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文今年到底多大?莫華德不清楚,艾德琳不清楚,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但身體的生長發育,不會因為無知年歲而停滯不前,況且還有莫華德這個醫生的親自調理與照顧,
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已經拔高了不少,恐怕再次面對喬恩的時候不用仰頭了,
身高的增加愈發顯得男孩縴細,靜的時候,他可以一動也不動,敞開著閣樓的窗戶,如水晶般澄澈的眼,注視著遠方,任由冬日的西風吹散滿頭華美的長發,
這個時候,男孩真是純淨的就如同教堂里若干世紀以前壁畫中的稚子,也只有最純粹的孩子才能創造出那麼多絕世的畫作罷,
亞瑟文的畫並沒有因為艾德琳的離開而中斷,閣樓里床邊的油畫紙在一點點壘高,可再沒有人能有幸看到它們的內容,
亞瑟文在畫板上用鉛筆寫著,‘不想,永遠都不想,’
莫華德嘆息,「也好,也好,」
學校之于亞瑟文是奢侈,亦或者是災難,
這里沒有鋪張華麗的儀仗,沒有溢美祝福的唱詞,更沒有佣僕成群的城堡,
殿下,多麼可笑的稱呼,
在沿海質樸寧靜的小鎮,亞瑟文與普通的孩子又有什麼兩樣,或許連他們都比不上,因為他只是一個棄兒,只能靠寄人籬下為生的棄兒,他清楚的明白它,也深深的害怕它,
因為亞瑟文的出生就是在被拋棄與被遺忘中度過,
這般無暇的男孩,除非有了真正強大的依仗,否則單薄一人何以面對這黑白皆有的世界,
再無多余的話語,
亞瑟文拿起畫板走上樓,繼續著幽幽禁閉,無邊等待,
……
「三月底,我就可以過來看你了,」諾南夾著書本走在芳草茵茵的綠地邊,
初春的清風拂過他嘴邊溫柔至極的微笑,吹過他亮金色的鬢發,不知引得周側多少青春女孩的注目,
她們的心被撓得癢癢的,好奇著諾南?肯特電話的對象,
「考試不要緊麼,而且…」听到諾南要來看她,艾德琳心底還是高興的,但一想到他和她的不同,又冷靜下來,「你的父親的同意嗎?」。
艾德琳的擔憂卻換來諾南輕輕一笑,「你認為我會被功課難倒嗎?」。他反問,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艾德琳吶吶道,
「只要有我母親許可,父親那邊就不是問題,」諾南說到這里,頓了頓,似是想到什麼,笑的非常燦爛,「父親雖然嚴肅,但母親的命令,他一般是不會反對的,」
即使有抱怨,有摩擦,但諾南的父母,十幾年來恩愛如初,從未傳出過花邊消息,是貴族圈里難得的‘模範夫妻’,
「太好了,」艾德琳只要一想到諾南已經安排好一切,臉上的笑就止不住,
她真慶幸自己能夠認識這麼美好的男孩,「不過還是要多鑽研學業,大學的知識總歸要比中學的時候難得多,空閑的時候再交個女朋友,」
說著,艾德琳的心被咯了一下,但她並沒注意接著調侃的說道,「你現在該不會已經有女朋友了嗎,學院里美女一定不會少,」
「沒有,」諾南這一聲否定答得相當快,聲音也略大,似乎要急著證明什麼,從他身邊走過的學生都不由回頭看了他兩眼,「我在大學里不會交女朋友,」
「為什麼?」艾德琳很自然的問道,
「因為…」諾南垂下眼瞼,嘴角勾起一抹笑,從側面看去竟有幾分沾染到情味的艷麗,很淡很淡,
這樣的笑容,若被看到,恐怕要迷花所有女孩的心了,
「戀愛需要專心致志的對待,而現在我並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經營好它,」
這些不過是措辭,
他在默默的等待,非常有耐心的等待,
可若終于等到艾德琳長大,誰知道那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諾南,」詹姆大老遠的就朝他揮手,身邊還有幾個同學,
艾德琳听到了歡快的招呼聲,于是說,「朋友來了嗎?我們下次再聊吧,」
看著越走越近的同學,諾南眼里的厭煩,快的讓人看不清,大家眼中,他還是那個翩翩佳公子,
「好,代我向喬恩叔叔問好,」諾南說,「對了,好好休養身體,千萬不要再病倒了,」
「嗯,」艾德琳應了聲,便了掛了電話,
「hey,天快黑了,和我們去Turf怎麼樣,」詹姆熱情的提出邀請,Turf在大學城外,是一家非常隱蔽的情色夜總會,
「你們去吧,我晚上還有事,」諾南略微冷淡的拒絕,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幾個同學嗤道,
「他可真沒勁,想當聖人嗎,」
「是不是因為沒嘗過鮮的原因,要不,下次我們給他安排一個?」這顯然是拿諾南調笑,
「得了吧,我看十個全果美女在他面前,他都不會有反應,不是同性戀就是性無能,」
幾人哈哈大笑起來,唯有詹姆沒有,
「諾南?肯特,可我們沒看到的那麼簡單,別忘了他是哪個家族的繼承人,」凡成大事者,必須得有堅韌的內心與抵抗誘惑的自制力,以及認定一點永不放手的決心,很顯然,這些諾南都具備了,
而這位才十六歲少年的可怕之處亦是在此,
……
與諾南愉快的交談只是短暫的,
艾德琳握著手機,望著花園柵欄外的車來車往出神,
她是那一類放不下事來的人,菲爾與JEEBO的糾紛,以及尼奧的失蹤,一直牽連著她的神經,
盡管麥倫現在舊金山,煩不到她;而李玉也告訴她托了諸多關系,讓警察仔細搜查,
可農歷春節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尼奧依然杳無音訊,艾德琳知道在這個喜慶的當口,沒有誰真願意出來替她找人,
她能求的只有李玉,而李玉是一介商人,又能有什麼權勢,
「玉丫頭,至于這麼著急嗎,」王晴走進房間問道,
去年年初,李家終于如願買下了王晴後棟的別墅,與她做了前後鄰居,
而金玉也在北京有了分店,事業越做越大,李玉忙的著不了地,下了飛機又上飛機已是常事,再加上老李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以前,公司的重擔全部壓在她身上,
所以這次春節,她真是難得回來和大家聚一次,王晴自然舍不得她走,
「怎麼也得過了十五再說吧,」
「我也想啊,但是這事兒堆著呢,」李玉歉意的說道,幾年的歷練,李玉已褪去了早時的憨實,不管眼神還是話語都帶著點兒商人特有的圓滑與精利,但對待王晴,她還不至于用那些彎彎道道,
在她和父親最潦倒的時候,是艾德琳幫助了他們,這份恩情,李玉永遠不會忘,
「哎,一年到頭,你要忙到什麼時候,」王晴看著李玉一心撲在事業上,從小姑娘變成女強人,和她的女兒多麼象,小秋當初不也是這般,整整十二年沒有回過家,而現在…
王晴知道自己不能想她,只要浮起小女孩精致的臉,她心里就止不住的疼,
「我去和老李說說,讓他不要這麼逼你,」王晴說著就要往房間外走,「閨女都是要嬌養的,」她不願李玉步小秋的後塵,
「王阿姨,您等等,」李玉連忙拉住她,「實話跟您說了吧,艾德琳要我幫忙找一個人,之前我與公安局聯系過,可這都已經過了十幾天,一點線索也沒有,所以我決定親自去看看,」
這也只是緣由之一,不過被李玉放在了首位,金玉北京分店現在足足有四家,李玉也得過去主持公司,
艾德琳沒有讓李玉保密,似乎就有讓她告訴王晴的意思,仿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能讓母親想起自己,
真是想什麼,什麼就來,
王晴苦笑,「找誰?和,…」她停頓了半秒才說,「和艾德琳什麼關系,」
「我也不大清楚,說是一個美國男人,三十七八歲的年紀,在昌平失蹤了,叫尼奧,王阿姨,您知道嗎?」。李玉問道,
「我沒听說過,」王晴搖頭,但她可以猜到恐怕就是小秋的同學或是同事吧,關于在美國的經歷,小秋對她說起的極少,她也只知道杰森,
……
「快過來,快過來,」姚杏對站在自家門口發呆的男人招手,
村前的大槐樹邊上,五六個孩子正玩得不亦樂乎,
美麗的秦嶺山脈銀裝素裹,顏面十來天的大雪,今天天終于放晴了,
而尼奧被徹底困在這個地方,沒有電話,沒有手機,就算從鄰居家的年輕人手中借來,也沒有信號,
因為大雪,村子里甚至連電都沒有,
尼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些日子的,就好像回到了幾百年前,大家必須得坐在炭爐前取暖,模黑生活,周圍人嘰嘰喳喳,他卻什麼也听不懂,
「杏子呀,洋鬼子可怕不,你們還天天住在一起哩,」小女娃拉住姚杏說道,
「和咱們一樣,吃吃睡睡,能沒啥大不了的,」若最初還有新奇,姚杏現在是真的習慣了,「就是他說的話我听不懂,舅女乃女乃說這個叫英語,」
「英語,」小女娃拍手叫道,「我知道英語,我大表姐就有一本英語課本,這麼大,」女娃比劃著,
望著小孩子們的熱鬧,尼奧心里卻異常煩悶,他到底還要等多久才能離開這里。