坐」
見孟森來了,張謇先是合笑和他打招待,然後才請他坐下,直到茶上了,孟森喝了口茶後,才抬頭笑看著張謇,作為他的親近幕友,他知道這時候張謇請他來肯定是有事相商。
而上帶著笑,張謇在從桌上拿出一份公文。
「心史,這是大總統府的公文,你過下目。」
他口氣看似平淡,但熟悉張謇的孟森卻能覺察到他心中強抑著的不快,心下不由一陣疑惑。
「大總統的公文?」
張謇冷哼一聲。
「我向大總統提議治淮,結果……」
孟森接過信件,展開細看一遍,便明白了原因,成立京杭運管局,以京杭河運贏利治理淮河,但這公文卻是給淮海經略使,這一份卻不過是轉給他這位農林實業總長的,換句話說,那位大總統一下子就扣住了張謇的命門。
作為張謇數十年的好友、幕僚,對自己這位朋友孟森卻是再了解不過,他好面子、好公義,好……反正身上有好的,也有壞的,就像他為人專斷,在南通只有一個大生,還有一圈圍繞著大生生存的企業,若是其它人想辦什麼企業,不是圍著大生轉的,那就是萬萬不能的,若是有人想在南通辦紗廠,更是想都不要想,否則……過去還好,可這幾年,不知多少南通人被他的這個脾氣趕到了上海,現在又趕到了連雲港。
治淮,這是功在千秋之事,也是他的夢想,不說其它,若是淮河得治,負責之人,必定名垂青史,為治淮奔走了一生,眼看著這淮河將要得治,卻又生生落到別人的頭上,他豈能不怒,這會沒摔杯子,便……
「 啷」
這個念頭不過是剛一閃出,這屋內便響起了一聲瓷器的碎裂聲,搭眼一瞧,果然還是摔杯子了。
「他李致遠……」
不等張謇把話說完,合起函的孟森卻啞然失笑道。
「好一個項城公啊,當真是他項城公啊」
雖說只是一句話,但卻讓張謇的心下的火氣一壓,忍不住問道。
「怎麼?項城公耍的什麼花樣?」
孟森笑了好一會後,才悻然說道。
「今天我算是見識到項城公的手段了。」
他的這句話,倒是讓張謇更是模不著頭腦,不過隱約的他還是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雖然下午接到這份公文時,他已經將這一切歸罪于李致遠。
把公文擱在幾上,孟森拍著扶手哈哈笑道。
「嗇庵,你是身陷局中,才有現在的當局者迷啊,這項城公打的什麼主意,你會不知?」
思索頃刻,張謇恍然大悟般的喊一聲。
「好他個袁項城啊」
這會張謇才算是明白袁世凱的心思,這簡單的一招實在非常厲害,公文是轉給自己的,實務是交給李致遠的,正點上卻是想挑起他和李致遠之間的矛盾。袁世凱這一招簡單到了極點,根本就是……利用自己好名之心。
如果因而和李致遠產生矛盾,李致遠不過是過江龍,而他張三卻是地頭蛇,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蘇北地界上,張李生矛盾,最後落得張李皆損的局面不說,而受益的卻是他袁世凱。
干咳一聲,剛摔倒杯子的張謇神色顯得極為尷尬。
「這當真是袁項城的手段啊,害得我差點一時不查,就著了他的道了。」
孟森則是在心中暗贊,他這句話非常得體,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這離間計啊……嗇庵,你可勿要中項城公的圈套。」
嘴上這般說著,孟森卻知道,這件事的問題是公不是張季直心胸狹隘,雖說在南通他有些專橫,可對李致遠卻是帶著對後輩的欣賞不說,以至還有些欽佩之意,但理智歸理智情緒歸情緒,若是讓李致遠得治淮之名,怕為治淮奔走一生的張季直,怎麼也過不了這一關。
看一眼地上那碎裂的茶杯,張謇皺眉道。
「我倒不是怪致遠,也知道這是袁頂城的詭計,只是……哎……」
嘆口氣,只需一想到那淮河得治的一幕,想到掌管之人名垂青史的一刻,他心里便怎麼也繞不過那個彎來,終究,受益八千萬民眾,活千萬之民,人這一輩子能做成這麼一件大事,這也不算是虛度年華了。
張謇的這番話倒是讓孟森在心下點點頭,卻知道這一關他怕是過不了,可若是過不了這一關,即便是今日自己說通了他,明天他見著治淮開始,沒準就會對李致遠生出怨氣來,到那時,袁項城的計謀自然也就得逞了。
只怕到時……
「嗇庵,其實,這件事啊,關鍵在李致遠那」
點頭同意孟森的見解,張謇卻臉容一沉。
「以運濟淮,這件事倒是出自致遠之後,但後來卻是由我將此事上大總統,現在大總統將此事交給李致遠,倒也是任用能賢,但……現在大總統已將這事交給淮海經略使,他又豈敢回之」
他的話只讓孟森于心中暗嘆,知他還表面仍從容自若,淡淡說道。
「嗇庵,不妨等幾天再說」
孟森知道這件事,只怕不是一時頃刻能說透的,若是李致遠想不開想不透,那……心下搖著頭,對素未謀面的袁世凱,孟森的心里除去佩服,也就只有佩服了,權謀如此者,當不上大總統,怕還真沒天理了
連雲港第一大街101號,與第一大街兩側一棟挨一棟的建築不同,101號卻突然向內側凹陷近一公里,一片寬闊綠地,這看似廣場卻又似花園,而在這花園廣場的盡頭,卻是一棟坐北朝南巍峨的中國明清式建築,高大、細膩而華麗的宮殿式建築,從聳立起的那天起,便總地給人一種錯覺,來到這,似乎來到了紫禁城的某個角落。
門口浮雕,階梯左右,兩只巨大石獅坐守。石獅兩側有兩旗台,旗桿與大廈齊高。由台階可上二層,門頭上方及檐部匯聚了各種精美雍容的裝飾畫形、吉祥圖案,帝王宮殿的色彩。屋檐下是斗拱和梁,屋頂蓋以綠色琉璃瓦,裝飾有仙人和小獸等,怎麼看其式樣與京城的故宮極為類似。
而這棟能夠說是中國第一棟鋼筋混凝土結構的中國宮殿式建築便是淮海經略府,其在營建時亦是此時最先進的政府辦公大樓,而連雲港博物館、連雲港圖館分立東西兩翼,只不過尚在修建之中。
對于月前剛裝修完工的淮海經略府這棟面積近萬平方的建築而言,因工作人員不過只有幾百人,而顯得有些冷清,經略使辦公室位于四樓,電梯可從地下停車場直達此處。
「高,實在是高」
看著手,李子誠差點就喊出那句「高家莊的高」了,這袁世凱的精明,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經略使,這大總統,不免也忒小肚雞腸了」
陳陶遺看一眼那公文,便知這公文怕是居心不良,這位前江蘇省支部長,對袁世凱根本就沒多少好感。
他的話听在張一麟的耳中,卻讓他忍不住一笑,在淮海經略府也能夠算是群英會了,陳陶遺這原本回家隱居的人,被請了過來,就連他也被從程德全的幕府中挖了過來,這經略使府啊……熱鬧。
「仲仁,你有什麼看法?」
相比于陳陶遺的抱怨,反倒是張一麟的笑聲吸引了李子誠設府開幕,曾經只存在于小說中的事情,現在卻變成了現實,以至直到現在,自己還有些懷疑這經略府的真實性。
「經略使,您不是已經看出來大總統的打算了嗎?」
對「以運濟淮」入府後,張一麟也有所了解,知道這是眼前的經略使假張季直之後上報的大總統,他壓根就沒有想爭治淮的心思。
「打算是看出來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可……」
「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經略使若想于江蘇安穩,張季直是必需籠絡之士,可若是接了此差,以張季直的性格只怕……」
陳陶遺的輕聲說著,但話到最後卻是一頓,最後又沉聲說道。
「其實關鍵是淮河」
「經略使,正如公瑤所言,治淮若成將是功在千秋之事,嗇庵先生向以治淮為已任,一來雖然是因其為家鄉于淮下,而另一方而卻是……」
「名聲」
說到名聲,三人都笑了起來,而李子誠在顯露笑容後,又笑說道。
「什麼名不名的,我不在乎,他好名,就把這治淮之名留給他」
話音落後,李子誠目光微斂。
「現在還差一步棋啊」
「一步棋?」
面對兩人的詫色,李子誠端起茶杯,先啜一口茶,然後伸個懶腰。
「就是一步棋,這次,我要下盤大棋」
第205章合肥魂(求月票!)
甲寅年四月,京城內外早就是一片春意盎然,有柳的地方柳綠,有桃的地方桃紅,有水的地方也早已是冰融凌解,碧波飄蕩!不過,胡同深處的老朽們,卻依舊連氈帽也舍不得丟,他們蹲在朝陽的旮旯里,有一咯嗒無一咯嗒地聊著家常,至于那大總統什麼的?誰也不關懷,連散散落落的四合院也都鬧哄哄的。
但是,府學胡同卻不同。
自從去年袁世凱做了大總統起,這條胡同就變得熱鬧起來,一撥一撥大員,前呼後擁,出出進進;一輛一輛車馬,鈴聲叮咚,往往返返,常常把胡同塞得風雨不透。
府學胡同里是段祺瑞的府第,段祺瑞是陸軍部總長。在那個風雲多變的歲月,執掌著隊大權的段祺瑞,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更何況頭上還有一頂「締造共和」的英雄桂冠,國中誰人能比上他!
段祺瑞原本住在西堂子胡同,那里的四合院並不比北京城里的其他四合院大多少。府學胡同這個比普通四合院大了好幾倍的四合院,是袁世凱的。作為私宅,袁世凱花了30萬大洋。房子剛買好,他便被朝廷以「足有疾」送回原籍「養痾」去了。臨走之前,袁世凱把段祺瑞和夫人張佩蘅叫到面前,將這宅子贈給了段祺瑞。
說來又巧,這房子正和陸軍部住處相連,段祺瑞作了陸軍部總長,為了便于做事,便把隔牆打了一個通道,安上一個門,兩處就通達起來。朝廷散板了,新政剛開始,軍政人等自然惶惶不安,那些軍中頭頭,地方上的督軍,還有巡撫,提督以及北洋系的「哥們」,便擦肩擠背地朝段祺瑞面前來「燒香拜佛」,這府學胡同自然熱鬧非凡起來。
不過最近這幾天卻有些異常,這位地的府院胡同的段公館院子里陡然靜悄起來,這從去年起段祺瑞官運亨通,喜事連連,在陸軍部穩坐總長交椅的同時,去年5月又暫代國務總理;7月17日把代總理讓給朱啟鈐了,兩天後,又再代國務總理,參與調兵「二次」,8月26日段祺瑞把總理再讓給熊希齡,自己只擔任陸軍總長了,到年底,往武昌「驅逐」副總統黎元洪入京,身為陸軍總長的段祺瑞暫代領湖北都督的命令。
年前,大總統又召段祺瑞回京供職,沒過幾天又兼領河南都督,調集豫、鄂、皖等省軍隊白朗起義,前些天袁世凱招段祺瑞進京重任陸軍總長。可就有最近幾天,卻有一些異樣的風聲傳來,說是大總統設立「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為政府最高軍事指揮機關,將陸軍部的權力收歸己有,陸軍總長降為辦事處的一個辦事員。
中國官場從來如此,趨炎附勢者眾,一開始眾人還以為不過這謠言,可當消息從大公子的口中說出來之後,眾人豈還會不當成個事。
于是這府院胡同段公院冷清下來,到也是意料之事,誰沒事還去趨一「辦事員」的勢,更何況,別人也能從中猜出一些消息,怕是大總統對段芝泉不再信任有加了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趨炎附勢之輩,有的人自然不同,至少那位在段祺瑞得勢時大量任用親信,曾告訴他要小心「樹大招風」有著「搖扇軍師」和「合肥魂」之稱的陸軍次長徐樹錚對段祺瑞卻依是忠心耿耿。
「又錚」
放下手中的棋子,段祺瑞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來。
「嗯?」
「听說,最近張季直鬧了一個笑話?」
「是有此事」
徐樹錚點點頭,自從段祺瑞「半休假」後,他幾乎從不出門,所以一些「京中趣聞」,只是略有所聞。
「說來也奇怪,張季直認為,現在的巴爾干危機,很有可能導致一場規模空前的戰爭」
「哦」
段祺瑞應一聲,然後睜開眼楮,看著徐樹錚。
「你怎麼看」
「有那麼幾分道理」
徐樹錚倒是沒有隱瞞自己的看法,
「大概只是只言片語,但若是細細分析的話,卻能看出來,這並不一定是張季直的狂想他們認為是笑話,而我……」
笑幾聲,徐樹錚才說道。
「我才會將幾名學生派到奧匈和塞爾維亞,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把你的分析說來听听」
不再看幾上棋局的段祺瑞端起茶杯,全是一副準備听徐樹錚講解的容貌。
「嗯,按張季直的說法,歐洲的局勢,因為軍事同盟的關系,就是一環套一環的五連壞,這五連環,就是德國與奧匈,還有就是法國、俄國與英國,若是五國間都未卷入戰爭,那麼則相安無事,可若是雙方某一方卷入一場與另一方利害攸關的戰爭,那麼,就很有可能形成五國大戰,以至還會卷入他國……」
「嗯,是這個理,德、奧、英、法、俄,當今五大列強如相互開戰,那麼其它小國,自然也沒有中立之說,有的只是選擇站隊的份,要不然,被其中一方認為可能加入另一方,到時啊……」
啜一口茶,段祺瑞的語氣間透著些無奈,小國、弱國在國際事物中,只有緊隨大國,否則根本就沒有生存的余地。
「而現在,巴爾干,就是能引爆這五連環的火藥桶」
「這句話,我听說過,這是當年德國的鐵血宰相俾斯麥把巴爾干地區稱為可能引起歐洲大戰的火藥桶。」
段祺瑞的話換來徐樹錚的點頭,然後他面上卻又顯露一絲笑容。
「總長,能夠這麼說,這個火藥桶,當年俾斯麥想處理,但他處理不了,他只不過是把火藥桶的引線加長了而已」
正是因為張季直的笑話,徐樹錚才會注意到巴爾干,然後不斷的翻看巴爾干的資料,以至還向各國公使館的外交官和軍官們請教,才知道巴爾干那個過去幾乎沒听過的地方,竟然能牽動歐洲所有的列強。
「說來听听」
雖說有興趣,但段祺瑞還是那副淡然容貌,似乎世間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一般。
「……通過兩次地中海協定使巴爾干同近東問題聯系到一起,促成俄國,英國,意大利和奧匈之間的互相遏制。可是,泛民族主義的狂潮使這種復雜的結構有隨時瓦解的危險。俾斯麥利亞當年不過是自己的實用主義的靈活手段和威望能暫時強壓住烈焰,但是這種情況又能維持多久呢?俾斯麥當年就曾預言過,一旦俄奧開戰,無論誰是進攻方,德國都別無選擇,只能加入奧匈帝國一方……」
「但俄奧之間有可能迸戰爭嗎?」
「所以問題,還是在巴爾干」
用了半個鐘頭注釋了巴爾干與俄羅斯之間的聯系,與奧匈帝國間的聯系後,徐樹錚才搖頭嘆息道。
「這張季直啊,怕這個笑話和那個以運濟淮一樣,壓根就是出自別人之手,那個人不過是想給咱們提個醒」
「又錚,你的意思是……」
「李致遠,全中國,也就只有李致遠曾游歷整個歐洲,也只有他知道這些,張季直說那個什麼笑話,我覺得還是從李致遠口中出來的,張季直告訴別人要抓緊時間擴大工廠,可他的大生二廠還沒投產,大生三廠的設備可都是李致遠提供的,听說,他沒出一分錢,若是危言聳听,他李致遠又能得到什麼,賣機器,照這個賣法,他可不是越賣越虧……不過,他這麼賭,倒是真有幾分豪賭之心啊但若是賭成了,想來也會收獲頗豐」
說話時徐樹錚刻意強調著「豪賭」兩字,而他的的話令段祺瑞的眉頭一皺,手拿著棋子慢慢思索開來,然後他看一眼徐樹錚,而徐樹錚也看著他,這會兩人似乎都不在想著什麼笑話,什麼歐洲,而是想著另一件事。
一件與兩人利害相關的事情。
「賭,李致遠是在賭,可他有賭本,咱們卻是賭不起啊」
終究在思索頃刻段祺瑞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而最近傳出其請王士珍回京,代他段祺瑞掌軍,在總統府成立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由總統間接掌握。大總統的舉動,他都看在眼里,他想設那個「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不過是大總統想掌控軍權便是第一步驟。
一但統率辦事處成立,那麼他段祺瑞便成了管軍的袁世凱麾下的六助手之一,陸軍部也就自然而然的名存實亡了。
而這時徐樹錚卻主動給段祺瑞倒茶,一邊說︰
「喝茶,喝茶。茶是新茶,龍井,你最喜歡的。」
「我什麼都不喜歡了!」
段祺瑞搖搖頭,然後苦笑起來。
「我喜歡不起來……」
望著那升騰著熱氣的龍井新茶,段祺瑞又說道。
「把陸軍部交給咱了,又不許我指揮軍隊,陸軍部搞什麼陸海軍統帥辦事處。大總統指揮軍隊還不行,還要當大元帥!讓我當辦事處的辦事員,明明是架空我,收回我的兵權。我不干!」
徐樹錚搖搖頭,笑了起來。
「不就是兵權嗎,要就給他。」
「給他!」
徐樹錚的眼楮一睜。
「有時候,這就是賭性,李致遠拿他的身家賭的是歐洲大戰,給他兵權,賭的是……」
喝一口茶,徐樹錚便不再言語,有時候一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而段祺瑞則閉著眼楮,思索頃刻,明白了徐樹錚的安排。
第206章綠色革命(第二更,求月票!)
「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1、2、3、4、5、6、7、8、9、10、11、12、13、14、15……」
「稍息,立正——」
「長官,農墾一團三營一連集合完畢,應到136人,實到136人,請長官指示上士邵鵬遠」
「入列」
「是……」
清晨,不過是太陽剛躍出海平線,邵鵬遠便指揮整個連隊,扛著鐵鍬拉著口號,離開簡易的軍營,朝著墾區走去,空中口令回蕩,氣勢澎湃,有千軍萬馬之勢
令行禁止,這就是軍隊
不過,這並不是軍隊,這是踏著步伐,扛著鐵鍬等工具,穿著軍裝的年青人,並不是保守意義上的軍人,他們是蘇北「興華農場」的勞動兵團,他們的任務便是將蘇北滿是荒草、蘆葦的荒地開墾為耕地,在用于農業生產的同時,更為重要的是這里不僅是農場,同樣還是「興華農業研究所」的所在。
這些數百萬畝的鹽場荒地,是袁世凱「獎勵」給公司的,距離連雲港足有三百華里,距離並不妨礙公司對這里的開,春節過後,勞動兵團便從山東、皖北、蘇北、河南等地招募的近四萬名工人,用于荒地開墾。
在一連的墾荒區內,一輛美國產的「霍爾特」履帶拖拉機赫然挺立在一連的荒地上,剛從勞動兵團拖拉機駕駛班結業的王福財的坐在駕駛座上玩弄著那幾根操縱桿,而在駕駛室前頭,吳烈山、範芳華幾個人則在那里檢查著拖拉機的汽油動機。
今天是一連第一次使用拖拉機,墾區十五個團,每個團兩輛,而一連之所以分到這輛拖拉機,原因很簡單,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們連墾荒面積計劃10,居全團第一。
土路兩側,二連和三連的官兵們聞訊而來,眼巴巴的看著那拖拉機,同時正神態不一地看著一連的兄弟們,這會他們以至都沒有帶自己的武器「鍬或鎬」。
幾個士兵好奇而疑惑地問。
「方長官,听說這拖拉機干一天活,等于兩百個人?」
「兩百,那是小菜一碟,一台拖拉機,一天能干一個團的活,我們現在可不和你們比賽,是十五個團的拖拉機連比賽,比誰墾的地多」
不待連長答案,邵鵬遠便得瑟的向兄弟們炫耀著。
「那挖渠呢?」
說話的是二連連長耿喜,二連和一連的競賽每一次輸贏不過一兩畝的地事,現在拖拉機歸了一連,他怎麼就能咽下這口氣。
正玩弄著拖拉機王福財從駕駛室中探出半拉身子。
「耿長官,開渠也行啊,把土拉巴松了,挖起來省事」
話聲一落,周圍便是一片笑聲,而的耿喜則不滿地瞟了一眼一言不的方國茂,而方國茂卻依然沒說什麼,不過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老2,今個我們一連的拖拉機度犁,我就放兩槍,助助威」
接著的的方國茂又似耍寶似的,一拍槍套。
「呀,我的搶拉營里了,要不,老2,你給幫幫忙」
「你……」
瞧著方國茂臉上的笑容,耿喜恨不得一鞋底打上去,可最後卻無奈的從槍套處取勃朗寧手槍,上膛,又舉起手槍,對天便是接連兩槍。
槍聲一響,拖拉機慢慢啟動,這會三個連的人都圍在地頭驚訝地看著那慢慢行駛的拖拉機。
看得有些眼光的二連、三連的人,在拖拉機開動的時候,便不懷好意地大聲嚷叫著
「看,這鐵牛不是牛,保不齊就快趴窩了一步,兩步,三步。不冒煙了,趴下」
可在他們的叫嚷聲中,那拖拉機拉著嘩啦啦的鋼連聲仍然在向前行駛著,而且度慢慢加快,黑色的荒地被犁鏵翻起,望著那過去極難收拾的蘆葦根被輕易連根拔出,見那拖拉機似兒戲般的前行著,所有人都變得的有些呆。
「乖、乖……有這玩意種,那……」
「那還要人啊」
「人得要,肯定、肯定不要牛了……」
在人們的驚訝中,那台轟鳴作響的拖拉機穩健地行駛在荒地上,身後翻起兩帶寬寬的深土道,轉眼之間便犁出一片長長的黑土地。
好一會耿喜才逐步緩過神來,喃喃地說。
「這玩意兒……厲害……」
舉華農場,一片用高達五米的高牆圍起的農業研究所內,李子誠站在這片試驗麥田中間,這片麥田與來農業研究時所見的麥田截然不同,那些麥田桿高、稀疏、穗小,而這里的小麥桿低、稠密、穗大,抽出一根麥穗,李子誠知道這是真正的「青團」。將那正在灌漿的青麥粒悄然搓下,蒸熟,捏成團,嚼得滿嘴生香,再粘在牙縫里,口中隨即冒出一種輕飄飄而又糯搭搭的香味。
「經略使,按現在的測算,這種黑小麥畝產量應在750至900磅之間,麥株高不過只有80厘米,穗長在正常條件下可達17-18厘米左右,單穗數為18-22個,每小穗4-5粒,穗粒數達100粒左右,多者可達150粒以上……」
舉華農業研究所的育種專家H.H.洛夫博士,望著嚼著青麥的經略使說道,對于這種高產小麥,他同樣非常驚訝,主是驚訝他的適應性,小麥盡然能夠很好的適應中國的環境。
「經略使先生,就現在,包括我們在連雲港北部以及烈山兩處試驗區的結果來看,這種黑小麥,非常適應貴國,至少是江蘇北部、安徽北部以及山東南部、河南南部的氣候」
「嗯嗯……」
點點頭,李子誠倒是沒說什麼,這些黑小麥麥種是在飛機上覺的一個集裝箱內裝著的麥種,而在那個集裝箱內,不僅有麥種,還有棉、玉米、大豆、水稻種子,按公斤裝袋,而最讓人不測的卻是,那些的包裝袋無不標明「非轉基因」,供貨方是美國先峰公司的一家試驗室,而收貨方是先峰公司巴西試驗室。
幸虧是先峰公司,如果是孟山都公司,恐怕自己根本就不敢用,先峰公司即提供轉基因種子也提供非轉基種種子,就像在另一個集裝箱內,裝著大量的轉基因種子,這些種子也許是從美國挑選的良種,以便在巴西進行馴化試驗。而現在這些種子全部便宜了自己,即將為中國的農業展作出貢獻。
「洛夫博士,在另一塊試驗田中,未使用磷肥而只采用普通農家肥的產量是多少?」
離開麥田李子誠問道另一個自己關懷的問題,肥料,雖然現在連雲港已經建了中國肥料公司,每年能夠生產數十萬噸磷肥,但這個產量卻不能滿足全中國的需求,大多數中國農民還是使用保守的農家肥。
「預備計300至400磅,由此可見,施用磷肥是絕對符合……」
不等洛夫把話說完,農業研究所所長丁穎便立即接腔補充一句道。
「經略使,我們在烈山的試驗區試驗了一種新式的農家肥處理,並在其中一塊試驗田內使用,估計產量不低于600磅,」
「哦?新式農家肥」
丁穎的話倒是引起了李子誠的注意,還有新式農家肥?
「這是我們的一位研究員明的,自古以來我國農村地區就普遍將秸稈、落葉、野草、動物糞便及墊圈料等堆積在一起,進行酵制成肥料,不過這些堆肥技術都是根據經驗,而且沒有任何的科學標準,所以在去年研究所成立後,便有一位研究員以此為課題加以研究,因為在中國因為交通、財力,不是所有人都能買得到或買起肥料」
「這個人到是有心人,他叫什麼名字?」
「梁新」
在應聲說話時,李子誠又隨手拿中口袋中的記事本,記下這個名字,這是一個習慣。
「……加以研究後,便開把落葉、垃圾、動物及人的糞尿在土坑內堆成約1.5米高的堆體,經過四個月兩次的翻堆,即可獲得腐殖質這樣的產品。按照化驗分析,這種肥料的質量相當不錯,而它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堆體會像預言的一樣能夠熱,而且不會……」
听他提著堆肥與磷肥的差異和優點時,李子誠卻知道他說的這些意味著什麼,肥料在很多時候,以至比種子更重要。
「這種堆肥的方法能夠大面積推廣嗎?」
堆肥、良種,如果兩種技術完全普及的話,僅以黑小麥為例,便增產三倍以至五倍之多,而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數億農民的收入將會增加三至五倍,在幾個月後的戰爭之中,充足的糧食使得中國能夠源源不斷的向國外出口面粉,而不用再進口小麥。
「先生,這種堆肥方法,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該方法的科學性表現在基質有了配方,另外有了操作的步驟描述,能夠大面積推廣,原理非常簡單,而且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可言,中國每一個農村都能夠加以推廣。」
「那就推廣它」
看著眼前的麥田,李子誠的目光中閃動著一絲神采。
「包括這黑小麥,今年,咱們也要推廣出去」
從大路到河邊,中間是一片寬廣的棉田,前面是遼闊的遠景,黃昏時夜霧從低窪處升起,周圍慢慢朦朧起來。在汽車停下的時候,看著眼前那一望無際的長滿各色棉花的棉田,李子誠似乎看到了這棉花變成棉桃,然後再到棉花裂鈴吐絮的容貌,那時棉田一望無際,隨地勢崎嶇,枯褐的長睫撐持著一團團的雪絮,走在其間,一個個摘棉人彷佛被白色海洋淹沒一般沒在雪棉海中。
這些棉花與現在通海墾殖區引種的美國海島棉不同,與河北、山東等地引進的陸地棉也不同的,無念經是通海引進的美國海島棉或是河北山東等進引進的陸地棉,都有著本土馴化、低產等各種各樣的不足,而眼前這數百畝棉田,種植卻是一個全新的棉種「陸地海島棉」,它是以海島棉為父本、陸地棉為母本的雜交品種縴維較長,但細度、強度達不到一級海島棉指標,但卻完全能達到長絨棉二、三極標準。
「現在咱們這棉花,若是能馴化適合咱們中國的風土,那……」
望著眼前這棉田,李子誠目中盡是期待之色,相比于的農業研究所從國內外征集了31個美棉品種在此試種馴化,自己更期待的是這種陸地海島棉的馴化成功,終究中國除去新疆之外,皆不適合種植優良海島棉,海島棉產量高、棉質好,價格是現在中國普遍種值的亞洲棉的三倍,陸地棉的兩倍,而且適合中國絕大部分地區種植,如果這種棉花能馴化成功的話,那麼未來幾年,中國紡織工業將因而得到足夠的優良原料。
「先生,這棉花……真的有那麼重要?」
望著眼前這棉田,陳陶遺怎麼想也不出來這次經略使「南巡」為什麼選擇華興作為第一站,之前的良種小麥他倒還能理解,可是這棉花,他看不出有什麼重要的地方。
「公瑤,你可知日本之富強始于何物?」
未轉過身的陳默然依然看著遠方的這片棉田。
「日本之富強,使于日人重視教育,重視……」
「這雖然是日本富強的一個條件,可另一個條件呢?」
打斷陳陶遺的話,李子誠反問道。
「另一個條件?」
「沒錯,如果日本不能展自身經濟,難展教育,又談何國家富強?」
手指著眼前的棉田,李子誠的眼中閃動的盡是激動之色,這將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完全改變中國命運的綠色
「甲午戰後日本獲得巨額賠款,政府投資擴張軍備以及推動產業展,再次引起民間成立公司的熱潮。在1889年到1899年間,棉紗生產量從6.7萬捆增加到捆,增長了11倍。不僅滿足了國內的需求,而且1897年出口棉紗14萬捆,大大過了進口的5.4萬捆,若是沒有輕工業產品的出口,日本又何有機械工業展所需之資金?國家富強……」
手指著那棉田,大概這棉田對而言並不重要,但卻是構建中國工業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何謂富強,諸如紡織之類的輕工業可富民,而輕工業出口換得大量資金可用于強國所需重工業之擴張,這才是富強之道」
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棉田,再看著已轉身朝汽車走去的經略使,陳陶遺似乎明白了什麼道理。
「真不知下一站去運河工地,自己還能再學到什麼?」
第207章予名利為我驅(第一更,求月票!)
京杭大運河,是世界上里程最長、工程最大、最陳舊的運河之一,始鑿于公元前五世紀春秋末期,後經隋、元兩次大規模擴展。明、清兩代維持元運河的基礎,明時重新疏浚元末已淤廢的山東境內河段,從明中葉到清前期,千百年來,大運河不斷是南糧北調漕運要道,而由于清末實行「停漕改折」政策以及鐵路、公路交通展,貨物轉為陸運的影響,大運河逐年荒廢。
不過從三年四月起,隨著數家美國公司的介入以及大量機械設備的運抵揚州,而勞務公司從安徽、江蘇、山東、河南等地募近十萬「勞動軍團」進入運河兩岸,一時間大運河成為全中國規模最大的水利工地,同樣使得這條最陳舊的大運河,再一次進入人們的視線之中。
望站在運河岸上南北瞭望近十萬勞動大軍熙熙攘攘堤上堤下,急急忙忙來來往往好象蝸嫌搬家一樣,但與中國保守築壩不同,這里的一切是半機械的,壩頂上蒸氣打壩機不斷噴吐著濃煙,伴著劇烈的蒸氣轟鳴聲,松土即被夯實,從底處到高處的運土,不再是肩扛人挑,而是完全使用軌道車,雖然那軌道車是馬拉人推,但工作效率卻遠高于肩扛人挑。
空氣中回蕩著激昂的音樂聲,每隔百米都有一棵黑木柱,擴音器中傳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而在運河內,清澈的大運河河水,這會已經變得渾濁不堪。
運河河道內卻又是一片黑煙滾滾的容貌,那是蒸氣機噴吐出的煤煙,巨大的蒸氣鏟不斷的落入運河內,加深著運河河道,這些帶著履帶行走裝甲的比塞洛斯50-B蒸汽鏟,都間接停于鋼制的浮箱上,浮箱沒有動力,僅靠駁船拖動。
「這是不遜于巴拿馬運河的工程」
站在河堤上,約翰?芬德來?瓦拉斯不無感慨的說了一句。
作為前巴拿馬運河的總工程師,他現在是京杭大運河疏浚工程總工程師,
「瓦拉斯先生,整個中國都會銘記這個工程」
立于約翰?芬德來?瓦拉斯的身邊,望著眼前這雄偉的場面李子誠誠心誠意的說道。
「同樣也會記住你」
望著瓦拉斯,李子誠的心里一笑,這位巴拿馬運河工程前總工程師,美國人口中的「逃兵」,現在是大運河流域管理局的總工程師,不僅將負責京杭大運河疏浚工程,還有淮河入海工程。
如果說這位工程師的對京杭大運河疏浚工程最大的貢獻是什麼,恐怕就是將現代化的水利施工方式帶到了中國,而現代化的水利工程施工正是由他開創的,準確的來說,他創造了一個完整的施工系統。
雖然英國開鑿曼徹斯特通海運河時,已經開始大規模使用蒸汽鏟開挖河道,但那還是機械與人力的結合。直到美國開鑿巴拿馬運河的時候,在約翰?芬德來?瓦拉斯的掌管下,一種全新的施工方式被用于巴拿馬,在這個過程中蒸汽鏟揮了關鍵作用,使得美國人能夠完成法國人留下的爛攤子。
1904-1913年,美國人又花了10年時間,終告貫通。該工程共挖運土石方2.59億立方米,主要依靠和蒸汽鏟,而這種典型的施工方式就是由約翰?芬德來?瓦拉斯明的,在蒸汽鏟的軌道旁邊,平行鋪設出渣用的鐵軌,出渣小車由人力或畜力或蒸汽機車牽引。
雖然在美國本土因無法忍耐巴拿馬地區惡劣環境辭職的約翰?芬德來?瓦拉斯被美國輿論諷刺為逃兵,以至此因得到工作,但是現實上,如果沒有約翰?芬德來?瓦拉斯開創的科學而現代的施工,美國壓根就不可能完成巴拿馬運河的修建,至少不可能在十年的時間內完成。
不過也正因為他是一個「逃兵」,才使得自己拾到了一個便宜,以每月1200元為代價,得到這麼一位世界上最出色的水利工程工程專家,這可不是磚家啊
「運河拓寬至200米,主航道水深4米,可通行2000噸內河船,枯水期水深3米,可通行一千噸內河船,」
對于來自李子誠口中的稱贊,約翰?芬德來?瓦拉斯只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然後再一次轉到大運河的拓寬工程上。
「當然,這僅限于揚州至微山湖段,隨後,主體工程將轉入淮河引海工程,而大運河拓寬工程同樣也是引淮工程的一部分,根據三成入運河的方案,每年淮河洪水將是大運河河道補水的重要來源之一,而大運河若想在枯水期時仍可通行2000內河船,就必須對淮河進行整治,利用淮河之水調理大運河水深,如利用得當的話,每年洪期,大運河以至可通過噸位更大運輸船。」
「對,治理淮河最重要性,這淮河可是運河之母」
約翰?芬德來?瓦拉斯這麼一說,張謇這位現任「淮河治理委員會總裁」便連忙開口說道,在說話時,他以至還朝著李子誠看去一眼。
誰說他李致遠難打交道,他比任何人都更識時務,按照孟森的說法,等了不過兩天,便有人從連雲港送聘到了京城,聘請他為淮河治理委員會總裁,全權負責的淮河治理,同時還聘請他為「淮海水利學校董事會名譽主席」,這水利學校是特地為治理淮河而特地開辦的,而且自己爭取到的美國貸款第一筆300萬美元中的200萬間接劃給了淮河治理委員會。
在這種情況下,張謇對李子誠那里還有一絲的怨意,心下反倒生出些感激之意來,若是不那邊大總統不準許他辭職,怕他早就辭職,專心負責淮河治理工程。
「當然,直翁,我想這亦是公使閣下的意願不是嗎?」
轉向從京城來到這里的芮恩施,看著這位美國公使李子誠面上帶著笑容,雖說美國水利貸款前期有張季直從中運作,但也是在月前和芮恩施接觸之後,自己才知道,原本老美早就盯上了大運河以及淮河,尤其是眼前的的芮恩施。
在過去的幾年間,美國政府不斷對中國的導淮工程表示了濃厚興趣。三年前淮河流域生嚴峻水災美國紅十字會向該地區放了40萬美元的賑款,並建議建築適當的工程以防止淮河流域的水災。從1912年起,美國紅十字會就派人在淮河流城進行治淮工程的勘查。
芮恩施就任公使後,對這一項目予以積極支持,他希望這一工程成為在組織大的工程項目方面美國方式的效率的樣板。而出于政治上的考慮他把這件事情抓到自己手中,親身與中國政府進行談判。年初一月底,他便與農商總長張謇訂立了導淮工程草合同草案。
而按合同規定,美國紅十字會,或其代表,或其承續人貸于政府2000萬美元,用于疏導淮河流域內之河道,美方應在合同簽訂後一年內籌集貸款;而中國政府延聘美人為導淮總工程師。對于這一項目,威爾遜明確表示,美國政府將提供外交支持。
合同簽訂後,一個美國專家小組立即來華進行進一步的調查。而後來,隨著自己的介入,這草案被迅改簽為合同,而由政府擔保還款,又改為由的公司以大運河水運擔保還款,而借款金額更從2000萬增加至4000萬美元。
「當然,大運河拓寬雖然重要,但淮河治理才是根本,只需淮河早日得到治理,那麼將會有數千萬中國人將早日從中受益」
芮恩施這會倒是站在淮河兩岸百性的力量上說事,可現實上,他的那點心思又怎麼能瞞得了人,大運河拓寬工程與其說是為了方便中國運輸,倒不如說是為了方便公司,從揚州到微山湖,便足以滿足需要了。
而淮河淤積航道的拓深和引海工程,卻是一個規模龐大的水利工程,對芮恩施而言,他需要這個工程為自己的政治生涯添上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亮點,他自然渴望淮河治理能夠在他的任期內完成。
「當然,若他日淮河入海工程得已完工,兩岸百姓將無人不感激公使閣下之恩情,想來到時,政府必不反對于海口處,為公使閣下樹塑像並于基座樹碑立傳……」
陳陶遺的話音不過一落,張謇卻听在耳中記在心里,在入海口處樹塑像、立傳,他芮恩施能夠,我張謇豈不是……而芮恩施卻被這句話給驚呆了,以至于眼神都變得有些恍惚,在淮河的入海口處,將會出現我的塑像?一個美國人的塑像將出現在淮海的入海口邊……
兩人的那副容貌,只讓李子誠的在心下悄然一笑,這人啊……逐名利芮恩施、張謇的那點心思,自己豈會不明白,兩人都是為了名,求名者給其名,求利者給其利,其人便可為我所驅
第208章不惜(第二更,求月票!)
南京內城前清那會步兵衙門其中大多數建築早已毀于南京光復時的戰火之中,被炮火焚毀的步兵衙門閑置了差不多小兩年的功夫,才算蓋起了一棟棟明堂大瓦房來,而去年9月時候,這翻建一新的步兵衙門外掛起了新的門牌。
「江蘇陸軍參謀部」
若是說現在的江蘇省與其它諸省有什麼不同,怕就是這軍政分家了,雖說此時陸軍依然是江蘇陸軍,可這江蘇陸軍卻不屬江蘇都督府管轄,管轄權就在這陸軍參謀部中,而去年江蘇省議會還第一次審議了江蘇省陸軍三個師的軍費。
在中國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這省議會審議軍費,就連當時還未選上大總統的臨時大總統袁世凱都說這江蘇陸軍的腦殼讓驢踢著,原本全中國都準備看江蘇陸軍的笑話,中央斷了第八師的餉,而江蘇地方一年不過四五百萬的稅收,能擠出多少錢來?
省議會雖說只通過一百萬的軍費,對三師近五萬、年需七百萬軍費的江蘇陸軍而言,這一百萬無疑于杯水車薪,可江蘇陸軍非但沒亂,反而越抖擻起來,剿匪、維持地方治安,這半年過去,江蘇地界上反正越來越安靜下來。
雖說有人奇怪,可在知曉內情的人眼中,似乎這是在情理之中,過去沒人知道,現在很多人都明白,這江蘇陸軍有人養著。
「……師部轄摩托化通信排、摩托化地圖分隊、步兵團三個,每團設步兵營三、步兵炮連、迫擊炮連、偵察營、騎兵連、自行車連、師屬炮兵團下轄三個野戰炮兵連、一個榴彈炮兵連、摩托化炮兵觀測營、工兵營……」
在參謀部的作戰會議室內,江蘇陸軍參謀部參謀蔣作賓向第一次來參謀部視察的李致遠引見著江蘇陸軍的編成,雖然外界猜測這江蘇陸軍可能是公司養著,可離開京城來此任職之後,他便知道,這江蘇陸軍根本就是他李致遠的私軍,一個師五百二十三名軍官、兩千七百名士官,九成以上出自連雲,只有不到三成士兵是江蘇陸軍舊兵,其它大都是在江蘇、安徽、山東招募,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先經過「勞工軍團」的鍛煉之後,才補充到江蘇陸軍之中。
「……士兵14401人,總計17725人共有步槍13938件,手槍約三千只,沖鋒槍312只,機槍318挺,50毫米輕型迫擊炮84門,81毫米重型迫擊炮54門,7門,輕型榴彈炮……」
听著站在圖板前的蔣作賓的匯報,坐于櫟木會議桌坐的李子誠只是偶爾點下頭,對于江蘇陸軍三個步兵師又一個教導團,自己並不陌生,現實上,這步兵師的編制是按照自己提供的德軍三九型步兵師的無重炮、無坦克、無乘用車、無運輸車、無裝甲車的縮水版,當然也沒有無線電步話機。
「單就軍事力量而言,目前江蘇陸軍裝備遠較國內陸軍更為精良,即于歐洲各國陸軍相比,雖無重炮,然迫擊炮與機槍數量眾多,且鍛煉有素,相信已或堪一戰」
作為前任陸軍部參謀部次長的蔣作賓,是國內有名的軍事專家,亦是其翻譯了日軍步兵操典,並將其引入中國,他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而李子誠知道,五個月前,將蔣作賓請到南京後,其便負責著江蘇陸軍的鍛煉,而根據蔣作賓的建議,更從青島德國陸軍聘請了數十名教官,負責教導團鍛煉,再由教導團派出士官,負責江蘇陸軍的整鍛煉,現在教導團每三個月可派出兩千五百名鍛煉有素的士官,而這正是蔣作賓的功勞。
「嗯,」
點點頭,李子誠並未顯露任何情緒,而是看一眼在坐的第八師師長陳之驥,他是馮國璋的女婿,不過雖然如此,他卻不斷未向外界透露江蘇陸軍和自己之間的關系,袁世凱是會懷疑,但至少直到現在,這江蘇陸軍仍舊是「江蘇省議會之下之本省警備部隊」,至于自己對外而來說只是一個小商人罷了。
注意到經略使把視線投給自己,陳之驥連忙挺直身體,迎著經略使的視線。
人要學會選擇,對于陳之驥來說,早在去年,他便作出了自己的選擇,馬南坡掌握了第一師、韓武控制了第三師,並升任江蘇陸軍參謀部總長之後,他也曾想過爭一下,斗一番,可看到第一師、第三師先整編又擴編,經歷過兩次「運動」的他便明白,要麼自己識時務者,要麼……
選擇,最後,他選擇了投靠李致遠,以至把孩子送到連雲港讀,原本是想作人質,結果,過年的時候,李致遠卻又把人送了回來,年剛過,第八師的整編也開始了,補充了差不多一萬三千多人。
「現在,不過九個月,江蘇陸軍能取得的這番成績,實在是令人欣慰」
朝陳之驥點下頭,李子誠便開口說開了。
「本經略使,奉大總統之令,屬理淮海事物,斷無插手軍務之理,然今日得見我江蘇陸軍之強軍,實為壯本經略使之膽氣,有此強軍,何愁地面不靖?何愁百姓不安?」
雖說大家都明白,可即便是在這個時候,李子誠還是撇開江蘇陸軍和自己的關系,雖六這江蘇陸軍之中大多數都是隴海的子弟兵,但有時候容貌總還是要做的,袁世凱現在不問自己,不等于將來不問,不過……
「添仁、雨岩、叔亮、南坡,你們辛苦了,本經略使代淮海父老,謝諸位綏靖地方之功」
說著李子誠便站起身來向他們行了一鞠,而原本坐在那的軍官們那里還能坐在住,同時起身還以軍禮。
「綏靖地方實為百姓養我等之責,我等不敢言辛苦」
重新坐位上,李子誠雙手一壓,嘩的一聲,十數名軍官便再次坐下。
「添仁,若是現在江蘇陸軍拉上戰場,以江蘇陸軍之兵,能否可……」
話一出,韓武、馬南坡等人面是盡是驚色,尤其是蔣作賓、陳之驥這些人的臉色幾乎同時一變,他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經略使,難道……
看到眾人臉上的異色,李子誠只是一笑,然後笑說道。
「前幾日結識一位由山西來連雲投資的朋友,無意間談及蒙古,以致遠看來,江蘇陸軍雖是江蘇本省警備之軍,除綏靖地方之責,更有衛國戍邊之責,而蒙古上層王公趁我中華動蕩之際,行分裂中國之實,孰可忍孰不可忍,國恥如此,豈能做視?所以本經略使便有意上告中央,請我江蘇陸軍北方收復蒙古……」
在說話時,李子誠注意觀察著眾人的臉色,在坐的幾乎每一個軍官的臉上都帶著躍躍欲試之色,這就是軍人,軍人無不渴望著戰爭,然後對于這些人來說,大概他們更願意上的戰場就是像蒙古這樣的國戰戰場,而不是……
「回經略使,若收復蒙古,只需一師即可,可若想守住蒙古,卻非一師所能為之,而且還需要考慮到沙俄干涉」
雖然內心對收復蒙古充滿渴望,但身為江蘇陸軍參謀總長的韓武還是照實的答道。
「假如沙俄干涉,我軍勢必將在蒙古與沙俄沙場相見,以我江蘇陸軍三師之兵,只怕……」
不待韓武把話說完,蔣作賓便主動開口說道。
「總長,如果把勞動軍團補充過去呢?」
「勞動軍團?」
韓武的眉頭一跳,同時朝經略使看去,眾人皆知勞動軍團是經略使在年前親身辦的以「墾荒」的軍事化團體,但現實上,勞動軍團卻是一只「準軍事力量」,至少經略使的初衷就是……
蔣作賓的提議卻讓李子誠滿意的點點頭,終究有人能意識到勞動軍團的作用了,這勞動軍團是自己參照二戰前德國的勞動軍團建成的準軍事部隊,建立力的初衷,一方面雖然是為了墾荒,當然現在還有運河工程,但另一方面,卻是為了作為江蘇陸軍的補充,同時滿足未來的不時之需。
而且這次來南京,就是因為自己要給他們打個「預防針」,這個預防針的目的是為了一個精心策劃的棋局,開始一件事很容易,但想要結束一件事,卻非常困難,更何況……
「經略使,現在在蘇北興華農場和過河工地上大約有十二萬勞動軍團勞工,在公司招募勞工時,都經過嚴格的篩選,江蘇陸軍七成以上的兵員皆來自勞動軍團,如果在蒙古生大規模戰事的話,能夠考慮動員勞動兵團,向蒙古調動一個師,能夠在江蘇同時鍛煉三個師,如此在後方便有五個師作為預備隊,且又同時可招募新人補充勞動軍團,如此一來能夠源源不斷的補充軍隊……」
「那,至少要有兩個前提,一個是足夠的錢,一個是足夠的武器,兩者缺一不可……」
不斷沉默著的的蕭瀟在一旁打斷蔣作賓的話,理想,這不免也太理想了。
「錢,沒問題」
用力一點頭,李子誠看著眼前的諸人。
「為國,為兵者不惜已命,我又何惜些許錢財」
第209章技術決定未來(求月票!)
「先生,您確定,我們要出兵蒙古?」
會議結束後,當房間內只剩下兩人的時候,韓武望著經略使話時,眉間微有憂意。
「添仁,怎麼,有其它的想法嗎?」
在問出這個問題後,李子誠看著默不作聲,臉上神情肅穆的韓武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先生,現在江蘇陸軍裝備鍛煉皆不遜于列強,然陸軍草創之現實,國內時局紛亂之環境,不得不讓我等謹慎處置」
「你不想收復蒙古?」
「先生」
韓武先是一愣,然後強抑下內心的悲憤。
「能死于國戰,實為我等軍人之畢生榮耀,若是我等身在綏遠東省等地,只需先生一聲令下,陸軍上下五萬人無不拼死而戰,以收復國家失地,然我等根基卻在江蘇,若前線順利尚可,可若是前線不順,而中央又遭俄人恐嚇,斷我等後路,到時即便是有幾十萬大軍,亦可能飲恨蒙古。」
作為軍人,他何嘗不想收復失地,但是身為江蘇陸軍參謀總長,他知道自己絕不能被那「復土的榮耀」蒙上雙眼,他必須要為江蘇陸軍上下五萬人負責,更要為隴海、為江蘇負責。
韓武的話讓李子誠沉默了下來,抬頭看一眼韓武,李子誠在心下一嘆,自己何嘗沒有想過這種危險,但是……
「添仁,軍人的之職責,在于服從」
「如先生仍欲派兵前往蒙古,請先生準韓武親率一師前往蒙古,若……韓武自當以一死以謝部屬的英靈、以謝先生、以謝國人」
「你……」
盯視著這面帶絕然之色的韓武,李子誠半晌未能說出話來。
「很好」
吐出兩字,看著他面上的絕然,李子誠起身走到後面的地圖牆邊,用力拉開地圖簾。
「添仁,你看這……」
拿著指揮桿,指著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李子誠的目中帶著一絲絕然。
「先生?」
詫異的看著地圖上的位置,韓武驚訝望著經略使,這時他的腦海中壓根就轉不過那道彎來,這,先生這是想干什麼?
「有時候,一個目標是為了掩飾另一個目標。」
這時李子誠才真正吐出自己的內心的意願來,自從時光進三年、1914年,隨著時間的臨近,一方面自己雖然渴望著一戰「天佑」的迸,而在另一方面,自己卻清楚的知道,在歷史上,一戰對另一個國家的「天佑」,每每想到這一點,自己整個人有時往往會在惡夢中醒來。
因為看到的是連雲港陷入一團戰火之中,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毀于一旦。
「先生,這……」
盯視著地圖上的那個地點,韓武整個人都被驚呆了,他以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楮。
「先生,我們還是去收復蒙古」
韓武差點沒吐出這句話來,不過話到嘴邊時卻變了容貌。
「為,為什麼?」
如果說蒙古是九死一生的冒險,那麼進攻那里,無疑是十死無生
「時局,有時候時局即是我們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敵人,在未來的幾個月中,國際局勢將生根本性的變化,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以便從中漁利」
「先生,可……」
擺擺斷韓武的話。
「現在你不用問,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你會看到我今天決定的正確性,現在,江蘇陸軍所需要做的就是加緊戰備,同時向陸軍部請願由江蘇陸軍收復蒙古,兩方面能夠同時進行。」
盯視著地圖,李子誠的目中盡是堅毅,自己是在賭,在賭自己,同樣也是在賭袁世凱,對于江蘇陸軍,袁世凱不放心,雖說江蘇陸軍表面上看似,可袁世凱並不是傻子,從當初任命韓武為江蘇陸軍參謀總長,而沒有引起亂子,他一定明白自己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江蘇陸軍,現在自己自請赴蒙,那麼袁世凱勢必願意見到江蘇陸軍主力消耗于蒙古。
即便是復蒙成功,那江蘇陸軍也將喪失慘重,而且由地方陸軍擔負這一任務,外交風險遠小于中央陸軍參與,無論如何袁世凱都不會拒絕自己,但……
「只有我們提前做好準備,才能在時機成熟時,立即出兵,一戰而定乾坤。」
「先生,可時機……」
時機?什麼樣的時機才會成熟呢?先生等的又是什麼時機呢?
「四個月,最多五個月,一切就能見分曉,軍隊這邊你做好準備,我呢……」
轉身朝門外走去時,李子誠丟下一句話來。
「我做好我的準備」
動機的轟鳴聲在連雲港通用動力公司的三號試車車間內回蕩著,伴著動機的轟鳴聲,試車車間的後方卷起一陣陣的塵土、落葉,在車間內的動機試車台上,一部史無前例的動機,傳出震耳的轟鳴聲,而動機前方的螺旋槳則卷起狂風。
在這台直徑近五尺的大型動機前方,馮如和他的學生們則目不轉楮的盯視著這台全新的「九缸星型空冷動機」,這是年前剛成立的連雲港通用動力公司最新研制成功的新式動機。
「我的個乖乖……」
吞一口口水,馮如帶著的學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視著眼前的動機,在他看來這部動機實在是太過……強勁
「868馬力」
當公司的員工報出動機功率數量時,一名學生幾乎是下意識的喊到。
「這麼強大的動機,會不會把飛機撕碎」
而此時馮如卻只是盯視著依舊轟鳴著的動機,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說道。
「幸虧,我們是用杜拉鋁制造的機身、用鋼管制做機梁,要是還像過去一樣,用亞麻布蒙皮和木梁,只怕這動機產生的動力怕都能把飛機扯成碎片……」
搖著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什麼樣的動機會能把數噸重的「巨型」飛機送上天,而現在,當他看到眼前這台試車中的動機時,卻相信了這個現實。
「只需動機的功率足夠強大,別說是幾噸,就是幾十噸、幾百噸的飛機上,也能送上天」
年前,當董事長把那份「水上飛機」圖紙送給他時,面對他的質疑,董事長曾經用這麼一句話回答他,當時對于習慣了幾百公斤重的,使用布、木材制成的小飛機的馮如而言,那圖紙上完全采用鋁合金、鋼管梁制成飛機,根本就是一鉈會從天上掉下來的鐵塊,而現在呢?
面對這台功率強盡的飛機,他不再懷疑了。
有了這台動機,便能夠制造出全世界最先進、最強大的飛機,有了飛機……他似乎看到成百上千架裝配著這種強大動機的新式全金屬飛機,在中國的藍天上飛翔的那一刻,看到了……嗯,到那時,中國的海防根本就不需要軍艦,只需要這種飛機便足夠了
「2415轉……」
半個小時後,滿面盡是驚訝之色的馮如離開了車間,有些失神的他,以至都沒有注意到有人和他打招待。
「馮」
見馮如並未理會自己,魯道夫?狄賽爾便快走了過去。
「馮,怎麼樣,動機滿意嗎?」
魯道夫?狄賽爾吐著一嘴生硬的,此時任誰也看不出,去年9月,這個來到連雲港的德國工程師那副神經衰弱的容貌,只能看到那滿面的紅光。
同連雲港的絕大多數外籍工程師不同,對于、對連雲港,以至對于中國,魯道夫?狄賽爾都是充滿了感激,去年因推廣柴油機失敗而負債累累,陷入了極端貧困的他接到一份來自中國的邀請函,如果只是普通的工作邀請函,心灰意懶的他大概會拒絕,但那份邀請函還帶著一份「六缸柴油機」的簡圖,正是那份簡圖把他帶到了中國,成為中國通用動力公司的總工程師,而在年前,隨著一批柴油機的出廠,如果他期待的「用動力改變世界」一樣,柴油機改變了中國,嗯,雖然現在還沒有,不過那柴油機卻改變了公司的運輸,現在連雲港造船廠已經使用柴油機制造出了第一批三艘五百噸內河運輸船。
而那份簡單的圖紙,同樣給他帶來的很多啟示,以其為基礎狄賽爾已經開研制了十余種功率不等的柴油動機,以至還研制了一種能夠用于火車或是商船的柴油機。
「狄賽爾先生」
回過神的馮如連忙點下頭。
「非常抱歉,我走神了」
「怎麼樣?動機,你,滿意馬?」
生硬的中國話從狄賽爾的口中吐出時,沒有任何人會去嘲笑他的話語,在連雲港所有人都清楚,狄賽爾是第一個申請加入中國國籍的外籍工程師,他正在努力的把自己「變」成一個中國人。
「滿意,非常滿意,狄賽爾先生,這種動機什麼時候能夠投入生產,什麼時候能夠交付?」
如連珠炮似的馮如吐出一連竄的問題,雖說在德華大學教了快兩個學期的航空工程,但內心里馮如還是把自己看成一個航空工程師,而不是一名教授。
「很快,現在我們已經進行了150個小時的試車,一但試車試驗完成,便能夠交付」
有著急于把柴油機推出市場的失敗,狄賽爾自然不會再犯同樣的東西推向市場,雖然那種新式大功率動機是公司按圖紙生產的,但在推出市場前,必須要進行充分的的試驗才行。
「一定要快點,一定要快點,狄賽爾先生,我那邊會加快進度,爭取早一天把飛機送上天……」
此時馮如滿面皆是期待之色,他期待著「巨型水上飛機」上天的那一刻,期待著,以空衛海的那一幕。
「馮先生,不要心急,至少要完成試驗」
狄賽爾哈哈笑了起來。
「在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嘛,叫心急吃不了……惹逗無!」
「是熱豆腐」馮如笑著糾正他狄賽爾的用詞,現實上,他的國語同樣不流利,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廣東國語,不過在連雲港這地方,想要生存必須要學會國語。
做中國人,說中國語,在連雲港的小學、中學的大門處都能夠看到這樣的標語,而馮如自己也同樣在努力學著國語。
「對,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扶一下眼鏡,狄賽爾再一次大笑起來,如果此時有任何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奇怪他的變化,但卻只有他自己清楚,是什麼促成了他的變化。
「嘟……」
汽笛聲在大陸和連島之間的鷹游門響起,鷹游門進入連雲島港的大門,雖然此時連雲島港還未完工,可此時卻已經開通了數艘班輪,同樣還被美國太平洋郵輪公司選為繼青島、上海之後的第三個班港,當然這麼做的原因是出于利益,在過去的一年中,幾乎每一班郵輪上,都有少則百余人,多則數百人的乘客的最終目的地是連雲港,出于商業上的考慮,太平洋郵輪公司在年初將連雲港定為班港,這的確方便的許多人。
「這里就是連雲港?」
提著行李箱,在舷邊的尼古拉?特斯拉顯得有些失望,他之所以來連雲港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十年前因無線電專利被人盜用,結果投資者J摩根收回一切資金上的協助和投資。特斯拉放下手上研究出尋求借貸,以至他向「威斯汀豪斯公司」求助,在多年前威斯汀豪斯公司陷入經濟困境之際,特斯拉曾慷慨協助該公司渡過難關。可是,當時「威斯汀豪斯公司」公司眼見該項計劃無利可圖,不但沒加以援手,反之更落井下石,追討特斯拉有關設備上的貸款,因而加特斯拉事業的崩潰。在電力公司、供水公司和欠薪工人多方的追逼下,他便陷入了破產的邊緣,從那時起,再也沒有任何人贊助他的研究。
但在幾個月前,他接到來自連雲港的工作邀請,而之所以吸引他來這里的原因,卻是一個許諾,一個的研究所、每年不少于五十萬美元的研究經費,但是此時站在舷邊,望著那還在施工中的連雲港,特斯拉除去失望還是失望,這個落後的國家的小城市,能夠支持自己的研究嗎?
此時,面對這個落後國家的小城市,尼古拉?特斯拉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了。
「這里的確是連雲港。」
突然,在尼古拉?特斯拉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他回過頭來看到卻是一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埃菲爾?布爾斯,他曾在威斯汀豪斯公司工作,後來加入格林公司,在三年前曾掌管設想了組合機床,並參與過福特公司的生產流水線設想,不過看他的容貌,似乎和自己一樣,並不順暢。
「特斯拉先生,我知道自己沒認錯人,真的非常可惜,在船上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你」
特斯拉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
「我並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
「我也是,在船上,大多數時間我都進行一些研究」
在注釋時埃菲爾?布爾斯的臉上閃出一絲興奮的神采。
「我的一個朋友幾個月前就已經來到這里,他說這里在未來將來成為中國的紐約,同時也將是中國的匹茲堡,而且他們還建立了大型機床企業,每年能夠生產5萬噸機床,所以他們完全能夠贊助我的研究……」
大概是怕特斯拉不明白自己在研究什麼。
「我所處置的研究是組合機床和自動生產線。」
「為什麼不留在美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福特公司非常支持你的研究」
無奈的聳聳肩膀,埃菲爾?布爾斯說道。
「很多人認為,自動化生產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並不願意贊助我的研究,但是他卻忘記,福特的流水線在幾年前,同樣也被認為是不可能的」
埃菲爾的語中盡是埋怨之意,怎麼可能會不抱怨,正是因為這個研究,才會令他同格林公司鬧翻,以至最後連福特都取消了對他的贊助。
在郵輪靠上碼頭的時候,埃菲爾?布爾斯不無期待的說道。
「我不管這座城市是什麼容貌,但我卻知道,他們是唯一主動表示願意贊助我的研究的企業,而我必將在這里向他們證明,自動化生產線生產必將取代舊式生產線,到那時,全世界都會被自動化生產線展現出來的生產能力所驚訝」
也許
尼古拉?特斯拉並沒有反駁,或是和眼前的這位布爾斯先生爭論什麼,但是從布爾斯的語中,他似乎確信了一個現實,那就是的這里大概真的能夠支持自己的研究,並最終實現自己的夢想。
「嘟……」
伴著最後一聲長長的汽笛聲,郵輪靠港了,船員們慢慢放下的舷梯,而提著行李的人們用著種種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座陌生的亞洲小城,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是接受公司或是隴海公司的聘請來到這里工作。
「但願……」
在輕語的祈禱聲中,尼古拉?特斯拉提著行李走下了郵輪,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他的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這里將會是自己一生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