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緩緩的睜開眼楮,便看到左手邊的吊瓶,這是在醫院?頭好暈。她記得自己本來是坐在回國的飛機上,一聲巨響,機尾突然燃起刺目火光,周圍的人亂成一團尖叫聲不絕于耳,她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王秋起身想坐起來,「嘶」,她的胸口怎麼這麼疼。下意識拿手去捂住胸口,天啊,這不是她的手,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啊,這是怎麼回事,目光所及,兩條短短的小腿,小小身體卻睡在一張碩大無比的床上。
床頭櫃上放著一份費加羅報和一本法文版國家地理,拿起報紙,果然,第二頁整版報道了美聯航空,紐約至北京的波音767客機墜毀的新聞,王秋緊緊的盯著乘客與機組人員188人無一人生還這句話發愣。
她昨晚就已經死了,那她現在算什麼?借尸還魂?王秋已經32歲,早過了那愛幻想的年齡,她更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但是她現在不得不相信老天似乎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她媽現在肯定傷心的崩潰了,哎,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听到這噩耗可千萬不要病倒。看著旁邊的電話機,王秋猶豫要不要打一個電話報平安,她試著發了發音,聲音很幼稚了,便放棄了,她這樣怕嚇著她媽,還是以後再說。
突然傳來門柄轉動聲,有人來了,王秋趕緊把東西復原,躺下來。
看著進來的人,王秋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人會這麼帥。典型的北歐帥哥,完美的臉型,高挺的鼻梁,深棕色的長發,白皙的皮膚,一雙灰咖色的眼楮正驚喜的看著她,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胸口還悶嗎?」清新悅耳的聲音響起,果然如她所料是法語。
王秋搖搖頭,她的法語口語本就不好,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還是少開口的好。
「來,喝些牛女乃。」來人小心抱起她,讓她能斜靠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拿著一瓶插著吸管的新鮮牛女乃,喂她。王秋也不客氣,她確實非常渴,不過她的身體還是有些僵硬,因為這個姿勢太曖昧了,畢竟這個小身體里面是一個大齡剩女。
王秋一口氣把牛女乃全喝了,男人趕緊拿著手帕幫她擦嘴,王秋很不好意思,不過她挺感動的,這位估計是這身體的父親,對她女兒真是好。
「爸爸媽媽有急事,你要乖,他們馬上就會回來。」男人模了模王秋的頭,頗為憐惜的說道。王秋挺詫異的,原來這身體的父親不是他啊。
她老實的點點頭。
「真是個乖孩子,」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安徒生童話》,「今天要听哪一個故事?」
王秋有些無語,隨便用手指了一個,男人便開始講。對她來說有些生澀的法語由他講出來極為生動易懂,他語調輕緩優雅,本來耳熟能詳的故事被冠上他的理解而更加吸引人。王秋在一片溫暖中放松了緊張的心,閉上眼楮漸漸入眠。
她再次醒來是被吵醒的,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白人正圍著她,拿著各種儀器幫她檢查。
「7943。」一個看似領頭的白發老頭說完,旁邊的護士趕緊記上。
看到她醒來,老頭問道,「胸還悶不悶。」
王秋搖搖頭。
「疼是正常的,過段時間就好了。」老頭笑著說,吩咐一旁的護士給她換吊瓶。
「心腔的血氧含量和壓力還是偏低,再觀察一段時間。」老頭對一個年輕的男醫生說道,男醫生點點頭,「要不要做心血管造影。」
「不用,二尖瓣已經閉鎖,說明手術是非常成功,心髒還得有段適應期。」
王秋听的雲里霧里的,有幾個專業術語她沒听懂,結合其他的詞,她估計這孩子有心髒病,恐怕剛剛做了手術,看著周圍醫生們樂觀的樣子,王秋暗嘆了口氣,這孩子應該是死在手術台上了。
「羅斯博士,小艾德琳怎麼樣了。」王秋一听聲音就知道是那個帥哥。
「請放心,相信不久她就可以痊愈出院了。」白發老頭笑著說。
「感謝上帝,太好了。」
「不過,喬恩先生,小艾德琳恐怕不能進行任何激烈的體育運動,連跑步都不行,畢竟您知道的,她的病情太重,即使手術成功,她的心髒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跳動,您瞧她的血壓到現在仍是偏低的。」羅斯一臉惋惜,艾德琳是她見過最乖最安靜的孩子了,打針吃藥,從來不哭不鬧,總是靜靜的躺在床上,直到最後靜靜的死去,當然這是羅斯不可能知道的。
听到這些,喬恩憐惜的看著王秋,「可憐的孩子,不過,她還是活過來了,不是嗎?」
「只要情緒不要起伏太劇烈,按時吃藥,相信我,她能長命百歲的。」羅斯說完,便和其他醫生走了。
「喬恩?」王秋試著喚了一聲。
喬恩吃驚的看著她,「小艾德琳,你會講話了?」
王秋心里 了一下,糟糕了,她看這具身體應該有四五歲了啊,怎麼不會說話啊。
「我想去洗手間。」王秋已經憋不住了,顧不了太多。
好在喬恩沒再多問,去洗手間拿了一個便盆,放在她身下,王秋很囧,她不想當著陌生男人的面噓噓。
「作為一名紳士不是應當在這種時候轉過身嗎?」王秋說完就後悔了,這句話說的太沖動了,說到底還是她沒適應這個新身體。
出乎意料,喬恩沒有出現王秋想象中驚悚的表情,只是帶著笑意轉過身去。
王秋立刻解決完生理問題,「好了。」
喬恩幫她整理好衣服,拿著便盆進到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小瓶子,「乖乖的,我馬上就回來。」
王秋「恩」了一聲,听到落門聲才放松下來。她估計喬恩給她驗尿去了。
王秋拿起床頭櫃上今天的報紙,看著空難的後續報道,在整整一版面的遇難人員名單中找到她的。美航聲明每一位遇難者將得到100萬美元,100萬美元在她不在的這幾年應該夠她母親養老了。
喬恩一進門就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小小的身體慵懶的斜靠在床邊,手中拿著比她人還要大的報紙翻閱著,嘴角微微上揚,神態隨意悠閑,這是那個安靜膽小的艾德琳嗎?
「艾德琳。」喬恩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王秋一跳。「你看的懂報紙?」喬恩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王秋沒怎麼接觸過小孩,她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是怎麼樣的,她亦不準備裝成孩子,她不是那種性格。
「當然,你知道的,我比較聰明。」這句話王秋說的很正經,但是偏偏給人一種人小鬼大的好笑感。
也是王秋運氣好,喬恩一個月前還不認識艾德琳,所以他並不是特別了解艾德琳,要不然肯定把她當鬼看了。
「你真是個小天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聰明的孩子。」喬恩的眼神依舊柔和,輕輕模著王秋的腦袋。
「這是我的秘密,你可是第一個知道,不要跟其他人說。」王秋俏皮一笑。
喬恩笑著點點頭,暗嘆果然還是個孩子。
接下來的日子,王秋好過多了,除了應付各種的身體檢查打針吃藥,她偶爾也讀讀報紙,看看病房里的電視,日子倒也愜意。而陪著她的人至始至終只有喬恩,但是這具身體非常嗜睡,她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所以和喬恩的交流少得可憐。
她能下床的時候,王秋首先去看的是床尾的資料牌。她現在叫艾德琳•德波利尼亞克•布雷,5歲,監護人一欄空著,病因是先天性心髒病伴隨呼吸衰竭。她所在的地方是巴黎的一家私人心髒病醫院。
王秋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挺不適應,因為她現在成了一個可愛的病女圭女圭。她的眼楮乍一看是黑色的,王秋頗為欣喜,她還是習慣黃種人的眼楮,但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大大的眼楮里透著幽幽藍光,小臉不像一般的小孩是胖嘟嘟的,而是有些不健康的消瘦,蒼白到透明的皮膚,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白中透著些許金色的頭發,身上厚厚的繃帶無疑不顯示出這孩子的槽糕身體狀況。雖然臉色不好,但是這孩子的五官還是精致無比。
這家人很有錢,不管是從住的病房還是吃穿用度,還是醫護人員們的態度都可以看出來,可惜2個月過去,艾德琳的父母始終沒有出現,王秋心里不由暗暗厭惡這對父母了,這得是多麼冷血無情的人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啊。
病房里,護士正幫王秋拆最後一次繃帶,拆完後,她就可以出院了。喬恩正幫她整理雜物。
「爸爸媽媽不來嗎?」都已經最後一天了,艾德琳的父母居然還不露面。
「他們太忙趕不過來。」喬恩不忍看到艾德琳失望的眼神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艾德琳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這樣的身體又生在那樣的家庭注定得不到寵愛。「我相信你回到家就能看到他們了。」
王秋微微撇了撇嘴,她突然不想出院了,想到馬上要面對那對極品父母,她渾身都泛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